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物是人非 ...
-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了，马车终于驶入了榆阳城，颜沁云的心情却越发的沉重起来。
临近都城晋康，又有玉殇剑阁镇守，榆阳城仅次于都城晋康，是华澜国出了名的繁华富饶、笙歌燕舞之地，如今却处处透出压抑沉闷的气息，往日街边叫卖的小贩竟早早的就收了摊，原本干净整洁的青石板此时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不好的预感笼上心头。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扬起一片灰沙。车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姑娘，依我看来，这榆阳城郊还是不去为妙。”
颜沁云拉开帘子，开口问道：“为什么？”
车夫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真没想到江湖的传言竟是真的，繁华易逝，富贵难留，江湖四大剑派之一的玉殇剑阁，竟真的可以一夕覆灭。再往郊外走，便是玉殇剑阁了……惨啊，真是惨，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满目疮痍……听说，遍地都是都是怨气不散的孤魂野鬼，恕我直言，实在不是姑娘家该去的地方。”
颜沁云心一沉，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姑娘你还不知道吗？”车夫露出惊讶的表情，“玉殇剑阁被灭门可是最近最大的事了，闹的人心惶惶。”
颜沁云的心凉了，她所有的希翼，所有的期待，都在这一刻落空，即使她不想承认，不想接受，却无法改变。她很清楚自己已经死了，被骆惊鸿的一剑刺穿了心脏，她没有家了，没有亲人了，只剩下痛苦，仇恨，不甘……难道她就只能卑微的活着吗？她不愿，她不能……
目光空洞的走下车，浑浑噩噩的的塞给车夫一锭银子，颜沁云不自觉向城郊走去。
“姑娘，你钱给多了！”车夫三两步追上她，想把多的钱找给她，却发现她竟一点反应也没有，只得站在原地傻傻的看着她越走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青色的影子一闪而过，紧接着是一阵风。
车夫猛然惊醒，摇了摇头，回到车上掉头离开。
颜沁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一步一步回到这里的，她只觉得自己的腿像是灌了铅，再难挪动一步。满眼的萧条，满目的灰黑，这与她记忆的那个玉殇剑阁相距甚远。桃花树仍旧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在她闻来，却异常刺鼻，满是血腥粘腻之气。玉殇剑阁四个大字已经模糊了，牌匾散落在门边，给人一种无限凄凉的感觉。她蹲下身，轻轻拂去牌匾上的灰黑，却无论如何也抚不去，木刺划破了她的指尖，猛的一疼，她的眼泪也簌簌的飘落下来，在破败的牌匾上映满点点泪花。她就这样蹲了很久，直到腿发麻才站起身来。扶着门边，她却怎么都不敢再走进去。她害怕，她痛心。
一阵风过，她猛地回过身，迅速抽出腰间的匕首，手起刀落，黑色的身躯无力倒在她面前。
骷髅黑衣，月牙弯刀，竟是那夜的杀手！
幸好练就了灵敏的反应，否则她怕是早已受制于人。
远处青衣男子悄悄地望着她，满眼的吃惊。
翻看尸体无果，颜沁云转身进去，却发现身后似乎又有来客。纵使万般不愿，她只得接招。这次，不是一个人，而是四个人。而自己，唯一的兵器，只有手上的这把精致短小的匕首而已。她眉头微蹙，暗道不好。
这些黑衣人和那晚灭门的显然是一批人，冒然使用玉殇剑阁的玄冰剑法，只会更加容易的暴露自己，颜沁云只得勉强使用起陆晚衿记忆中她不太熟悉的清风剑法。
兵器的劣势外加剑法的生疏，颜沁云步步后退，甚至还被划了一刀，血透过白色的衣袖晕开了一朵妖异的花，她再无办法，比起再一次被杀死，暴露自己显得划算的多，她正欲施展玄冰剑法，突然，一道青色的影子挡在她的面前。
剑法凌厉，剑气逼人，在衣袂翻飞中，四人均已倒下。她甚至还没看清楚那人的剑法。
男子转身，笑盈盈地回望她，“师妹，好久不见！”
青衣碧剑，来去如风，洒脱不羁，清逸淡然。眼前的这个人，竟是叶小盏，年纪轻轻就跻身江湖前三，玉恒剑派最出色的弟子，玉恒剑派未来的主人……
“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颜沁云心惊，她决不能暴露自己，更不能让他知道玉殇剑派的秘密。
“当然是奉师父之命下山接你。”叶小盏轻轻敲了敲颜沁云的脑袋，严肃道：“你们一直未到天星剑派，也没有回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大师兄呢？”
心很痛，那是属于陆晚衿的记忆。骆惊鸿的那一剑，彻底寒了陆晚衿的心，她宁可就那样死去，也不愿再为他难过。想到这里，颜沁云脸上浮现出淡漠的表情，冷冷道：“他背叛了玉恒剑派，背弃了武林正道。”
叶小盏表情凝重起来，沉默良久，他问：“你知道他去了哪方势力吗？”
“他参与了玉殇剑阁灭门一事。”颜沁云干脆的回答，有人帮她查清仇人再好不过了，那批骷髅黑衣、月牙弯刀的杀手太过神秘以至于她完全没有头绪。
“是眼前的这些人么？”叶小盏指了指脚下的杀手尸体。
“也许是吧。”颜沁云模糊作答，作为陆晚衿，她知道的太多会影响不必要的怀疑。
叶小盏此时心中已有了计较。这些黑衣人，他见过，他永远也忘不了。只是师妹提到大师兄时冷漠的表情让他很在意，此时的师妹，冷静的甚至有些可怕，然而直觉告诉他，她说的话应该都是真的。
感受到身后暗处隐藏的目光，叶小盏邪邪一笑，却不动声色的跟着颜沁云进了灭门后的玉殇剑阁。
到处都是烧焦的痕迹，大火过后的玉殇剑阁，再也没有了往日秀美的灵气，寂静冷清，很难想象这里曾经是称霸一方的四大剑派之一，叶小盏摇了摇头，他突然想起何其相似的情景，那是他埋藏深处的记忆。
十年前的花灯节，他带着年幼的妹妹去看烟火，回到家中却发现亲人都死光了，一个不留，也是同样的骷髅黑衣，月牙弯刀，他永远都忘不了妹妹撕心裂肺的哭喊，永远都忘不了亲人的惨状……幸得陆渊赏识，他带着年幼的妹妹前往玉恒山，却与妹妹走散，一过就是十多年，他勤奋练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为家人报仇，可那些骷髅黑、月牙弯刀的杀手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再也没有出现过……如今，他们再一次出手了，对象是玉殇剑派，他不会再让他们有机会从他的眼前逃走，他一定会找到他们，祭奠亲人的在天之灵！
她回来了，却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这种身份回来。
颜沁云望着满目苍凉，心里很难受，这里是她成长的地方，她记得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角落，记得每一个人，每一个瞬间，可是从某一刻起，这些却都变成了再也触碰不到的虚幻，曾经鲜活的生命，全都在最好的年华不甘的离去。
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颜沁云径直往里走，什么都没有，什么也没留下，她甚至无法在看父亲最后一眼，母亲的灵堂也在大火化为灰烬。她握紧拳头，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即使海枯石烂、天崩地裂，她也一定会为死去的人报仇。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客栈，叶小盏带着颜沁云住了进去。看着安静睡着的师妹，叶小盏小心的关门离开。绕过阁楼，一直到客栈的背后，他才停下了脚步。
“出来吧。”望着远处黑暗的街角，他笑道。
躲在暗处的女子瞪大了眼睛，虽然对方是鼎鼎有名的高手，女子也并不觉得自己会如此轻易的被发现。她正在愣神，一柄剑已然搭上她的肩。
女子微动，彩色的纱衣随风飞舞，却抽不开身。她终于叹了口气；“不愧是‘清风碧剑’，看来江湖传言非虚。”
“尾随我们有什么目的？”
眼前的女子带着彩色的斗笠，看不清脸，却让叶小盏忍不住的想要接近。
女子望着肩上的剑，银铃似的笑：“公子，如此锋利的青锋剑架在脖子上，你要奴家如何开口？”
“也对。”叶小盏挪开刀刃，收回青锋剑，挑眉道：“这下你可以开口了吗？”
彩衣女子一回身，疾步飞掠出去。
“叶公子，后会有期。”她轻笑出声。
叶小盏也笑了，不知是谁套路了谁，只见他一挥手，一个黑衣男子已然出现在他面前，“跟上她，不要让她发现。”
“是。”
夜黑风高，一轮明月高挂。
颜沁云站在玉殇剑阁的门口，感受着寒风的冷冽。
趁着叶小盏不在，她偷偷的跑了出来，她要来拿回玉殇剑阁最宝贵的东西，父亲豁出命都要保护的东西。
轻轻抚摸剑阁门口依旧绽放的桃花树，颜沁云缓缓蹲下身来。这棵树承载了太多的记忆。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工具，她一点点撬开桃花树上厚厚的土。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精美的盒子出现在她的眼前。抱出盒子，她小心打开。盒子中安静的躺着一块圆环形玉佩，还有一只木质朱钗。玉佩是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而朱钗则是那人留给自己唯一的念想。颜沁云摇了摇头，试着让自己清醒一点，她身负血海深仇，不配沉溺于儿女情长。小心将东西收好，她放回盒子重新把土堆了回去。骑上事先准备好的马，颜沁云向九清山狂奔而去。
她清楚的记得母亲的话，如果遭遇不幸，不知如何是好，就拿着盒子里的玉佩去九清山，找玄清大师，他会告诉她她想知道的一切。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物是人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