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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二十八 ...

  •   离开风沙关,柳风解一路南下已半月有余,虽说还不知幕后黑手,倒也不是毫无线索。顺藤摸瓜,他总算是有了些眉目。穿过这个镇子,他就到目的地了。

      刚要出城门,柳风解就被一老朽拦住了去路。老头捋了捋胡,道:“这位道长,且留步。”

      那老头衣衫褴褛,杵着根木拐杖,一瘸一拐的赶到他面前,苍老的声音中夹杂着几分无力:“道长可是要去那失魂镇?”

      从东门口出去,便至顾家镇,他口中说的‘失魂镇’大抵就是顾家镇了罢。柳风解驻足,颔首道:“正是。”

      老头连连摇头道:“道长还是别去为好。”

      “此话怎讲?‘失魂镇’是?那不是顾家镇吗?”对于顾家镇,他有所耳闻,倒是不尽详知。

      老头悲恸不已,本就皱巴巴的脸更是揉成了一团,只有那双小而浑浊的眼睛恍惚得像是看着远方:“顾家镇……半年以前是这么个名字。不瞒道长说,我就是从顾家镇逃出来的……”

      说着,他激动地扔开手中的拐杖,整个人摇摇欲坠,柳风解连忙伸手搀扶住他,清晰的感受到他颤抖的双手。老头瞳孔一缩,惶恐道:“去不得啊,去不得!那个地方早已不是什么顾家镇了,而是会吃人的镇子啊!”

      因为恐惧,他有些语无伦次,柳风解耐心地安慰道:“老人家莫怕,您说的失魂镇是怎么一回事?”

      待他清明了些,才道:“我本是顾家镇上的一名大夫,在镇上开了家医馆,家中有一子,前些年娶了亲,日子也算不错。就在半年前,镇上来了个玄门术士,算命看病样样在行,很快就传遍了镇子,渐

      渐的医馆冷清了许多,为了生活,我只好与儿子两人经常出诊,这倒也没什么。可是,可是,谁知道!那术士是个人面兽心的邪道啊!一天夜里头我出诊回家,路过他家院前,就听见一声惨叫。起先也

      没怎么在意,后来出诊的日子多了,夜归时总是能听见他家院中传来的惨叫,虽然好奇,但也没多留意。后来镇上闹了瘟疫,那术士不知给大伙吃了什么,竟奇迹般的好了。可没过多久!那妖道就原形毕露了!”

      悲痛交加,他不禁老泪纵横,衣袖被眼泪浸湿了一半,悲恸道:“吃过药的人开始精神恍惚,仿佛失了魂魄,不吃不喝数日后,衰竭而亡。那时我以为是瘟疫,喜儿却跑来和我说都是那妖道搞得鬼,我哪里信她!甚至亲手将药给儿子吃,断送了他的性命!我真是蠢顿至极!直到我偶然撞见那妖道……他在喝……人血,才反应过来,喜儿说的是真话啊!我拼了命逃离了镇子。这哪是什么瘟疫!都是那个妖道一手捣的鬼!他骗取了镇民的信任,在药里下蛊!道长,你信我!千万不要去失魂镇!”

      他正是听闻顾家镇有大量的失魂案才来查探的,断没有半路打道回府的道理。柳风解作了一揖,道:“多谢老人家提醒。”

      修仙问道,没有天赋、没有根骨,苦修数十年,也不过泛泛之辈,而修行邪术就不同了,邪魔歪道虽损人心性极易走火入魔,却能使人修为一日千里,铤而走险的人也不是没有。此事无论与古月国的干尸案有没有关联,他都不能坐视不管。

      别过老人家后,柳风解出了东门。通往顾家镇的小道因荒废太久已是枯木横陈,杂草丛生,前方的小路被雾霭笼罩,不真不切,更让人举步难行。冷风飒飒,乌鸦从枯枝上惊起,扑哧着双翼,发出凄厉的啼鸣。

      越往深处走,越发安静起来,他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与呼吸声。手中的四象罗盘闪烁不定,指针却指不出一个准确的方位。柳风解环顾四周,皆是白雾茫茫,心道:看来他入了迷阵了。这种迷阵为瘴气形成,找到阵眼便可破解,倒也不难。

      他仔细看去,左边尚且能看清脚下之路,右边雾中似有团黑影忽隐忽现,阵眼一般藏匿在瘴气最浓的地方,看来是右边了。

      白雾之中,黑影飘摇,却是不徐不疾,始终离他三步之遥。是人?还是……?奈何距离如此之近,柳风解偏是看不清楚,跟着走了半天,那黑影似乎并无恶意,反倒是像在给他引路。

      脚下陡然一空,还未等柳风解反应过来,那黑影就伸手扶住了他,指尖所触一片冰凉。他温声道:“多谢。”

      那人并未回答,只是松开了手,继续往前走去。也不知走了多久,浓雾中一团明晃晃的蓝色火焰浮在空中,看来,那便是阵眼了!柳风解捏了个诀,沉声喝道:“破!”袖中符篆飞驰而出,金光大绽下鬼火倏地灭了势。狂风呼啸而过,吹散了层层浓雾,眼前的景色也随之清明起来,独不见方才走在他前头的人。

      掌心还留有余温,柳风解心中无奈的一叹息,继续朝镇上走去。背后一道劲风,电光石火间,他本能地拍出一掌,退出几丈。被他击中的,不是别的什么,正是在古月国遇见过的尸骸。柳风解更是确信了两件事之间的关联。正当他思虑之际,那具被他震飞的尸骸迟缓地爬了起来。不!不止一具!越来越多的尸骸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

      明净泛着冷白的寒光在柳风解脚下形成一个巨大的剑阵,数百道光剑齐齐迸发,尸骸犹如浪涛,倒了一波又一波,却无休无止。

      尸骸乃是死物,依靠宿主的灵力才能行动,可显然它们的宿主并不打算现身,反而还不惜余力的想要将他困在这里。这么消耗下去,始终不是个办法。心下一想,柳风解收了剑阵,硬生生杀出了条路。

      方才他被尸骸围得水泄不通,故而才未注意到,那尸骸竟是分成了两波,除了他以外,还有人闯入了这里!

      握着剑柄的手紧了几分,柳风解冲入尸骸群中,背对那人道:“秦沈,先离开这里。”

      秦沈诧异地一怔,随即才应道:“是。”

      两人联手,默契万分,很快就突破了重围,那尸群紧追在后,刚开出的路眨眼间又被堵上,进退不得,两人只好原路返回,岂料这些尸群却停了下来,似乎被什么阻住了一般

      见状,秦沈道:“看来它们出不了镇子。”

      柳风解难得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又恼道:“既然跟来了,方才为何不现身?此行吉凶未卜,你怎么如此鲁莽?”

      秦沈眼眸微敛,想来师尊会这么关心自己,也是因为,把他当弟子的缘故吧,心中苦笑,语气却颇为平静:“弟子知错了。”

      柳风解是真不晓得该拿他怎么办了,不经意瞥见他衣上的血迹,关切道:“你受伤了?”

      秦沈倒还真没发现自己受伤了,无所谓道:“一点小伤罢了,不碍事。”

      “过来。”柳风解俊眉蹙眉,有些愠怒。从袖中拿出瓶伤药来,便要替秦沈敷上。好在此番下山前,范风宁硬是将这伤药塞给了他。撩起秦沈的袖子,就看见一道深长的伤痕,血正不住往下淌:“小伤?”

      “皮肉伤罢了。”秦沈只随意撇了一眼伤口,满不在乎地道。柳风解摇了摇头不再作声,细心替他上药。秦沈不由心悸,神情认真:“师尊怎会知是我?”

      上药的手微微一顿,柳风解道:“林中时,你扶住为师,便猜到了那人是你。”说来也怪,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这么确定。他不曾抬头,自然也没看见秦沈眼底掠过的执念。

      他曾害怕自己会伤到他,所以他试着去放手。可说到底,他秦沈也不是个潇洒的人。世人畏他,辱他,恨他,他都不曾放在心上。只有那个人,是他生命中的一道光,是他拼了命也想抓住的救赎。如此,还教他如何放手?

      柳风解并未察觉到秦沈那近乎疯狂的想法,替他上完药,便要起身。他们离镇不远,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布个阵法为妥,不料却被人一把扯住。

      “师尊。”秦沈低低唤了一声。恍若回到了多年前,他还是那个降霜峰的小弟子般。柳风解眉眼柔和下来,道:“为师只是去布个结界,很快便回来。”

      秦沈不言,只是从怀中拿出了块锦帕,牵起柳风解的手细细擦拭。那个人方才面对尸骸群仍是镇静自若,毫发无损,现在看来却有些狼狈,一尘无垢的白衣被自己的血迹弄脏了一片。

      被他灼灼的目光盯着,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柳风解猛地抽回手,窘迫道:“无妨。”

      夜色渐深,柳风解却极少的心事重重,闭目打坐也未能静下心。秦沈的脾气,他是最清楚不过了,倔的很,现下跟了过来,断不会走了。与其他偷偷跟着,倒不如干脆将他带在身边,尚且能护好他。

      原本闭目凝神的秦沈忽然睁开眼睛,就见柳风解直直看着自己发呆:“师尊?”

      眼睫微颤,柳风解收回目光,淡淡地道:“睡吧。”

      “师尊可是有什么烦心事?”秦沈反问道:“顾家镇的尸骸是棘手了点,但以师尊的修为并不在话下。”

      柳风解摇头道:“只怕此事是要牵连到你,为师才不愿让你插手。顾家镇上那些尸骸似乎有意要拖住我脚步,恐怕另有目的……”

      “师尊是在关心弟子吗?”秦沈冷不防地道。柳风解却并未觉得有何不妥,道:“你自小便跟着为师,如今都这么大了,做事还没有个没有章法,性子又着实冲动了些,自然是担心你的。”

      秦沈清咳两声,不好意思地道:“我都不知道,我在师尊眼里有这么多缺点。”

      月色撒在他白皙的脸颊上,星眸水光潋滟。柳风解安慰道:“也并非全是缺点。你很能吃苦,也很努力。行事虽正邪难辨,但为师知道,你本心不坏。”

      “这么说来,师尊当真比我还了解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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