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梦惊皑》风清听竹

10、平城之旅

　　平城，圣风国第一繁华富庶之地。
　　但是平城称呼并不准确，平城正确的叫法应该是平关。
　　卧龙山脉是除去拱卫南方第一大派剑门的苍昊山脉外圣风国的第二高峻山脉，长度却无出其右，自东向西绵延万里宛如一只匍匐于地的神龙横亘在圣风国中，将其分成南北两块，而平城就伫立在这万里屏风的唯一缺口——卧龙谷中。
　　平城建于三百年前，后来经过历代圣风国主翻盖加固，终于在百年前有一位游方异士主持修建使形成现在的规模。城高三十余丈，墙体用一人多高的花岗岩砌成，城墙宽六丈，可容两架双辕马车并骥驰骋。墙体呈现出端肃冷凝的银灰

　　色，宛如一只盘踞在山谷中的洪荒异兽，仿佛随时都可以睁开那双暴戾嗜血的眼睛将所有来犯之敌吞入腹中。而一队队商队，挑夫，行脚商......各色人等正忙忙碌碌从这只巨兽口中穿梭来往，形成一道灰色洪流，贯穿圣风国南北两地，变

　　成哺育圣风国所有百姓的财富长河，经济命脉。
　　使人在感慨城市的雄伟繁华时禁不住想起这贯通南北的通都大邑实是历代兵家的必争之地。
　　在平城四周尚散落这无数小小的村落与城镇，宛如众星拱月办围绕在平城四周，聚集了差不多平城五分之一的人口，这在山高林密，地广人稀的圣风国不能不说时一个奇迹。
　　午时刚过，平城北门。
　　两名风尘仆仆的路人在缴过入城费用后，进入这繁华了三百年古老关隘。
　　而人皆身着深褐色短装，在胸，肘，膝，肩等处以皮革加厚，手带露指手套，脚蹬熟铜扣的牛皮短靴，轻便耐磨，一望即知是常年在山中讨生活的山客。
　　但两人腰中佩刀，刀长只有一尺，形似弦月，脊弯而刃薄，没有护手，刀侧开有一条狰狞的血槽，平添一分杀伐冷酷之气。更令人明白他们非是普通山客那般简单。
　　两人一老一少，老的年约四十余岁，虽然身高体健，身材魁梧，但一双眼睛似闭非闭，一派神游天外，睡眼惺忪之态，只偶尔从那浑浊中一闪即逝的精芒令人陡升警惕之心，使人知道他非如表面般的糊涂好惹。
　　少的只在十六七岁，年龄尚小，身量不足，显得矮小瘦弱，但面目清俊，双眼灵动，予人精灵慧黠之感。
　　“现在是什么时辰？”大汉开口问身旁的少年。
　　少年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道：“那么大的太阳你看不见吗？”
　　大汉眯着眼睛扯开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反正我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乖儿子，来来来，让我们去去祭五脏庙。”
　　“谁是你……”少年大怒，凤眼一瞪就要发怒却被大汉反手拉住，身不由己的跌进一家装潢华丽的酒楼。
　　“你干什么……”
　　大汉不理少年抗议径自在殷勤招呼的小二的带领下来到三楼厢房，随口点了十几道菜便将人打发了出去。
　　见小二走远，少年立即发飙：“我受够了，一寸人你又在搞什么鬼！都到了家门口了，你竟然跑到这里吃饭，难道我沈家的菜肴就入不了你的口吗？”声音清脆甜美，宛若水晶相击，竟然是少女声线。
　　“沈家是武林世家又是富甲一方的商场巨擘，就算一顿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宵夜在我等眼中也是珍馐佳肴，玉液琼浆，自然是入得了口的。只是……”大汉的嗓音一变，原本沧桑沙哑的声音竟变得清朗悦耳，宛如天籁，就见他皱着眉头，拉着嘴角，一脸苦笑，可怜兮兮的说道：“我这没见世面的穷小子面对山珍海味可没有沈大小姐的好修养，不趁现在吃个半饱，到时候狼吞虎咽起来丢的还不是沈小姐你的脸。”
　　沈晴唇角抽搐，眼看就要笑出声来，房门吱嘎一声已被推开。小二满脸堆笑的将十余道菜肴摆满餐桌，又殷勤的询问要不要酒水。一寸人刚刚张口，滚到舌尖的说话尚未吐出，沈晴抢先一步把小二遣了出去。看着一寸人瞠目结舌的愣在那里，舌头向打了结般支支吾吾半天没回过神来，忍不住得意的一笑。
　　这一笑宛若骄阳初升，恰似弦月临波，说不出的明丽娇俏又清丽妩媚，只看得一寸人胸中若有千军万马冲锋陷阵，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变作了滚油将筋络骨骼苦苦煎熬。
　　良久，一寸人缓缓闭目，又徐徐张开，眸光清冽却沉如夜水：“阿尘说的没错，剑门娇女逆门妖，都是男人的魔障，倾城的祸水。”
　　“你去死！”沈晴娇叱一声，一盆“霸王别姬”已经夹着呼啸风声兜头向一寸人罩下。一寸人早有准备，双脚发力向后一仰，身下酸枝椅被他靠得两腿离地，目送那盆“王八炖鸡”从面前呼啸而去，顺势一脚踢在桌下。瓷器破碎声中，就见沈晴面前摆着的一盘“乌江自刎”猛然窜起，张牙舞爪的扑向沈晴面门。沈晴翻身腾起，一边摄起一道“垓下之围”撞向横空而来的“飞碟”，一边抄起一盘“四面楚歌”回以颜色。一寸人翻倒椅子滑入桌下不忘回敬一盘“十面埋伏”。砰砰两声，四盘菜肴几乎不分先后撞在一起，霎时间只见碎瓷翻飞，淫雨霏霏，诱人的菜香弥漫一室。
　　劲风呼啸，碟碗纷飞。碗碟，筷箸，杯盏乃至桌椅，诸般诡异至极匪夷所思的暗器明器长了翅膀般在这斗室之内成群结队，呼啸来去，蔚为壮观。
　　烽烟渐稀，兵戈初罢，尘埃落定。
　　一寸人从支起的圆桌后冒出头来，顺手拿下那只趴在头上耀武扬威的的大螃蟹掰下一个蟹螯放在嘴里嚼的吱吱有声。刚才沈晴这盘“楚汉相争”掷得真是又准又狠，不过他也不差，一盘“项庄舞剑”变成天女散花，不信沈丫头能够安然无恙。
　　果然，从椅后直起身来的沈晴一身褐衣五彩缤纷，一张小脸五光十色，尤其挺翘的小鼻梁上还趴着一块白嫩嫩，油腻腻的豆腐块，活像戏班子里专供人耍笑取乐的丑角。
　　两个人就隔着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以及桌椅间汁水淋漓，油污纵横，色彩缤纷至令人眼花缭乱的地面，望着各自那张油光闪闪，九色相杂，难以辨认的“鬼脸”，渐渐瞪大了眼睛，目光呆滞，瞳孔涣散。
　　半晌，也不知谁先失笑出声，二人俱是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指着对方，捧腹大笑。
　　笑闹过后，一寸人首先从地上爬起来，将一张歪倒地上的椅子扶正，侧头，狭长的眸子眯成一线问：“沈小姐还有力气自己爬起来吗？”
　　沈晴抬起俏脸，丹霞满颊，秋水氤氲，皱着眉低声抱怨道：“都是你这个混蛋不好，害得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一寸人潇洒的摊开双手，肩胛微耸：“是你自己玩的太疯怪得谁来。不过这间雅间恐怕要重新粉刷一遍了。你说掌柜的看见这幅情景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沈晴一惊，一个激灵从地上弹了起来，她性情跳脱，自小到大闯下的祸事大大小小如天空繁星数之不尽，却从来没有为之负责的良好觉悟，第一个反应就是脚底抹油，逃之夭夭。谁知才刚刚跳起来就觉得脚底发虚，膝腿酸软，一个踉跄向前扑去。
　　一寸人眼疾手快，猿臂轻舒揽住沈晴不盈一握的纤腰，旋身放到身边的椅中。沈晴柳眉微蹙，轻轻按在腹部，脸色倏然转白，冷汗霎时布满额头。一寸人看着沈晴因为疼痛而有些僵硬的侧面轮廓，忍不住翘起嘴角流落下一串窃窃笑意。这个沈晴，竟然笑得把腹肌都拉伤了！
　　沈晴恼怒的狠狠瞪了一寸人一眼，走廊上传来一溜轻捷的足音。
　　“小二好像来了。”一寸人狡黠一笑，眯着眼翘着嘴好像一只在打母鸡主意的狡猾狐狸。
　　“你又打得什么鬼主意？”沈晴警惕的等大那双剪水清瞳，脊梁上一片冰冷濡湿。
　　一寸人曲起手指敲敲木料上好的椅背，一下一下发出低沉的“笃笃”声，沈晴却觉得这只手根本就是敲在了自己的心坎上。胸口跟着一起一伏的抽痛。
　　良久，一寸人这才停下敲击的手指，改为用手掌慢慢摩擦，同时缓缓的说道：“我只是想看一看沈大小姐当着全城百姓的面被酒店掌柜打上门去讨要赔偿的狼狈样子罢了。”
　　“你敢！”沈晴露出两个小巧的虎牙，尖尖的虎牙，在阳光下闪着贝类内壳的光泽。
　　一寸人熟练的掏出一打纸条，在沈晴面前晃晃。沈晴乌溜溜的大眼跟着上下摇曳的白条翻来滚去。良久，仿佛任命了般低叹一声，“你又要什么？”
　　“不愧是北财神的亲侄女，果然上道。”一寸人朗笑一声，“只要你在这上面画个押，你的麻烦我一寸人就帮你搞定。”那口气活脱脱一诱惑无知少女签订卖身契约的人口贩子。
　　沈晴强忍着把一口血压在喉头，勉强看向一寸人手上那张“卖身契”，才看了第一眼就忍不住喉间一阵滚动，噗的一声，染得一寸人整只左手红艳艳，血淋淋。
　　只见血迹模糊的纸张上第一行赫然写着——欠黄金三千两。
　　这个奸商，又涨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