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间客栈》扶桑旅人

13、天涯路远

　　长弄巷

　　一个不太大的说书摊儿，每天租金五文，不算贵。一位年龄不大的小哥手里拿着把大扇子，口若悬河，连说带比划，眉宇间还有几分潇洒。

　　他说的不是《三国》，不是《水浒》，也不是《隋唐》，是他闲着没事儿自己写的。摊前听书的人不算少，有二十多个，只是他那个装钱的木盒子里只有寥寥的几文钱，看上去有点可怜。可是他却丝毫没有在意，仍旧滔滔不绝地说着他自己写的故事，好像那些听众认真的眼神就是给他的最大鼓励。

　　他很有天赋，语气时急时缓，时而停顿，有时说到兴起还一拍大腿，演上一段儿。随着他略微精彩的表演，摊位前又聚了不少人，其中就有她，一个举着一垛糖葫芦，穿着红衣的姑娘。因为举着一垛糖葫芦，所以她在人群中也格外显眼，让他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随着又一段故事的高潮，他说的这段书也告了一段落。随后，他拿起了茶壶，仰面朝天，狠狠地灌了几大口。

　　这时候，听得爽的客官都在离去前往他那木盒子里扔了些铜子儿和散碎银两。很快，那木盒子里已多了不少钱。

　　只是……仍然让人感觉有点可怜……

　　她看着他，觉得他举着茶壶咕咚咕咚喝茶的样子倒也显得有趣。

　　于是乎，她举着那垛糖葫芦挤到了他的面前，但没有往木盒子里扔钱。而是拔下了一串最大的糖葫芦，递给了他。

　　“喏，说书说累了吧，吃了它，生津止渴！”

　　“咳咳……”听了她的话，他差点被一口茶呛死……

　　“不……不用了……？”他咳了好久才缓过神来，说道。

　　“怎么？瞧不起人吗？”她的眉毛微微竖起，有些娇嗔道。

　　“不……不是……”

　　“那还不快拿着！这串可是最大的！我自己都没舍得吃！”说完，她把传说中的那串最大的糖葫芦塞进了他的手里，还差点扎到他。然后，她自己也拔下了一串糖葫芦，大大地咬了一口，对着他傻笑。

　　就在这个时候，落日的光辉恰到好处地撒到了他和她的身上，暖暖的阳光在他们身上镀了一层金衣，时光就此定格，一切都显得格外美好。

　　“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从街道上传来，也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元军来了逗留在说书摊前的众人都散了去。”

　　那说书的小哥也在收拾着自己的摊子，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那红衣姑娘却是一点普通姑娘的扭捏劲儿也没有，上去就帮着他动手收拾起来。

　　安达然是元军派遣过来驻扎临安城的将领，他武将出身最怕的就是闲的没事干。这每日的巡街是必不可少的三趟打底，为的就是多看几眼这汉人姑娘。按照他的话就是说“大汗就是让他去拼命也不能让他做这么一个太平官，都多久没开荤了”

　　他刚路过这长弄巷就被那一身红衣的姑娘吸引住了目光，心里不停的直犯嘀咕“老子在这地方呆了这么久，总算见到一个有点姿色的汉人女子了”越看是越心猿意马，随即差遣部将往说书摊去。

　　“神医扁鹊药到病除”

　　“神医扁鹊药到病除”

　　一声声吆喝声从巷子口传来，一身江湖郎中打扮又像是算命卜卦之人持着一副游方的招牌晃晃悠悠从北边口走来，这人大家也都认识，便也没去管他，只顾着看热闹围成一团。

　　来人正是潘五元，此人走街串巷多年一直靠一帖膏药走江湖...虽然自称神医但其实至多也只能祛祛风湿。

　　潘五元定睛一瞧，前方来人高头大马后面甲胄密布正是临安守将安达然“不对啊……安大人平日里可懒得跟咱们这汉人计较，今儿怎个突然聚在说书摊这...”潘五元越想越蹊跷...随着目光转动看到了沿街矗立的红衣女子。

　　围场的人来的越来越多……安达然的兵将慢慢把人群散开，留下一个空旷的说书摊。

　　说书男子不紧不慢走到安达然马前，举手作揖“不知，这位大人劳师动众的所为何事。”

　　不料，马上之人理也不理他……他抬了抬眼睛斜着瞧了说书小哥一眼...随即转过身示意手下人把他轰走。

　　这下围观的人更糊涂了，之前以为是说书小哥哪里得罪了这位大人，今儿个特地来找他兴师问罪的。潘五元却是个精明人他一眼就判断出这位元军大人的意图...

　　红衣女子说话间就被军士们带到安达然面前“你可是当地人？”他用着蹩脚的汉语问道。

　　那女子也是丝毫不惧，挣开身边人的押挟朗声应道“民女东街柳先生之女自小只知随父亲捻墨读书，不知所犯何罪……”

　　众人一派惊呼，这红衣女子原是镇上唯一的教书先生柳老爷子的千金。

　　潘五元看的热闹，自己的神医牌子早已扔至一旁，听得周围人谈话，一拍脑门大喊一声“柳红叹柳小姐！”

　　安达然踩着马暨跳将下来，走到红叹身前“这位小姐，你是我见过中原女子里最好看的...你要不要当我的小妾……”这厮说话不仅难听还平不分。

　　众人又是一声惊呼...“这厮是准备强抢民女呀，柳老爷子走得早……这柳小姐真是命运多舛呀。”

　　说话间，元军将士已经上前将红叹架到安达然马上，奈何围观民众成百上千...却无人敢对这百来兵将言语一句。只听见红叹一边尝试挣脱又不停咒骂元军……

　　潘五元叹了一口气，可惜了这国色天香的柳小姐呀……现如今只能给这老粗当小妾了。正准备回头找牌子的时候只听得一声断喝

　　“想活命的话，放下你手上的姑娘。”

　　安达然把红叹架在马前，正准备掉头，却听的一声声响，随即回过头一看，说话之人正是那说书小哥。

　　马上传来一声哈哈大笑，安达然用极其轻蔑的眼神看向那小哥“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汉人杂碎……”话音刚落只见得上一秒还在哈哈大笑的安达然笑容止住，双手捂住自己的脖子瞳孔忽然放大倒下马去。鲜血立刻侵染了他全身

　　“杀人啦……”

　　围观的人不知道谁喝了一声，立刻散开...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杀害元人是什么罪名，更知道杀害元人将军是什么罪名，四处逃蹿的人把蹲在地上捡膏药的潘五元撞至一边...与他人不同其他人尽是逃蹿方向而他却往事发之处挤了进去。嘴里还嘟囔着“阿弥陀佛老天保佑...我吃饭的家伙可不能丢...”

　　等他从废墟中找到神医扁鹊药到病除的牌子之时，周围人已经走干净了。

　　他抬头一看，说书小哥站在马前，脚边是安达然圆滚滚的脑袋，身上抱着红叹...与百来将士站至对立面。对面元军大喝一声叹息朝着那小哥杀了过来，浩浩荡荡百来号人手上的兵刃都是明晃晃，踩着的脚步声把地上沙土都震的飘着一层淡淡的雾，潘五元见这阵势腿肚子都吓软了坐在地方跑都跑不动，那小哥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潘五元身前，把怀中女子托付给他说“劳烦兄台，替我照看一下这位小姐”

　　说完转过头，朝着元军奔了过去。

　　红叹身上被绑了绳索，动不了身子潘五元被吓软了身子也呆在原地。

　　“完了完了扁鹊师傅你保佑我渡过这劫吧以后我肯定再也不拿你老人家的名头招摇撞骗了...我一定吃斋念佛.....”

　　潘五元丝毫不管红叹让他帮自己解开绳子...只是低着头双手哆嗦自言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