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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深情共此生(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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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元珣走后,洛雪毫无睡意,索性钻进苒姨的被窝中,本想同她聊聊天,不曾想,苒姨却附在她耳边低低地说了好些让她面红耳赤的话,羞得她只想逃。“傻丫头,成了家便好好过日子。你是个有福气的,苒姨呀,替你高兴。”黑暗中,苒姨摸索着拍了拍洛雪的手说道。
“嗯。”洛雪点头。
“打小吃了这么些苦,终于瞧见亮了。佑王殿下是个举世无双的好男儿,最最难得的是,他竟对你一心一意。你冰雪聪明,我也没什么好嘱咐的,只盼你俩风浪无虞。”苒姨道。
“苒姨,谢谢你。”洛雪道。
两人又说了好些话,洛雪才有睡意侵袭上来,渐渐止了话,睡着了。
天刚亮,苒姨就将洛雪叫起来,不一会,苒姨请来帮忙的邻里大娘也都到了。众人热热闹闹吃了早饭,便开始忙碌起来。洛雪像个木偶人一样任由全福的妇人梳妆打扮,本想反抗来着,见苒姨在一旁,知她懂她,便不再吭声,以存蓄体力为要。
正忙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院内传来一声叫喊:“迎亲的队伍来啦!”细听,果真听见一阵吹吹打打的喜乐。屋内登时混乱起来,洛雪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方喜帕从头顶覆下,朦胧的红色将她的脸衬得更加娇艳。一旁的喜娘搀着她走到厅堂中间,她能感到这里站满了人,也能感到慕元珣就在这个当口来到了她的身边。
她彻底安心下来,听得说要上花轿,便从盖头下一点狭窄的视野中辨出苒姨的方位,她刚要挪步,慕元珣便赶紧扶着她一同上前。“苒姨。”突然间,她有些哽咽,“洪伯呢?”她问。
不一会,洪伯那熟悉的脚出现在她眼前,她向着面前站着的两个人跪下去,恭恭敬敬拜了三拜。慕元珣同她一起,向他二人磕了头,吓得苒姨直往后退,倒是洪伯镇定地受了礼,眼里噙着些许泪花。
皇家的婚礼,繁文缛节更是叫人眼花缭乱,纵使洛雪记性好,这一路下来,也不知道自己经历了多少关卡。在她快要筋疲力尽的时候,终于被推进了洞房。
洛雪被慕元珣引着坐在床沿边,两人刚并排坐下,那边喜娘便催促着道:“殿下,酒席快开始了,这就请您过去吧。”
“不急,喝了掀了盖头、合卺酒再去不迟。”他缓缓道,要让阿洛等到酒席散去,他才不干。
“这……”喜娘迟疑着,“这可不合规矩,合卺酒得筵席散了才能喝。”她道。
“快倒酒来。”慕元珣又道。
喜娘本就怕慕元珣不怒自威的气势,这一声不疾不徐的命令让她不再坚持,只乖乖张罗。
这边慕元珣起身立在洛雪面前,缓缓顺着垂下的一角掀起正方盖头,见到那张娇艳欲滴的脸时,他屏住了呼吸,只静静看着他的新娘。她今日并未如寻常新娘般化着糊了脸的浓妆,只略施薄粉,一身别致的嫁衣将她如雪的肌肤衬得更加剔透。此时,她正垂着眼,不敢去瞧他,两只雪白的手紧紧交握着。
“怎么?我的娘子,又不是没见过为夫。”慕元珣凑到她耳边轻笑道。
听着他打趣她,洛雪挥着粉拳要向他胸口捶去,转眼看见一屋子人惶惶的神色,便垂下手,只娇中带羞地瞪了他一眼。
在喜娘“喝了合卺酒,白头到老,长长久久”的祝福声中,两人喝了交杯酒。慕元珣这才起身,“阿洛,累了吧?”他瞧着她有些疲惫的脸色,一阵心疼。
洛雪摇了摇头,摸了摸肚子咕哝道:“累倒还行,就是饿了。”
慕元珣笑了,他早就着人备了她爱吃的菜,等菜上齐了,见她吃得很是舒心,深深看了她一眼,方才出去招呼客人。
夜沉如水,盛筵尽散,慕元珣回到房中,不曾想洛雪倒受不住困,合衣裹着被子缩在床的里侧睡着了。见此,他笑着摇了摇头,替她褪去外衣,挨着她另铺了被子睡了。
红烛摇曳,直至天明。
晨光微熹,屋内一片寂静,洛雪睁眼瞧着床顶,片刻的混沌过去,方才清醒地意识到,昨日她成亲了,可假孕的症状并未消失,实在困顿得很,还没等到慕元珣便睡了。想到这,她才转头看着那张俊朗夺目的脸,看着看着就不自觉地轻叹了口气。
“想什么呢?”他突然睁开眼问道。
“吓我一跳!”她轻呼,见他又往她这凑了凑,登时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问:“干、干什么?”
“你要看,就让你好好看看。”他道。
“讨厌。”她道,顺着他展开的手臂靠到他怀中,“我们是成亲了吧?”她问。
“不然你以为昨天整整一天我们都在玩过家家吗?”他笑道。
“就像做梦一样。”她叹道。
他将她搂紧,轻声道:“阿洛,这是真的,是真的。”
“可是我昨晚竟然睡着了,苒姨说、说……”洛雪想起苒姨叮嘱她的话,忽地烧红了脸,将头埋得更低,不敢去看他。
他感受到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知她的心思,便笑道:“害怕?”顿了下,接着说道:“不怕,我们不急,慢慢来,好不好?”
洛雪点了点头,依旧不敢瞧他,靠在他胸口,听见了他同样剧烈的心跳。
成亲后的日子,自在甜蜜,洛雪照样天天往香铺里去,慕元珣则每日傍晚来接她一同回府,不甚繁忙时也会到铺里坐坐。对此,洛雪是十分欢迎的,因为只要他往这儿一坐,光顾的年轻姑娘媳妇便多起来。
“堂堂佑王妃,竟整日盘算着这点小生意。就你一年赚的这点银子,还不够佑王府一月的花销。”趁着店里没人,苒姨打趣着洛雪道。
“苒姨,亏你也算是个生意人,蚊子腿虽细,但好歹也是肉啊!”洛雪回道。
“理是不错,可你现在成了亲,最该做的便是抓紧时间,”苒姨压低了声音,继续道:“要个孩子才是正经!”
“苒姨!”洛雪脸上泛起红晕。
“这有什么可害臊的,人之常情。别觉得无所谓,生娃这事儿啊,我是过来人,就两字——趁早!”苒姨道。
洛雪捂了耳朵,见她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便想了想,打断她道:“苒姨,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我想另找个铺子,开个分店。你看怎么样?”
“行倒是行,不过这铺子都生铺子了,你是不是更该抓紧?”苒姨道。
……
这日,洛雪同慕元珣进宫请安,因齐帝留他另有要事相商,洛雪便一人去汀兰宫坐坐。恰绿绮公主也在,洛雪面上尚且无妨,倒是绿绮,因为上次的事情有些不自在,特别是觉察到洛雪的疏离,心中的愧意更甚。如此,洛雪很是诚意地陪穆贵妃说了些话,见天色差不多了,便独自告辞离去。
刚出了汀兰宫行不多久,便远远看见一群宫人抬着围轿相向而来,洛雪料想定是宫里的贵人,便立在一侧,等他们通过了再走。不想轿中人见了她便下令停住,掀起帘来,方知是太子妃。
“给太子妃请安。”洛雪行礼道。
“呦,难得见你身边没有皇弟陪着,怎么?皇弟怎么舍得撇下你独自一人?”太子妃道,语气里透着浓浓的酸意。
“噢,回太子妃,蒙父皇器重,此时殿下正在御书房同父皇议事。”洛雪迎上太子妃倨傲的眼神,加重“器重”二字。
“父皇能得皇弟分忧,实属幸事。可惜,皇弟如此繁忙操劳,却不得可心人替他分忧。”太子妃道。
“太子妃这是何意?”洛雪问。
“你自恃聪明,怎会不懂我的意思?”太子妃嘲弄道。
“请太子妃明示?”洛雪道。
“哼,你恃宠而骄,父皇母后且看在皇弟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我却看不下去。从前未成亲时,成天抛头露面也就罢了,如今却还天天往外跑,你置皇弟的颜面于何处?置我皇家的颜面于何处?女人啊!最重要的是本分。”太子妃道。
“原来是这件事,那真是有劳太子妃费心,可惜,与颜面比起来,我还是觉得自由比较重要。这样的趣味,太子妃可是体会不到的。”洛雪不甘示弱。
两人正争锋相对,此时太子妃正要发作,见远远有人走过来,待看清,才知是万子妍同婢女。“是子妍啊!贵妃娘娘可好?我因要操心绿绮公主的婚事,有日子不去娘娘那请安了,想必娘娘要怪罪了。”太子妃笑道。
“劳太子妃挂念,姑母一切都好。”万子妍回道。
“回去带个话,就说我明日一定给娘娘请安。”太子妃道。
“是。民女告退。”说着,万子妍便行礼退去,转身的瞬间扫了眼面带愠色的二人,心内纳罕,却不敢表露分毫。
这边万子妍离去,洛雪与太子妃对视一眼,也各自离开。
照例,慕元珣正在宫门口等着洛雪,她快步行去,两人并肩看着天边绚丽的晚霞。“想看?”慕元珣问。
“嗯。”洛雪点头。
“喏。”慕元珣朝她努嘴示意。
于是两人便一同飞上宫门城楼,视野瞬间便开阔起来,可惜,因出来的晚了,只一会便暮色沉沉,天边仅剩些许暗红的霞光。
“唉,还是洛香山的晚霞好看。”洛雪道,她将头靠在慕元珣肩头,继续说道:“那日,你向着晚霞离开,我有点后悔,可是我不敢叫住你。”
慕元珣紧紧搂着她,“我们回洛香山,去看晚霞。”他道。
“比起晚霞,我更喜欢那一夜的大雪。”她眨着眼,调皮地看着他道:“因为那场大雪把你送到我身边,我很感谢。”
两人不再言语,静静看着最后一点光消逝,“你有没有觉得父皇他……”良久,洛雪迟疑道。
“嗯,他们已经等不及了。”慕元珣握住她的手,“放心。”黑暗中,他定定地说道。
“此话当真?”微微盍目的万贵妃听了万子妍的禀报,警醒地睁大了眼,示意正在给她捶腿的侍女,那侍女会意,静静地退下,万子妍恰接过她的档,轻轻地给万贵妃捶腿,“侄女亲耳所听、亲眼所见,那还有错?”她道。
“可听清了她们在说什么?”万贵妃问道。
“侄女当时站得远,没大听清楚,倒是听得太子妃说要守好本分什么的。”万子妍说道,双手顿了会,又继续说道:“她二人僵持了好一会呢,太子妃气势汹汹,那洛雪虽不露怒色,但也把太子妃气得够呛,也太恃宠而骄了!”
万贵妃闻言又缓缓闭上眼,好一会方才说道:“看来是因为上次逼走洛雪的事,那慕元珣同穆贵妃起了嫌隙,再者……”她睁开眼,向着万子妍道:“近来,太子同三皇子在政务上常常意见相左。哼!本宫就说嘛,哪有什么铜墙铁壁似的关系,别说是同父异母,就是一母同胞也未必就毫无猜忌,况且,三皇子也就在她那养了几年而已,哪就能乖乖听话呢!如今倒好,真是报应!本宫就是看不惯她那一副假慈悲的模样!”她横眉倒竖,露出凌冽的冷笑。
“可是……”万子妍却有些迟疑,“姑母就不怕这是他们一同演的戏么?”
“好妍儿,难得你有这份缜密的心思,比你那不争气的父兄……”万贵妃心里又悲又喜,不过她强压了这份黯然,笑着说道:“不怕,那三皇子一直对她母亲的死耿耿于怀,想探其死因,前些日子,我着冷宫里的一个老婆子闯到他跟前说了些疯话,看如今他这反应,应该是起了作用。”
“还是姑母棋高一着,这宫里的老人向来是知道最多秘密的人,就算无凭无据,有人提了,便能提起他的疑心。”万子妍道,“姑母,那接下来我们可怎么办?”她问。
“就差瑱儿除了那洛雪,你好替了她,为我们拢住佑王殿下……”万贵妃叹了口气,继续道:“妍儿,姑母知道你一向有意于佑王,这样一来,既全了你的心意,又能助瑱儿一臂之力。妍儿,姑母跟瑱儿可还指望着你呢!”
“姑母……”万子妍霎时红了脸,低下头去,一心给她捶腿。
万贵妃也不再言语,只轻轻合眼,看似已入梦乡。
春寒料峭,京城偶有街前巷角冒出了一株两株的荠菜,护城河两边垂至湖面的柳条上抽出了嫩绿的芽。整个三月,令京城百姓津津乐道的便是绿绮公主的大婚,从嫁衣上的刺绣到送嫁人选,事无巨细,皆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成为达官贵人与平民百姓在乍暖还寒的初春里最大的谈资。
天还麻麻亮,洛雪正坐在梳妆镜前,无精打采地梳着髻。越国迎亲使团已于三日前抵达齐都,今日便是绿绮启程赴越的日子。恰窗外的天色有些阴沉,洛雪便觉得胸口隐隐的有些发闷,托着发髻的手并不稳当,这时一张温热的大手覆上来,替她挽了髻并插了发簪。洛雪抬眼看镜中出现了那张眉目分明的脸,“怎么?不舒服?”镜中的他微微蹙眉,问道。
“是我没睡醒而已。”洛雪笑道,说着,她起身按住他的双肩,令他坐在镜前,拿起梳子替他束起发来。
他对着镜子盯着她看,只见她专注而认真,细细地梳着发,力道适中,梳齿划过头皮,舒适而服帖。她并未察觉到他在看她,待到刚刚束好,突地被一阵力带倒,随着一声低呼,她跌坐在他的腿上,“阿洛,有你真好。”只听他在耳边低语道。
她窝在他怀中,对上他炙热的眼,想起刚刚经历的一夜温存,脸上烧红起来,“快进宫去吧,今日有的忙呢。”她笑嗔道。
他却不打算就此放了她,故意板着脸问道:“昨日那裴暄同你说什么了?”
洛雪“嘻嘻”笑了两声,昨日宫里设宴,裴暄在入席前趁乱同她说了几句话,“说什么你自然知道,又来问我。”她笑道。
“我又没凑上去听,怎么会知道?”他不依不饶,想起裴暄看她时大有深意的眼神,他便很不自在。
洛雪看着此时很是孩子气的慕元珣,十分无奈,叹了口气,“他不过告诉我哥哥现在很好而已。”她道。说着在他怀里轻轻扭了扭,用手挠着他的腰,他受不住,方才放过她,一同整了整衣衫,用过早膳进了宫。
宫里从三更天时便开始灯火通明,丝竹之声不绝于耳,穆贵妃忙里忙外,一时着人打点嫁妆,一时看着宫人给绿绮梳妆打扮,忙得脚不沾地。洛雪倒不需要做什么,可也不能不在场,绿绮像个布偶人,由着人摆布,见了洛雪像是想说什么,终究因为人事繁杂没有开口,洛雪心下一软,向她投去鼓励的眼神。
这样一直到巳时交午时的时候,裴暄等进宫来,喜袍加身、红巾为冠,长身玉立、风采翩然,他隔着纷乱的人群一眼瞥见了洛雪,遥遥相望,忽地被慕元珣挡了视线,他有些尴尬地冲他温温而笑,便由着众人簇拥着行礼去了。
众人皆簇拥着一对新人,慕元珣有其他事情要忙,洛雪渐渐被挤到了外围,她一扭头看到个落魄飘忽的身影从不远的小道上闪过,嘴里似乎还在念念有词。她想起前一阵子慕元珣同她提起在宫内遇到的老宫人,心中充满疑惑,想着在这里也是无事,便悄悄尾随而去。
洛雪怕惊了那人,便一直同她保持着距离,只见她穿一身粗布旧衣,头发披散着,看不清面目,一阵阵令人作呕的味道飘传过来,“陛下、陛下,静贵人死了,奴婢瞧见了、瞧见了,是她!是她……”她不停念叨着。
洛雪心惊,此时,那人越走越快,她来不及多想,便紧紧跟上去,只见她越走越偏,不多时便推开一扇破旧的门进去。洛雪赶紧走上前去,扒在门缝往里瞧,除了一院荒草,什么也看不见。她心下犹豫,可脑中不停回响着那妇人“是她、是她”的念叨,便索性推开门去,才发现这是一处早就被废弃的宫殿,院里长着齐膝的荒草,四处望却没发现那妇人的身影,她移步向前,突地觉得后脖颈一阵剧痛,接着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慕元珣打点了太子送嫁的事宜,回头却不见洛雪的身影,他的心猛地一沉,暗道不好,循着最后见着她的宫人的指引寻去,终于找到一处早就荒废多年的院子。进入院中才望见洛雪双手被反绑着,被高高地吊在正殿的梁上,嘴里被塞了布团,额头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双目紧闭,还在昏迷中。
他眼神瞬间变冷,双拳紧握,急急地向她跑去,脚步生风,带动长草摇曳。她似是听见脚步声,缓缓睁开眼,见到慕元珣模糊的身影,急急地向他摇头,示意他不要向前。他看懂她的警告,仅稍稍一顿,随手拿起一截朽木,便飞入殿中,来至她身边,抱起她,断了绳索。不想这绳子牵动着满屋的机关,就在绳子被断的瞬间,无数的箭从四面八方一齐向他们射来。慕元珣一手抱着洛雪,将她紧紧护在怀内,一手挡着箭雨,身影翻飞,向殿外飞去,怎奈这箭雨太急太猛,就在将要出殿门的时候后背中了一箭。刚刚出了殿门,岂料殿门上的匾额重重地砸下来,慕元珣一心要护好洛雪,任由那匾额砸向他,他挣扎着将洛雪轻轻放在地上,便立时倒下去,头上和背部的伤口皆汩汩地向外冒血。
“元珣!”洛雪跪在慕元珣身边,摘了嘴里的布团,慌慌张张地叫道。
“元珣、元珣……”洛雪握着慕元珣的手,一遍一遍地叫着,可他却依旧没有反应,她心里发堵,不时作呕。已经十日了,太医换了一拨又一拨,他还是反复高烧,不曾醒来。
“王妃。”红樱在一旁叫着,“好歹吃些东西,才有力气照顾殿下。”她看着洛雪日渐消瘦的脸上挂满泪痕,心内一阵不舍,只好劝着。
听了这话,洛雪才起身至桌面,才端起饭碗,就一阵反胃,“红樱,我吃不下,撤了吧。”她说道。
红樱无奈,只得依言撤了饭菜,端上一盅燕窝来,洛雪也只吃了一点,便依旧坐在床边,想起慕元珣昏倒前那个温柔的笑,一阵心酸,眼泪又落下来,“慕元珣,你听见吗?我叫你醒来。洪伯都说你没事,你醒来吧。”声声哀婉,催人泪下,红樱早已红了眼圈,收拾了炖盅便退了出去。
春雨飘飘洒洒,落在院后的大片竹叶上,点点滴滴,林子日渐青翠,洛雪却感觉不到一丝春的暖意。
“一群废物!”齐帝怒不可遏,大声呵斥着阶下跪着的数十名太医。
“陛下息怒。”那些太医皆低着头,身子微颤。跪在最前方的一名太医鼓起勇气说道:“陛下,按说佑王殿□□内的毒素已被清除,伤势稳定、脉象也很平和,估摸着不久便会醒来。”
“不久?不久是多久?”显然齐帝对此答复很是不满,他很是不耐烦地问道。
“这……”那太医羞惭地低下头,“恕臣等无能。”他战战兢兢地说道。
“滚!”齐帝吼道,眼内喷火,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父皇,请以龙体为要。”慕元瑱见众人皆退下,上前向齐帝说道。“皇弟吉人天相,既然太医都说如今伤势稳定,想来性命无忧,说醒也就醒了。倒是父皇,儿臣见父皇日渐消瘦,心下很是不安,请父皇保重。”他继续说道。
齐帝咳了好一会方才止住,他扫了眼慕元瑱,说道:“现太子去越国送嫁,元珣重伤不醒,近日就先辛苦你了。”
“儿臣惶恐,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荣幸。”慕元瑱赶忙跪在齐帝脚下,掷地有声,眼角却带着一丝得意。
“起来。对了,调查珣儿受伤的事可有进展?”齐帝问道。
“还没有。说来也奇了,据佑王妃说,皇弟是为了救她才受伤,”说着,慕元瑱眼角暗暗瞥向齐帝,见他神色晦暗,便接着说道:“可事发的那处宫殿早已废弃多年,她说因为看见一个形迹可疑的老宫女才跟着去了,可当日在场的众人都说并未看到有这么个人出现。再者,宫里对年老的老宫女都是严加看管,平日里绝不会让她们在宫里乱跑,更别说是在绮儿大婚这样的日子里。”
齐帝听了不语,只听康王继续说道:“不过,既佑王妃这样说,想必是哪里出了岔子也不一定。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将这些刺客揪出来。”
正说着,有太监来报称:“启禀陛下,越国使臣在宫外求见,说是事关重大,请陛下务必今日召见他们。”
齐帝皱眉道:“送亲的队伍怕是还没到越国,两国刚刚联姻,这会子又急急派使臣来,到底所为何事?”说着向那太监道:“宣。”
不一会,越国使臣便进殿来,双方见礼之后,那使臣便向齐帝递交国书,看着看着,刚刚平复的齐帝又被激起满腔怒火,“荒唐!”他一边将国书递给康王,一边向那使者道:“这国书中所述之事,可有凭据?”
那使者似乎并未被暴怒的齐帝吓到,他镇定自若,缓缓说道:“启禀陛下,这国书中所说之事乃千真万确,如没有确凿的证据,我越国也不会在两国大喜的时节徒生事端,请陛下明察。”
“这……”慕元瑱看完国书,很是震惊,他疑惑地看向齐帝。“可你可知国书中提到的洛雪,现如今是我大齐堂堂的佑王妃?”他问。
“不管她是谁,她确是我越国追寻了十余年的钦犯。当年我们两国交战之时,露茶城守将卫离里通外敌,被诛全家,这卫蘅乃是漏网之鱼。如今,她费尽心机攀上枝头成为了佑王妃,陛下还请小心,此女定是有什么阴谋。临行前,我陛下再三交代,定要将此女带回,一来了结这悬了十余年的案子,二来以全两国之好。”
“真是笑话,一个个的当我大齐是什么地方,一个驸马是北燕皇子,再来一个王妃竟是越国重犯。荒唐至极、荒唐……”齐帝的身子急剧颤抖着,话还没说完,便吐出一口鲜血来,接着便直直向后倒去。
康王急忙从后扶住齐帝,“父皇!父皇!”他叫道,“来人!”大殿上登时乱作一团。
洛雪给慕元珣擦了身子,又擦了脸,接着坐在一旁默默地用手指肚一点一点地抚摸着他的脸,“你看看你,越来越瘦了,不好看。再这样下去,我都要不喜欢你了。”洛雪看着他棱角愈加分明的脸,嘟着嘴轻轻说道。
“天渐渐暖起来了,这两日下雨,等雨停了我带你出去晒晒太阳,如何?”
“洪伯跟苒姨今日一同来看你了,你听见他们跟你说话了吗?”
……
“你理一理我好不好?好不好?都怨我,你那日跟我说那老宫女的事,叫我在宫里要小心,我非不信。对不起,元珣,我好怕。”洛雪落下泪来,看着依旧毫无反应的慕元珣,她抹了抹眼泪,又道:“不怕、不怕,你一直这样,我就一直守着你。”
只听外院渐有嘈杂声传来,且越来越近,忽地一群士兵闯进来,“卫蘅!跟我们走。”
洛雪心内一惊,面上却不露分毫,她缓缓起身,“吼什么?立功有你的自然有你的,纵然我是要犯,也不该在这里大呼小叫,扰了殿下养病,该当何罪?”她向着那头领道。
此话一出,那头领瞬间矮了半截去,“那么,走吧。”他说道,气势上也弱下去。
临行前,洛雪交代红樱与丹枫,“切记,不管我如何你们都不要管,好好守着你们殿下。”说着便同那群士兵一同离了佑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