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侠客与杀手（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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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聆鹤只是想给顾言蹊输送一些内力，好平息她的咳疾。没想到她反应如此剧烈，薛聆鹤从未对谁升起过遐思，是以并未往男女之情上联想，他仅仅思考了一瞬，便将顾言蹊的激烈反应归结于做杀手的警惕了。
这份警惕心是对他的吗？薛聆鹤莫名其妙地有些不愉，都已经属于他的人了，为何还要对他抱有如此高的警惕。
顾言蹊挥开他的手后，才感觉自己大概反应过度了。一时之间，空中只有呜呜的风声还有潺潺的流水声，谁也没有说话。顾言蹊觉得刚才被少年摩挲过的地方像是被火烫了一样，她将那截腕子藏进了宽大的袍袖中，悄悄打量了少年一眼。
只见少年眉头微蹙，黑白分明的眼中有些不解，但又像是碍于情面不好开口。顾言蹊露出个有些尴尬的笑：“庄主，在下做的是要命的行当，所以下次若再要近身，请先告知在下，免得我再伤了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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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点内力，本座还不放在眼里。” 少年起身，冲她张开手臂。
“？” 顾言蹊后退了一步，警惕：“你这是干什么？”
“服侍本座更衣啊，” 薛聆鹤说的理所当然，他微微仰起脸，半阖着眸子：“这不是你该做的吗？”
顾言蹊等了半天，见他还是那副待人抚摸的大猫样，只好捡起石头上的长袍，一边抖开一边郁闷道：“这是最后一次啊。”
少年随意的应了一声，一看便知没听进去。顾言蹊气结，但又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同他多计较，只好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吞。
天色仍未放亮，四周除了点灯光外，都是暗的，偏偏薛聆鹤的衣服上有几个复杂的绳结。顾言蹊眯着眼，对了半天都没系对，顿时有些气闷。
薛聆鹤张着双臂，由她为自己系衣带。他现在有点后悔，女子的手指总是无意间碰到他的腰间，带来点点若有若无的痒意。但是为了维持颜面，他面无表情地平视着远处的竹林，期望以此来分散注意力。
可是只要一旦不看顾言蹊，又会有一阵浅淡的香气，萦绕在鼻端。闻起来就好似雪松的味道，并不引人注意，但若要仔细追寻，便会发现这浅香无处不在。少年不由得有些出神，又想起了她细腻如雪的腕子，那样白皙的手腕应该配上支翡翠掐金丝的镯子……不，还是该配红玛瑙，才显得好看。
“别举了，有点傻。”
女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薛聆鹤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衣带早已系好，顾言蹊正在几步外的地方奇怪地看着他，活像在看一个举着双臂的傻子。
薛聆鹤顿时有些不满，他表达这种微小不满的方式就是跟上去，然后走在顾言蹊旁边紧紧盯着她瞧。
“……” 顾言蹊被看的头皮发麻，忍不住说：“看路，别看我。”
“你是我的，为何不看？” 薛聆鹤抱着胳膊，他武功极高，走起凹凸不平的山路来如履平地。
话音刚落，一道雪光闪过。再定睛一看，薛聆鹤的身前地上竟然插*立着把蝉翼般轻薄小巧的刀。而刚才一直表现乖顺的少女也暴露出了原本的凶性，她一手撑着少年的胸膛，一手横在他的下颌处，指尖露出一点刀光：“别再让我听到这句话。”
“你用内力的时候，这里疼不疼？” 少年对她的威胁置若罔闻，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顾言蹊的喉间。
“不劳费心，” 顾言蹊再一次挥开他的手，嘶哑着声音：“薛庄主，若真有需要，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只一点，以后别拿这种不明所以的话来羞辱戏耍言蹊了，我从来都不会是谁的附属品。”
她身体还没好全，站久了便觉得浑身发疼，只能稍微挪了挪步子，通过调整重心来缓解，薛聆鹤讷讷地看着少女一瘸一拐地向山庄中走去。
雪又下起来了，像是绒毛似的缓缓飘落。少女的身影像是随时会被山中黢黑吞没似的，显得单薄又瘦弱。
薛聆鹤一向不善言辞，不知该如何辩解，他心里有些恼怒，但更多的是不知名的慌乱——就好像害怕眼前的人随时会消失似的。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了这种恐惧，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本座只要你做一件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什么事？” 顾言蹊没有回头。
“待在我身边，” 薛聆鹤看上去面色冷淡，好像是在施恩，但实际上已经紧张到连‘本座’的自称都不用了。
“为什么对我这么执着？” 顾言蹊有些不太好的预感，这个心性单纯的少年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不要啊，首席先生下落不明，她真的没工夫处理少年心事。
薛聆鹤却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紧紧皱着眉头，连自己都有些不解。为什么会对她如此执着？他想了半天，也没有确切的答案。
大概源于他贫瘠的十几年人生中，对江湖的幻想吧。
薛聆鹤看着走在前面的少女，她足底的伤口随已被尽数包扎，却还仍是红肿不堪。从山下到这里，大约要走几天……罢？
这个人只为一个托付，竟然凭着毅力和一口气，带着个孩子孤身闯了上来。有人说江湖是一群草莽逞凶好斗；有人说江湖是大侠们快意逍遥；还有人说江湖是为人抛却生死。
曾经的薛聆鹤对这些说法嗤之以鼻，他心知江湖之广袤高远，绝非一句两句便能概括尽的。可如今，他却在一个手沾无数血腥的杀手身上看到了江湖的影子。
愿为一句诺言突破重围，是为义；敢行走于凶山间，是为勇；千里而来只为托孤，是为仁。
薛聆鹤嘴上不说，却忍不住想要将这样的人揽到自己的羽翼下。他孤僻惯了，太想清楚万千世界的滋味。怪只能怪，顾言蹊求上门的那天灯火太明亮，竟将她的眼睛完完全全的映在了薛聆鹤的心底。
再也不会忘却。
见他流露出迷茫的神色，顾言蹊反倒有些不忍隐瞒了：“庄主，实话告诉您，我在报完仇后便要走了。”
“去哪？” 少年倏地抬起脸，定定地望着她，手上不仅加大了力气。
“我亦不知，” 顾言蹊疼的倒抽一口冷气：“轻点儿。”
薛聆鹤有些手足无措地放开了她，看着那雪白的手腕间留下了几个青紫的指痕，不好意思的同时又有些隐秘的欢喜。
两人慢慢向山庄里走去。
“我必须要找到一个人，只是现在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顾言蹊看到山庄中的点点灯光，叹气：“我找了他整三年，也失望了整三年。”
“他……究竟是你的什么人？” 值得你为他如此拼命，薛聆鹤心中做了几个设想，也许她身中奇毒，须得此人配出解药，又或许是她要杀的目标。万千思绪划过，却独独漏了他最不愿意听到的那一个。
顾言蹊将腮边的长发捋到耳后，露出个笑来：“他是我的先生，也是我最无法放弃的人。最重要的是，我爱他，胜过爱世间万物。”
呜呜咽咽的风声突然停住了，身后的少年也站住了，他看着女孩脸上温柔至极的笑容、像是落满了星子的眼，突然无端地开始……嫉妒起了那位素未谋面的‘先生’。
薛聆鹤喉间干涩异常，心中也有些焦躁，像是无法拥有宝物的猛兽。他闭上了眼，抿了抿唇，最后还是说道。
“什么情情爱爱的，矫情。”
…………
大帐中灯火通明，一个长相邪肆的男子歪坐在椅子，漫不经心地捧着本书，底下则跪了三四个身穿黑衣的人。
“找到洛雨霖的踪迹了吗？”
“属下无能，只查到洛府的清客带着她突出重围走了，最后一面消失在无别山下。属下斗胆推测，她们二人应该藏在无别山庄之中。”
男子忽然眯起眼：“清客？那个差点儿被我一箭射穿脖子的女人？”
“是的，” 黑衣人双手奉上一张画像：“她是官府通缉在册的杀手，名为顾言蹊。”
“顾言蹊……” 男子单手点了点把手，露出个兴味盎然的笑：“有意思，既然是官府要的人，那无别山庄也应该出一分力才对。立着公文，速传无别山庄。”
几人領命而去，偌大的帐中只剩下男子一个人。
火把的光在他深刻的面容上留下影子，男人垂着眼，喃喃自语道：“顾言蹊，斩魔客……”
作者有话说第29章 侠客与杀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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