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花》苏河

6、六

　　成浩然悄悄准备了戒指。
　　林蔷却突然失踪了。电话关机，□□的头像一直灰色。成浩然用尽一切办法去找，但是毫无结果。林蔷就像是一颗水珠被太阳蒸发掉，无迹可寻。
　　成浩然又一次失恋了。比起上一次的突然，这一次只能用荒诞来形容。
　　更荒诞的是，半年以后，林蔷突然又出现了。她说她出了车祸，醒来的时候家人已经把她转到国外治疗。她一出院就马上回来了。末了，她问成浩然，“你还爱我吗？”
　　喜极而泣的成浩然，把林蔷拥进怀里，“爱，我到死那天都爱你！”
　　成浩然与林蔷结婚那天，下过雨。穿着白色婚纱的林蔷，从花车上下来，一脚踩进水洼，弄脏了织锦鞋子。她缩起脚，皱了皱眉，抬头望望天空，忧郁润湿的蓝，像婴儿的眼白。成浩然走上前，张开双臂，“蔷，来。”说完把她横腰抱起，走向礼堂。
　　婚礼上，林蔷的眼泪湿了红妆，但在成浩然的眼里，她依然是世界上最美的新娘。
　　晚上在新房。林蔷说要关灯，被成浩然制止了。“不，今晚我要好好看看你。”
　　他缓慢而隆重地把林蔷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下，织锦旗袍，白色胸衣，白色三角内裤，最后，林蔷赤身裸体站到他面前。林蔷的左边胸房上有一条蜈蚣一样的疤痕，赫然的深褐色。成浩然的手从疤痕上划过，有些战栗。
　　“很可怕，是吗？”林蔷眼睛里有一丝黯然。她知道，她躲不过这一刻。
　　“不会。”说完，成浩然深深地吻了下去。他的吻从胸口疤痕的地方开始，蔓延至全身。欲望如潮水，很快就把两个人都掩埋了。
　　林蔷从不曾知道，自己的身体可以如蓓蕾一样打开，绽放。疼痛的瞬间，她咬着牙齿，用一切的力气抱紧怀里的男子，“浩然，我爱你。”
　　第二天，洁白的床单上有一处暗红的血迹。
　　“这是怎么回事？”成浩然指着床单上的血迹脸色煞白。
　　林蔷羞涩地低了头，“我是第一次。”
　　“不可能，你不是林蔷！你到底是谁？”成浩然双手抓住林蔷的肩膀疯狂地摇撼着。
　　林蔷突然明白过来，林薇一直不曾告诉自己，她与成浩然发生关系的事。她有一丝丝的慌张，但随即又平静下来，既来之则安之。
　　“浩然，我是林蔷。我确实是林蔷。在网上跟你说话的也一直是我。”她停顿了半秒，“不过，跟你见面的人是我的妹妹林薇。”
　　“我一生下来就被诊断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五岁那年，医生给我下了判书。我不会活过人生的第二轮。认识你那一年，我二十三岁。我的家人待我很好，尤其是我的妹妹。从小到大，她把所有好的都让给我。虽然二十几年的生命里，没有一次阳光下的奔跑，我也应该满足。唯一的遗憾是，我到死那天都不知道恋爱的滋味。”林蔷的语速缓慢，一年前的事，宛若前生。“浩然，我看过你贴在博客上那段关于两生花的话，还看过你博客上贴的游记。我感觉，你会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我根据你留在博客上的□□号向你发出好友邀请。”林蔷说完这一段，停下来，望一眼成浩然。
　　“这就是为什么你当时的昵称叫两生花？”成浩然想起来第一次在网上对话，他们谈论过这个问题。
　　“恩。那时我们每天在网上聊天，你说的话，总是那么风趣，我真的感到快乐，从没有过的感觉。如果日子可以一直这样下去，我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后来，你提出见面，还发过来你的照片，我当时很为难。我本来应该拒绝你，但是我舍不得，我是多么希望知道真实的你是怎么样。后来，我妹妹林薇答应代我去跟你见面。我们两个长得很像，除了我们自己，就算我母亲也会混淆。所以，虽然你看过我的头像，她去见你，你也一定不会有任何的怀疑。我让她每次跟你见面回来，都把细节从头到尾跟我说，你们去过的地方，做过的事，她的感觉，这些我都想知道。而且，知道这些，在网上聊天的时候，我才不会露出破绽。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我的体力一天天衰弱下去，我知道距离最后的期限不远了。这时，林薇却告诉我，你向她求婚了。当然，我把这个求婚理解成是对我的。我多么希望能嫁给你，但是，时间已经不允许。林薇最后一次去见你，我求她把所有的真相告诉你，她却在路上出了车祸。”林蔷讲到这里已经是声泪俱下。
　　“林薇伤势很重，在弥留之际，她求医生把她的心脏移植到我身上。”林蔷拿起成浩然的手，放在自己心脏搏动的位置，“你听，这是林薇的心脏。我们的生命结合到一起了。妹妹临终的时候让我转告你，她也爱你，她要把自己的心脏留在世界上，继续爱你。”听到这里，成浩然的心口一阵钝痛。那个以姐姐的名义爱过自己的女子，他相信她的爱一定是真的，她甚至没有拒绝自己的进入。
　　成浩然抱着泣不成声的林蔷，脑海里又闪过那段关于两生花的话。
　　……花开开彼岸。花开时看不到叶，有叶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死相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