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鹰驯养指南》上了天的太子

3、三

　　门在身后重新关上，最后一丝亮光也被阻隔在门里，通道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可他仍然头也不回地朝着通道另一方跑去。幸亏他现在的身体是小孩形态，有一些坍塌了的地方他只需矮身便能穿过，被完全堵死的则用能量枪打出一个洞。

　　他灵活地左穿右插，完全没有半点刚醒来时行动不便的模样。他一边估算大概距离，一边确认计划的下一步。

　　很快，他看到了一丝亮光，那是紧急通道的标志在发光，这说明标志的下方便是出口。林夕放慢脚步，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能清楚看到门边有一个扳手，用来确保当断电时仍可手动操作。

　　可是数百年没动过，林夕出尽全力都未曾移动分毫。他甩了甩手，直接用能量枪在门上打穿一个洞——代价是枪里储存的能量全部用光，现在他只剩下一把能量枪了。他把空枪挂回腰间，没第一时间离开通道，而是警惕地用耳朵聆听外面的声音，确认没东西在门外活动后，他才离开通道。

　　门外是一片颓垣败瓦，墙壁布满裂纹，植物的根部已入侵进来，地面积满厚厚的一层灰尘，已经看不出来地板原本的颜色。这里的情况比想象中还破旧。

　　林夕用了一个小技巧，走路时完全没有发出脚步声，无声无息地来到另一条隐秘通道前。这条通道没有上锁，门也没完全关上，中间还剩下一条可供一人侧身走过的空位，不知从哪吹来的风，在通道内共鸣出诡异的声音。

　　既然有风通过，那就代表这条通道中间没有堵塞的地方。

　　林夕毫不迟疑，侧身走进门内，摸索着往前走。

　　走着走着脊背骤然一凉，他止住脚步，身体逐渐绷紧，显然进入了极度戒备的状态。这是他与生俱来对危险的直觉，这种直觉从来都没有落空过，并让他在无数次的暗杀中活下来。

　　所以这一次的预感，也成功让他逃过一劫——他面前的通道猛然坍陷，一只全身漆黑的庞然大物从缺口爬了出来，它的动作只停顿了一瞬，便极速朝着通道里除它外的活物冲过去，三对足灵活地活动，不消一秒便来到林夕面前。

　　和天蝎几乎塞满通道的体积相比，黑发少年的身影看上去单薄得仿佛被天蝎一钳就断。

　　林夕看准时机，趁那东西扑过来的一瞬间绷紧全身肌肉，身体往后一倒，从蝎子扁平身躯底下爪子之间的空隙滑了出去，躲过直冲过来的生物，站起来后也不往后看一眼，直接拔腿就跑。

　　通道空间太少，亦没有障碍物能供他躲藏，先从通道里出去是现下最好的办法。话虽如此，外面说不定会有一群饥渴的蝎子，正等着他自投罗网。

　　全力奔跑了没到半分钟，林夕感觉到自己开始力不从心，双腿酸痛无力得若他停下来便会倒下似的。

　　他上辈子是一个远距离狙击手，近身战本就不是他的强项，更何况这个身体从培养器出来没多久，一整个新生婴儿般的体质，要体力没体力，要肌肉反应没肌肉反应，能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

　　眼见天蝎飞快地追上来，林夕看中了从天花板掉落下来的巨大石块，利用跑步的惯性，加上柔软度高的身体，他三下两除二爬到石块上，双手一攀，成功钻进天花板的破洞里。他用能量枪往上打穿一条地洞，嘿咻嘿咻地爬了上去。

　　这条垂直的地洞只有一米长，不用几秒钟，一块铁板被打飞，铁板原先的位置则爬出来一个黑头发的少年。

　　重生以来第一次站到地上，说实话，这里的环境有点出乎林夕意料了。

　　扬起的尘埃和烟雾充斥着这个空间，空气粘滞，灰蒙蒙的大气层阻隔了大量光线，勉勉强强能看到空中一轮巨大的红色恒星，地面干裂得呈沙块状，视线能及的地方寸草不生光秃秃的，甚至还有数个小型陨石坑。

　　这根本是书本里说的末日。

　　恶劣的环境、发红的太阳、凶残的外星生物，是的，现在林夕周围爬着大大小小最少二十只天蝎，它们全都用已失去作用的空洞复眼看着突然从地下冒出来的食物。

　　啧。还真让他说中了。

　　一时之间，数量繁多的天蝎往他奔去，地面震动，原本已沉积下来的尘埃再度扬起，如一道漩涡把男孩围在中间。

　　恍惚期间，林夕听到了一声轻笑。这很不合理，在轰隆作响的噪音下，这种细微的笑声是不可能被听到。不过，也因为这一声轻笑，驱散了他所有不安，内心不可思议地平静下来。他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一刻只属于他的宁静。

　　而这时，距离他最近的一只天蝎已经来到他背后，它挥起两只巨大的钳子，打算把这久违的食物抓住。眼见钳子挥近，林夕快被夹断时，变故出现了。

　　林夕猛地往下一蹲，就势一滚，离开了钳子攻击范围。

　　这种感觉很奇怪。林夕睁开眼睛。对这里明明一无所知，同时却又清楚一切的感觉。发散的思维收束为一点，屏蔽大脑里对现况没用的信息，此刻的林夕正不自觉地散发出令人恐惧的气场，不是杀意，也不是怒意，而是一种无意识的「我想要你的性命」的欲望。

　　最前方的蝎子状怪物硬生生煞住了脚步，它虽然没有思考能力，但向强者臣服的本能让它无法再踏前半步。这一停，同时堵住了后方正往前冲的天蝎，后面的止不住冲力，和前面的撞在一起。

　　近身战是不可能的，体力不足以长时间支撑下去，同样耗不起消耗战，如果有枪就好了。林夕想着。如果有枪，有什么像枪一样的东西——

　　在地下层等候的黑鸢接收到来自颈圈的资料，被人性化的他微微地抬起头。

　　墨黑如夜空的左眼泛起一圈银光，黑与银的碰撞出乎意料般美丽。林夕只感觉到眼睛一热，脑袋便有海量资料涌了进来，例如风速、湿度、温度、怪物体重及身长、土地含有物、空气粒子含量等等。

　　在他眼里，整个世界的时间仿佛被放慢了一样，让他一一获取他身边一切的信息。

　　林夕伸出左手，怪异的事就此发生，他的手掌上浮现数个黑色小点点，黑点不断产生亦不断互相融合，最终于他掌心中凝固为一个新月型的物件——一把弓，一把没有弓弦亦没有箭的弓。

　　通体漆黑，表面凹凸不平，有些位置被光一照会折射出淡淡银光，既低调又奢华。竖看看不出什么，横看的话则会看到上面看似凌乱的突起组成了一只弓身展翅的鹰，张开的双翼是弓臂，鹰强壮的双腿抓在握手两边，看起来像是站在林夕的手背上。

　　林夕举起右手，曲起食指和中指，往本该是弓弦但现在却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一勾。双眼盯着眼前的天蝎，右手慢慢地往后拉弓，漆黑的箭就像之前的弓那样逐渐出现。

　　他放开了拉着弦的右手，黑色的箭如闪电般窜出，带起的气流甚至锐利得在林夕的脸庞留下一小道红色痕迹。飞行途中，黑箭被分为更小的黑针，化为虚影密密麻麻地扎进天蝎的壳子里。

　　针支全部命中天蝎要害——小得不能再小的大脑。他重复了数次拉弦放箭的动作，随着针雨飞过，天蝎们抽搐着倒下。很快，围在他身边还活着的天蝎一只也不剩了。

　　这就是精神力吗？

　　林夕看着这把黑色的弓，内心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兴奋感，陌生的情绪让他有点不知所措。不是是幸运还是不幸，兴奋情绪只持续了一秒，便被难以忍受的疼痛辗压成碎渣。

　　头疼得像是被塞进了绞肉机，叶子状的刀锋正一点点地削去自己的脑袋，然后和头骨血液皮肤搅为一堆肉泥。林夕把弓立在地上，双手握住弓身以支撑自己疲软的身体。他弓起脊背急喘着，汗水从脸上滑落，在干燥的地板上留下一块深色的颜色。

　　怎么没人告诉他原来精神力还有副作用的？

　　挺过痛楚的林夕没在原地继续耽误时间，毕竟肉眼可见有数量不少的天蝎在向他跑过来。他握紧黑弓，指挥发软的双腿一步一步地挪回正确的路线上。

　　接近控制室的过程绝对算不上顺利。这研究所至少五百年没有人进行管理维护修复，加上天蝎的扫荡，研究所的地上层除了墙壁在摇摇欲坠外，地板亦布满裂纹，林夕踩上去的时候还要注意地板会不会断开，让他掉回下一层。

　　另外还有不知从哪跑出来的天蝎，有时候是从上层掉下来，有时候是从房间里冲出来，有时候是从窗里跳进来，林夕丝毫不敢大意，一有动静就举起弓进行瞄准。

　　他当初还担心过那波头疼会不会再来，后来事实证明没有来，同时第一次使用能力时通晓一切的感觉也没有来。他很快意识到这两者是有关连的，只是他对精神力的了解很浅，不懂这两者到底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