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自走鉴□□系统》戚连城

12、青城

　　当晚，石观主差人收拾了几间敞亮的卧房供方清让等人休息，由于白云观极少接待女客，石观主单独安排颜茵茵居于祖师殿后侧空厢房，相传祖师殿曾是古时玉真公主清修之地，也算是表达了对颜茵茵少华千金身份的尊重。

　　青城山深林幽静，山雾缭绕，亦有诗云“乱木交柯盘圣井，数峰削玉并仙台。”方清让在别派中作客，不用诵经习武，过得甚是清闲自在。到是公玉良仪，三天两头被石观主请去论道说法，几日不见那张冰山脸，方清让竟觉得日子过得有些无聊。

　　某日方清让正在山上闲逛，恰巧撞见正在赶路的公玉良仪，牛皮糖一样粘上去。

　　“师兄!”

　　“步行趋跄，须是端正，不可疾走跳踯。师弟将近弱冠之龄，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蹦蹦跳跳。”标准公玉式训斥。

　　“是是，食不言寝不语、走路不疾趋、坐立需端正，师兄，几日没见你可想我没！”方清让十分泼皮无赖地跟在他后头，公玉良仪这几句话，他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公玉良仪撇过头闭口不言，耳根子爬上一抹红色。

　　“不说话就是想得紧了。”方清让嘿嘿一笑。

　　哈哈哈，公玉良仪这个人就是这样，一尴尬就说不话，憋半天又只能憋出一堆“之乎者也”，比新闻联播主持人还严肃，越是一本正经方清让越是喜欢逗他，非得逗得他哪天挥着无为剑满世界砍自己才肯罢手。不过自己似乎打不过公玉良仪？算了，等他哪天真想砍人时候再说吧...

　　公玉良仪的步子越发加快。

　　“师兄，你去哪里捎上我一个呗。我闲得皮都要褪掉一层了。”

　　“上清殿。”

　　“啊...又去说道。”方清让大失所望，每天讲过来讲过去就那些什么神啊道啊，到底有什么意思？

　　“同去么？”公玉良仪反问他。

　　“好啊。”反正一个人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可做。

　　两人行至上清殿，石观主果然早早候在那里，于殿角一方桌上正在拓一本《清静经》。

　　“良仪你来啦。”石观主听见脚步声，抬头和蔼一笑，“哟，方少侠也来了，快请坐快请坐。”

　　“多谢。”二人应声坐到石观主身侧小椅子上。方清让凑过去看石观主写的字，一支狼豪笔在纸上如行云流水、一起一落遒劲有力，正写到“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一行。

　　“方少侠可有兴趣？”石观主抬笔看了看方清让一眼，“常言道人有七情，喜、怒、哀、乐、爱、恶、欲，六欲，眼、耳、鼻、舌、身、意；老君曰‘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贫道如今想问问方少侠，少侠以为的清静之境应当如何？怎样才能摒弃六欲做到无口无心无意无听无所情动呢？”

　　那一天，方清让再次回想起了上课睡觉被语文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时的绝望，并且这个问题和阅读理解，填词造句根本就是两个难度级别的好吧！

　　方清让憋了良久，缓缓道；“清净之境何须摒弃六欲，七情六欲生之俱来，古人云‘小隐于野大隐于市’，于欲望中顿悟清净，用欲望本身攻破欲望又有何不可？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名，长养万物。道即天地，道即本我，道存于我心间，情/欲亦可存于我心间。”

　　方清让大学时辅修了一门设计概论，主讲老师是一个神叨叨的老头子，方清让受益最深的一句话就是“如何让你的作品显得高逼格？放飞自我，标新立异地放飞自我！别人说一你偏要二，别人天晴你非得下雨，标新立异就是王道，标新立异就是让别人对你刮目相看的资本！”

　　总之，方清让刚才就是本着标新立异的原则，朝着石观主预想答案的反方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肚子里装了二十多年能用来遣词造句的典故都用上了，语文老师可以安心瞑目了...

　　“少侠见解果然独到。”石观主高深莫测地点点头，方清让也不知道这个答案他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倒是旁边的公玉良仪偏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大哥你不要一副有所领悟的样子好吧！继续追求你的清净之境好吧！情/欲什么的都是我瞎说的好吧！

　　“方少侠，贫道还有疑问....”石观主沉思片刻，又缓缓开口道。

　　“那个...我想起小师妹约了我下棋来着，她这会儿应该在等我了…下次再说吧。”此时不遛更待何时！这个老头子简直就是十万个为什么！自己肚子里那点墨水绝对撑不过三个回合！方清让向公玉良仪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立马夺门而去、逃之夭夭。

　　外边的山风刮的人心旷神怡，方清让仿佛刚从囚笼里逃出的小鸟儿，步履也越发轻快。山风猎猎、鸟虫和鸣，偶尔几声悠远的鹤唳从天边划过，方清让悠然地享受着这午后暂时的宁静。

　　“叶泼皮叶无赖你给我站住！少阳峰就教出了你这样的货色么？”颜茵茵的叫骂声传来，一道白色身影从方清让眼前一闪而过。

　　“颜小姐你自重些！满山追着个大男人跑，你臊不臊？”叶景秋足下运着轻功，颜茵茵在后边紧追不舍。

　　“师兄！你帮我抓住这个无赖！他欺负我！”颜茵茵看见了方清让仿佛看到救星般，对他远远喊道。

　　“叶师弟、颜师妹，这是怎么回事？”方清让不解道。

　　叶景秋也注意到了方清让，放缓了步子走到方清让面前作了一辑：“师兄好。”颜茵茵躲到方清让身后，扯着他袖子一脸委屈。

　　方清让只见颜茵茵气喘吁吁，藕粉色长裙上被划了一条口子，一直开到大腿根，连忙脱了外衣替她围在腰上。

　　“师兄，他欺负我！”颜茵茵含泪道，“午间叶景秋说要与青城弟子演武，邀请我去看，比划着比划着，他手里的剑就飞过来了，给我裙子上划了这么大条口子！那么多人看着，我的脸都丢尽了。”

　　“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了。”叶景秋一脸无辜道，“方师兄也晓得我不擅长用剑，一不小心抓脱手罢了，况且，我和你又不熟，有什么理由无缘无故来捉弄你？”

　　“不，你有理由，你有十分充分的理由。”方清让心道。但还是要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默默听这两个人争吵，好累哦...

　　“那在场那么多人，凭什么剑就不偏不倚飞到了我这里！”颜茵茵反驳道。

　　“方师兄叶师弟茵茵，你们几个在这里做什么？”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快步朝这边走来。方清让心想这下有好戏看了，该你出场时你不出场，不该你出现时你到是来的挺勤快。

　　那个...闻人听雪...你家后宫着火了。

　　颜茵茵看见闻人听雪，更加不依不饶，水汪汪的大眼睛几欲垂下泪来。将事情始末有原原本本向闻人听雪说了一遍，中间还添油加醋地评价了叶景秋态度如何恶劣。

　　“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闻人听雪柔和拍拍颜茵茵的头，“叶师弟是气修弟子，没控制好剑误伤了你也情有可原不是？倒是我家颜小姐，哭成这副模样衣角勾烂了还在外边乱晃，旁人若是看见了，还以为我华阳派的小仙女是徒有虚名呢。”

　　颜茵茵听到闻人听雪说自己哭得不漂亮了，立即用手背擦了擦眼角：“那我回去换衣服了，你们不许告诉别人。”

　　果然闻人听雪一出马，十个颜茵茵都摆得平。

　　闻人听雪彬彬有礼对叶季秋作了一揖：“小师妹年纪尚幼，小姑娘心性不通人情，有什么得罪了叶师弟的地方还望海涵。”

　　叶景秋冷冷笑了一声：“到底是闻人师兄会做人，有空在这里给我赔礼道歉，不如回去看看你家小师妹是不是又委屈巴巴躲在墙角里掉眼泪。”语罢，甩了一下衣袖愤愤而去。

　　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方清让看到闻人听雪左右为难的样子由衷感受到一夫一妻制的先进。

　　“方前辈，闻人前辈！可找到你们了！出事了！”一个青城小弟子上气不接下气跑过来。

　　又怎么了！还能不能让人好好散个步了！

　　“出了什么事？”闻人听雪不解道。

　　“几位随我来。”小弟子引着两人往祖师殿方向走去，方清让还以为是小师妹又出了什么问题，走到一了看才发现熙熙攘攘一群人正围着一张石桌，小师妹也在人群中，石桌中央是半截桃花枝，上头带着两朵含苞欲放的蓓蕾，桃枝下压着一张洒金信笺。

　　信笺上一行蝇头小楷：
　　明日子时，青城折娇花——花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