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陨神之日》日斑

13、（琥蓝）守候青鸟（上）

　　“……唉，还没来。”

　　樱河琥珀小心地把夹着夹板的手避开桌角，单手撑着头，出神地望着窗外。春日的盛放的樱花树簌簌响动，在他不留神间于窗前积下许多细碎花瓣。

　　“打扫起来会很麻烦啊。”琥珀的目光移到窗台上。

　　……平常的话几天前就该回信了，结果到现在都还没来。不会是因为这里种的花太多，所以找不到我在哪里了吧？

　　越想越有可能，琥珀于是禁不住开始考虑把窗外的树全部移走的可能性。

　　但是无论怎么想都没办法……毕竟这些樱花树，可是那家伙向天祥院故意讨来的“神之恩赐”。

　　可恶。明明一开始就和他说了，我不想在院子里看到这些东西……琥珀不爽地想。

　　但那阵愤怒很快就消逝在了微风中。他禁不住轻轻叹了一声，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从抽屉里抽出一张信纸来，思忖犹豫着在上面写道：

　　「蓝良，展信佳。

　　最近因为出任务，右手断了，现在在用左手写字。所以字看起来好像会有点歪歪扭扭。」

　　琥珀停下笔，闷闷不乐地转了转自己的手，然后接着写道：

　　「但是没关系，我用左手写也很轻松。」

　　窗外忽然刮起一阵稍强的风，凌乱的花瓣让琥珀一时迷扰，书桌上的文件和信纸散落一地。他连忙起来关窗，却耳尖地听见一声微弱的啼鸣。

　　来了！

　　他眼前一亮，立刻放下笔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却在刚跨出院门的时候止了步。

　　那只陪伴他多时、眼熟的小鸟身上仍旧绑着小小的邮包。而在它小巧的鸟喙彼端，却是一个令琥珀怎么都意想不到的人。

　　“青叶……”什么来着？

　　虽然不记得这个人的具体名字，他却知道这个人是天祥院的第一走狗，原本在那场政变之后式微的青叶家也是因为这家伙才能起死回生。

　　而且，据说这家伙曾经还被青叶家遗弃过。是靠着支持天祥院飞黄腾达之后，青叶家才把他又纳回了族谱……即便如此，他还是殷勤地帮青叶家重新掌握了权势。

　　对了。好像是叫——青叶纺？

　　想起这个名字之后，琥珀想起了更多有关于他的传闻，眸中不由得掠过一抹厌恶。

　　他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天祥院有了新命令？

　　想起房内还没来得及收拾的一地信纸，琥珀悄悄在不远处停步。但那只青鸟却似乎眼尖地瞅见了琥珀，欢快地鸣叫着向琥珀飞了过来。

　　“喂、…”

　　见青叶纺已经看见自己，琥珀在心里啧了一声，装作刚出院门的样子，不冷不热地上前招呼道：“你好，青叶军司，您在这里做什么？”

　　“樱河君，不必这么客气，”纺温和地笑道，“我只是碰巧路过而已。这个小家伙，好像和你很亲昵呢。”

　　“碰巧路过”？这里貌似是城郊吧？

　　琥珀在心里无语地想着，表面上仍旧挂着客套的微笑。

　　“这个是……嘛，它经常会莫名其妙飞到我的院子里，很不可思议吧？”琥珀瞎扯道，“这种鸟好像很少见呢。”

　　“应该是有人通过它，寄托了信件或者某种心意，想要传达给樱河君吧。”

　　琥珀脸上笑意微僵。

　　看着纺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无害微笑，他渐渐收敛嘴角。

　　“这种鸟叫做‘青鸟’。”纺低头，凝神逗弄着正轻啄着自己指尖的信使鸟，“虽然外表不是很显眼，但它可是与南部之森‘告死鸟’齐名的，我们北方的‘厄鸟’哦。嘛……虽然大部分人都把它们叫做‘看见了就会带来幸福的守望之鸟’呢。”

　　“哈哈，‘厄鸟’这个称呼有什么由来吗？”琥珀假笑着说，“我似乎也只听过‘会带来幸福的鸟’这样的传说。——青叶军司为什么会觉得这是青鸟？那只是传说里的生物吧。”

　　“其实大部分传说都有现实依据喔，告死鸟、人鱼、永生之血、傀儡师……甚至能够死而复生的凤凰，背后都有相对应的真实存在……啊、我这么说会不会吓到你了？”

　　纺似乎才发现琥珀越来越挂不住的笑容，连忙一脸歉意地止住话题。

　　“不，完全没有。只是有点意外而已，没想到青叶军司对这些这么有研究。”

　　“以前正好有契机，所以才稍微了解一些。”

　　“话说回来，军司大人到这里来，应该不只是单纯的路过吧？”磨了半天还没摸清来者本意，琥珀干脆单刀直入地问道，“圣皇陛下对樱河部有新指令？”

　　“不不不…真的只是路过而已。”纺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实还是因为这个小家伙……我刚从皇宫出来的时候，看见了它，就一路跟着它来了这里。”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麻烦了，如果因为这家伙，让蓝良被牵扯进来的话……那个天祥院英智，可是已经不止一次地演出过把无辜的人拖下水的可恶戏码了。琥珀神情莫测。

　　“既然它是樱河君的敕使，那我便不打扰了。”青叶纺笑道，“——这些花是朱樱君吩咐移植过来的吗？相当漂亮呢。这一定会让樱河君的伤势好得更快一些。”

　　附和着送走了青叶纺之后，琥珀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短短的二十几句对话里，青叶纺连续踩了他四五个雷……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没那么重要，他几乎要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来刺激自己的了。

　　“琥蓝，你这家伙，”琥珀伸出左手，那只青鸟便自觉地飞到了他指尖上，“真是见异思迁。那家伙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喜欢他？”

　　琥蓝仰起小巧的头，欢快地婉转啼鸣。

　　回房之后，琥珀将蓝良的信拿到手，便将它随手放在窗台上，期待又忐忑地打开信纸。

　　……蓝良，果然打算来这里。

　　琥珀心情复杂地将信件翻看了好几遍，贪婪地凝视着上面娟秀的字迹，幻想那个人一笔一划写下这些心绪时的苦恼模样。

　　如果真的见面……不，怎么可能会发生那种事。

　　他叹息着倒在榻上，用信纸拢住眼眸。窗外的风裹挟着樱瓣徐徐飘落，淡雅的花香里，他听见自己心脏的平静鼓动。

　　如果蓝良也牵扯进来、如果他站在了自己的对立之面、如果他像那些临死之人一样哀求自己……

　　如果那只，将自己从黑暗里拯救出来的小小白鸟，也成为了司前进的阻碍……

　　——我也会毫不留情地一刀斩下吗？

　　答案怎么想都是“对”。但与这冰冷的回答相对应的，却是自己心中灼热鼓动着的撕心裂肺。

　　那个人在樱花树下的微笑，和仅存于信纸上的幻想中的微笑。隔着雪白的纸，琥珀看见那只脆弱、小巧的白鸟对自己展开双翼。他伸出手，最终落在自己指尖的却是——璨蓝的小小信使。

　　“……呐，琥蓝。”琥珀轻声问道，“为什么那家伙要叫你‘厄鸟’”？

　　琥蓝歪头，疑惑地鸣了一声。

　　樱河琥珀定定地凝视它的小眼睛好几秒，成功地扑哧了出来。

　　管他的，那家伙说不定只是胡说来吓唬人的呢。即使他恰巧知道青鸟又怎么样……明明我知道的所有传说里，琥蓝都象征着幸福。

　　事实也正是如此不是吗？琥蓝为我和蓝良都带来了足以慰藉痛苦的幸福。这样就够了——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劝蓝良别来帝都来得实际点！

　　琥珀将心头不安的疑雾重重驱散，一弯腰便从榻上翻身起来，走到窗前坐下，拿起笔继续对着窗外恼人的樱花冥思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