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公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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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清让与公玉良仪会面后，两人趁着夜色御剑而行，次日便抵达都城长安。
长安不愧为六朝古都，天将入夜之时，已然万家灯火璀璨，趁着朦胧夜色俨然一处千灯辉映的天姥仙境，楼阁重重，可谓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常有歌女名妓袅袅曲音随风绕进千家万巷，一片歌舞升平之景。
方清让原本想着公玉良仪家顶破天不过长安近郊一富庶农户，没想到两人竟在长安皇城不远处一奢华广亮大门前停下，明亮的大红灯笼上“公玉”两个大字赫然引入眼帘。
乖乖！这架势，不是个官二代至少得是个富二代，还不是一般的富庶那种！平时见师兄换来换去就那几件衣裳，哪里破了就缝缝补补又穿一年，没想到公玉师兄不是一般的能装穷，装了二十多年都没人看出来！
方清让惊愕之际，公玉良仪已经走上前去轻轻叩了叩门上金环。
“吱嘎——”
大门歇开一条缝隙，从里边挤出白发苍苍一个脑袋。那老人眯着眼睛打量了许久，又嫌看得不够仔细似得，整个人挤出来，恨不得把眼睛都贴到公玉良仪脑门儿上。
“少...爷？”那老人似乎不大敢相信，定了定神又大声重复了一次，“少...爷？是少爷回来了！是少爷！”
“吴伯。”公玉良仪彬彬有礼。
“这么多年变化这么大，差点就认不出来了。老了...老了...难得少爷还记得我这个糟老头子，嗯，少爷大了，越发的英俊潇洒了...若是夫人老爷还能看到...”老人顿了顿似乎顾忌什么又不好继续说下去，便扯住公玉良仪的袖子，生怕他再跑了似的往里边送。
“这位是少爷朋友？”吴伯终于发现了一直站在边上喝冷风的方清让，“快请进快请进。”
方清让随老人进了公玉府大门，却见里面虽雕梁画栋，窗格房梁上却已经积了厚厚灰尘，似无人照看又或者打扫的人力不从心。
说来也怪，诺大个屋宅，方清让一路走来却不见什么丫鬟家丁，整栋府邸沉静的有些压抑。
“少爷同这位公子先在这里坐坐，我去通报二老爷。”
吴伯将二人迎至大厅，拿衣袖擦擦早已积了灰的桌椅板凳，请二人坐下然后端上两盏热茶，自己恭恭敬敬退出房去。
不多时，门口一阵急促的沉闷的脚步声响起，人还未至先闻其声，“哟，宝儿大侄子，盼星星盼月亮可把你盼回来了！”
一略显丰腴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亮蓝色袍子走进来，身后跟着一名美貌妇人同一清秀少年，那妇人牵着一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儿，正探头探脑地打望公玉良仪。
方清让注意到这男人眉目间至少与公玉良仪又三四分相似，看得出年轻时模样还不错，不过衬着一身横肉腆着个大肚子走起路来脚步分外沉重，方清让不自觉想等公玉良仪老了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常听人说年轻时越英俊的人越扛不住岁月这把杀猪刀，不过看师兄平时清心寡欲的样子，应当不至于到时候长这一身横膘吧...不行了...还是觉得好好笑...
“你笑什么？”公玉良仪似乎发现了方清让的不自在。
“没...没什么...噗...”
“晟儿平儿，看到你们宝儿大哥哥也不来问声好，都哑巴了么？”中年男人对着身后孩子呵斥一声，清秀少年牵着小男孩唯唯诺诺走道公玉良仪跟前。
“公玉晟见过大哥。”少年行了个礼。
“公玉...平，见过大...大哥。”小男孩儿学着他哥哥的样子作了一揖，一双大眼睛不住地眨，长得怪可人的。
“如此虚礼就不必了，直呼我名字便好。”
“这哪里行...宝儿侄子可是...”
“哼，人家都说没关系了，你一老和两个小孩子斤斤计较做什么...”旁边的美貌妇人不乐意了，结结实实翻了男人一个白眼儿。
“说起来，霖叔父，之前收到的‘催命笺’？”公玉良仪问道。
“在...在这里。”公玉霖战战兢兢从袖袋里掏出一张黑色信笺，上边的字是用鲜红的墨水写的，看上去怪渗人，“一直带在身边，不敢随处乱放。”
“对不住啊大侄儿，当年答应了你父亲一定要守好公玉家的，没想到祖上偌大产业到了我手上就给败成了这副模样，全府上下算上我们一家加上些丫鬟老妈子不过二十来口，没想到这夜刹宫竟逼人逼到如此地步，偏要将公玉氏斩草除根！”公玉霖恨恨道。
方清让凑过去看了一眼公玉良仪手上信笺，上边笔锋凌厉几个大字：“良仪不现，血洗公玉。”
“原本就是我的事，牵连叔叔婶婶了...”公玉良仪淡淡道。
“侄子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大家一起想办法嘛，就是不知道，侄子这次打算待多久？”那美貌妇人问道。
“至多三月，事情解决了就走。”
“啊呀，难得回家一次，何不多待些日子？”那美貌妇人嘴上虽殷勤，却分明一听公玉良仪所待时日不长，一张臭脸立马阴转晴。
方清让这下算是明白了，公玉良仪既是这府上的大公子，继承公玉家家产自然要比他叔叔婶婶名正言顺的多，这家子人明面上不说，实则怕惨了公玉良仪回来拿回家业，若不是真的遇到要命的事，说什么也不会将公玉良仪十万火急召回来。
“夜深了，具体的事明日再详谈吧，吴伯来，带少爷同这位公子去卧室歇息。”那妇人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吴伯远远答应。时候已逾子时，公玉晟已经打起了呵欠，年纪更小的公玉平更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转眼，厅内的人都散去了，方清让同公玉良仪在吴伯的带领下七弯八绕在花园穿梭，唉，这大户人家就是，卧室同客厅非得修那么远，中间还隔个花园，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多有钱似的。
不过说起来，“夜刹宫”这个名字，自己似乎在公玉良仪嘴里不止听过一次，每次他和玄枭一对上恨不得直冲上去直接捏断玄枭脖子，如今“夜刹宫”又扬言要屠公玉家，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师兄。”
“嗯？”
“公玉家和夜刹宫……可曾有什么恩怨？”方清让不解道。
“这位公子你就不知道了，夜刹宫那帮人贼坏，坏到心眼子里了！”未等公玉良仪回答，旁边打着灯笼的吴伯倒是心直口快，“公玉祖上原本世袭朝中要职，是都城有名的大户人家，后来公玉氏人渐渐无心仕宦退出朝堂，却也家底殷实。到了少爷的父亲，也就是公玉霄老爷这一代，基本上就只有一个闲职，老爷年轻时痴迷寻仙问道，年纪轻轻就上少阳派习道，十二年后才回家，还带回了个仙女似的人物，就是秦愫夫人，夫人怀里抱着个小娃娃，就是宝儿少爷了。”
“十七年前，也就是宝儿少爷六岁那年，公玉霄老爷不知因何得罪了魔教妖女薛意如，那妖女竟一夜之间屠杀公玉家满门，公玉家上上下下一百二十多号人呐！连柴房烧火的小丫头都没放过。那时候老爷为保护夫人少爷，拼死与妖女相博，终力不从心血溅当场。夫人原本带着少爷躲在书房暗阁里，谁知那妖女五感甚是敏锐，发现了生人气息，夫人为了保护少爷不顾一切冲出去吸引妖女注意也...”
“我那时还年轻，身体强壮，趴在地上假死躲了过去。等官府赶来救人的时候就只剩下我和少爷两个人了，少爷一身是血站在那里，不哭也不哭闹，只是眼神涣散谁叫也不理，可叫人揪心。后来长安城路过一名得道高人，说是叫刘音生还是柳什么的...为了预防妖女再回来斩草除根，我便将少爷交给了他，再后来公玉霄老爷的远方堂弟公玉霖入主了这宅子，渐渐就衰败成这模样，我这一把年纪了，也就跟着混混日子...”
未曾想公玉良仪有这么悲惨的过去，亲眼目睹生父生母被人屠杀是何等的煎熬啊，看来师兄少言寡语是有原因的，即使这样，与薛铃兰在乱坟岗对上时他还舍得伸手救别人一命，这等气度哪是寻常人能及？如今公玉良仪面不改色心平气和，倒似在听老人娓娓诉说别人的故事。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没事，都是过去的事了。”公玉良仪淡然道。
绕过花园便是后堂，吴伯给两人安排的住所并排靠在一起，仅有一墙之隔，公玉良仪打算推门进去，却被方清让一把拉住。
“师兄，我还有个问题。”
“何事？”
“问什么你叔叔婶婶，还有吴伯都管你叫宝儿少爷？”
说起来，公玉良仪本名叫什么方清让似乎并不清楚，古人有习惯少年长到十几岁便由有声望的长者赐字，方清让本身就是柳音生不知从哪里捡来的野孩子，故只有名没有字，听这几年只听得大家都“公玉良仪，公玉良仪”地叫，如今看来，“良仪”二字当是师兄的字而不是名，而他的血亲家人们，应该叫的就是他的名。
这小子不够意思啊！我俩都一起这么久了，我竟连他名什么都不知道。
“你真想知道？”
“你不想告诉我就算了。”方清让嘟嘟嘴，已然有些小情绪。
“公玉宝儿。”公玉良仪以极轻极快的语速说了四个字。
“啥？”
“我说...我原名叫公玉宝儿。”公玉良仪低声道，“小时候算命先生说我命硬，怕养不活，需取一个接地气的名字，遂娘亲取名‘宝儿’。”
噗哈哈哈！还好是公玉宝儿，不是公玉狗子公玉铁柱！
“宝儿师兄！”方清让眉毛一挑，坏笑道。
“别这样叫我。”公玉良仪脖子一红，一副被调戏了的模样。难怪他不肯告诉其他人名字，就他这脸皮子，和人对上的时候大呵一声“吾乃无为剑公玉宝儿”，整张脸都会红成烂番茄，气势上就先输了。唉，突然觉得这画面有些可爱是什么情况！
“嘿嘿，你不让我叫，我偏要叫，宝儿师兄，宝儿哥哥，宝儿，宝儿...”
我咋就这么贱呢？可是公玉师兄将怒未怒一张脸红透的模样真的好有意思，哈哈哈哈，根本停不下来...
“够了。”
“宝儿哥哥。”
公玉良仪不再搭理他，自己推门进去关上房门插上插销，死死抵住房门，留下方清让一个人在门口笑的前俯后仰。
“别别别...别生气啊，宝儿哥哥...呸，公玉师兄，噗哈哈哈哈哈....”方清让不依不饶敲着门，里面公玉良仪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打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公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