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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夜叉 第一章 ...

  •   引子
      这是一场进行了三天三夜的追逐。在深山的密林中,师徒二人正拼命地跑着,前面是一只已被打回原形的兔妖。
      这只修炼了三百年的兔妖化为年轻男子,在城中引诱无知少女,吸干她们的血以加深自己的道行。师徒二人本以为捉拿这只妖物易如反掌,怎奈狡兔三窟,好不容易端了兔子的老巢,它却早已不见踪影。昨日深夜,师徒二人终于将兔妖逼近了死角,两人合力把兔妖打回原形,正待继续施法,却见一道白光闪过,霎时间从围墙中钻出数百只兔子。
      师傅大叫不妙,原是中了兔妖的障眼法,不过转瞬之间这些兔子都化为乌有,而真正的兔妖已不见踪迹。被打回原形的兔妖遮不住身上的妖气,只得躲在深山的密林中,师徒二人镇定心神在林中寻觅,终于嗅到了兔妖的踪迹。
      人和妖都几乎耗尽了体力,汗水流进眼角刺的生疼,耳边充斥的是呱噪的蝉鸣和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年近六旬的师傅紧咬牙关,千万不能放走这只兔妖,一旦让它脱身,再次修炼得道后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百姓。
      徒弟脚下一滑险些摔倒,他顺手抓住了身边的树枝,再次定睛一看,吓出了一身冷汗,自己只顾得奔跑,差点跌进山谷深渊。兔妖恐怕就在附近,两人屏住呼吸,师傅闭上双眼仔细搜寻着声音。
      草丛中突然传出细微的响动,师傅心中一阵窃喜,他张开双眼,果然看到离自己不远的草丛中露出半只兔子的耳朵。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之间,师傅将攥在手中的套索丢了出去,将刚刚跃起准备逃走的兔妖抓了个正着。
      “小子,勒紧绳子!”师傅对身后的徒弟大喊一身,徒弟抓紧绳索的另外一头拼命向后拽。兔妖用力挣脱,耗尽体力的师徒二人也已临近极限。徒弟将绳索绕在自己的腰上,抱住了身旁的一棵小树,然而在这场拔河比赛中,人类却不占上风。眼看师傅已支撑不住,徒弟索性念起了破魂咒。
      这种咒语可以将妖物的魂魄的打散,可是听到破魂咒的兔妖却更加激烈的挣扎起来,它痛苦不堪,爆发出刺耳的嘶叫。
      “别,别念了,撑不住啦!”师傅绝望的吼叫,他目疵欲裂,绳索磨破了他的掌心,鲜血浸透绳子,湿滑的双手已渐渐使不上力气。频临绝境的兔妖释放出了全部的能量,它尖利的嘶喊快要刺破耳膜。
      “咔嚓”一声,徒弟怀抱的小树断裂了,与此同时断裂的还有师傅手上的那截绳索。师傅与兔妖一起,跌落进了山谷。
      “师傅!”徒弟奔向山崖,却早已不见了师傅的身影,他跪在地上,手中只剩下了半截绳子。徒弟悔恨的抓紧自己头发,用力撕扯着,都是自己的一时莽撞,害死了师傅。
      兔妖跌下山谷时一头撞在了坚硬的石头上,当场脑浆四溅,死相惨烈。师傅则被岩壁间长出的树杈接住,暂时还弥留人世。他没有听到徒弟嘶哑的叫喊,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张开眼睛。
      眼前是一片漆黑,师傅把手放在眼前轻轻晃动,顿时心凉了半截,以为自己摔瞎了双眼,他用力揉揉眼睛,才透过层叠的树叶看到了天边惨淡的月光。他也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爬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而身下是望不到底的深渊。
      师傅张了张嘴,感到喉咙一阵疼痛,却是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摸了摸拴在腰上的酒壶,懊恼的发现酒壶里已是空无一滴。伴着晚风吹动树叶的轻响,他似乎听到附近有水滴落的声音,师傅小心地扶着树枝站起,看到距离自己不远的岩壁上有一个山洞。
      师傅一阵欣喜,水滴的声音定是从洞中传来的,他慢慢地攀上岩壁,小心翼翼地向着山洞爬去。洞口仅有一个人的身子大小,师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进了山洞,借着月光,他看到山洞里面的空间却是非常宽阔。
      师傅开始寻找水源,可奇怪的是,水滴声竟然消失了,他看到在山洞的深处,隐约透着亮光。难道这个山洞是空的?师傅把心一横,朝着亮光的地方走去。然而走到近前才发现,那发出光芒的地方是一处岩壁,光亮竟然刺的他睁不开眼睛。
      这是什么妖物?他茫然不知所措,却也一时不敢上前。踌躇片刻他听到了细微的声音。师傅一点点向前靠近,悉悉索索的声音愈渐清晰。
      “来,过来吧,帮帮我吧……”苍白无力的女声,在这个空旷的山洞里听来格外可怖,可是师傅却像着魔一般,循着声音一步步向前走去。
      “来吧,帮帮我,把这个封印揭开……”师傅明知这是万万不可做的事,却依然不受控制的揭开了岩壁上的封印,那上面的道符是他再也熟悉不过的,这座山洞里封印的妖物可绝非等闲之辈。师傅用颤抖的手揭开了封印,他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道刺眼的白光越来越亮,整个洞穴里已如同白昼。
      “多谢了!”一把清脆的女声响起。师傅回过头,洞穴里的光线已不再炫目,他终于看清了站在面前的是何方神圣。
      通体雪白的身躯,雪白的长发拖地,就连瞳仁也是白色的。师傅一阵心惊肉跳,他突然忆起了往事。
      “你认得我?今日相见,算你我有缘。”这妖物说完“咯咯”地笑着,好不得意。
      “早知洞中是你,我还不如跌落山谷的时候被活活摔死!”师傅自知已酿成大祸,痛恨的咬牙切齿。
      “哈哈哈哈……你看看,那是什么?”妖物朝着洞口外指了指,就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仰头大笑不止。
      他向外看了一眼,这一眼,却让他恐惧的几乎魂飞魄散!洞口外的树杈上正躺着一个人,尖利的树枝穿透了他的身躯,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鲜血正缓缓的向下滴落,轻轻击打在下面的水洼中,原来他听到的根本不是水滴声,而是自己即将淌尽的鲜血。
      师傅再次感到了莫大的绝望,他重重的跌坐在地上,透过月光,看到自己正在慢慢消融的魂魄,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叫,可惜能够听到的只有他自己。
      一天后的傍晚,在村民的帮助下,徒弟终于找到了师傅。但迎接他的只有冷冰冰的尸体,虽然这个结局他早已料到,但真正面对时还是无法接受。师傅的身体被一根尖利的树枝穿透,身下的水洼已被染成浓烈的深红,他的眼睛半睁着,眼神中满是不甘和遗憾。
      十八岁的徒弟自以为这些年跟着师傅除妖,就学会了全部本领,他时常不听师傅的劝导,然而就是他的自负,莽撞,害死了一直以来为他遮风挡雨的师傅。悔悟也为时已晚,直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徒弟将师傅的尸身背回村中,为他擦干血迹,换上干净的衣裳。徒弟将师傅埋在了他们生活了十余年的小屋旁的那棵梧桐树下,这棵幼年时和师傅一同栽下的树,早已亭亭如盖。
      师傅的头七过后,村里的人们再也没有见过徒弟,他带走了师傅的所有东西,将杂乱的小屋打扫的干净整洁,就如同他们从未来过一般……

      第一卷 夜叉
      第一章
      万历年间。临安城内一片繁荣景象。这座位于中原东部的城市,四处洋溢着热闹。这条座落于城市中部的柴市街,更是临安城内最繁华的地方。每逢赶集,小商贩和市民百姓都会从城市的四面八方涌来,熙来攘往的街道上,小贩的吆喝与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
      城墙之下,聚齐了不少百姓,围着官府张贴的告示指指点点。简短的几行字让人们心慌不已,纷纷议论着这段时日出现的怪事。住在附近巷子里的王虎也站在告示跟前,他一阵思前想后,上前揭下了告示。众人便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他身上,有起哄的,有吆喝的,王虎不管那么多,把告示折好塞进怀里,转身离开。
      每逢集市,都是阿澈最高兴的日子。他的摊位在赌馆附近,一张破旧的桌子,两张摇晃的即将散架的凳子,就几乎是阿澈的全部家当。一根竹竿插在地上,一面黄底黑字的旗子迎风飘扬,上面写着“命运姻缘阴阳宅风水”几个大字。阿澈总是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以一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姿态静坐在闹市中。
      今日收成不错,阿澈数着面前一小堆散碎银两,哼起了小曲。这个月的房租和吃穿用度都不用愁了。眼见日已西沉,阿澈收拾好东西,在旁边的摊子上切了几两猪头肉,又灌上一壶小酒,才朝着家中走去。
      阿澈住在离集市不远处的大杂院里,那里是临安城的贫民窟,住着像阿澈这样的穷人懒汉,或是辛苦经验小本买卖的人。他住的那间屋子是大杂院里租金最低的,墙上斑斑驳驳,满是污渍和霉斑,房顶上有好几个窟窿,夜晚睡不着的时候可以观星,若赶上下雨,阿澈就会在屋子里放满盆盆罐罐,屋中常年夏暖冬凉,这还不到四月,阿澈就在家中提前感受到了初夏的温度。
      因为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房门一般不挂锁,阿澈推开门,看到一个人正坐在他的床上。
      “你怎么今日不请自来了?”阿澈有些意外。
      “阿澈哥,我有好事告诉你。”这人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告示。

      医馆里,郎中正在给一老妇把脉。
      “先生,我娘的身子怎么样?”姑娘有些焦急。
      “您先别急,待我开张方子。”郎中取笔蘸墨在纸上写着,写完后他将方子交于姑娘,姑娘并不识字,她收好药方打算去药铺取药。
      “姑娘且慢,你是否带足了银两。”郎中道。
      姑娘不解其意,疑惑地看着郎中。
      “这方子,需用灵芝作为药引。”
      “灵芝!?这……我怎么买的起?先生,可否用其他药材替代?”姑娘顿时慌了神。
      “你娘亲的身子太过虚弱,可是耽搁不得,她的病唯有灵芝才能医好,姑娘还是想法子凑钱吧。”郎中也是万般无奈。
      姑娘没有办法,只得按照以前的药方去药铺抓药。回到家中,她先将母亲安置好,再去院中为母亲熬药,其实她心里明白,这些寻常的草药,对于母亲日渐衰弱的身体来说,已无大用。除了母亲,她已没有其他亲人,这买灵芝的银两,哪是几日之内就能凑足的。姑娘走进屋中,对着那面生锈的铜镜望了一会,她绝望的叹了口气,看来自己也只能走那条路了。

      “近日城中发生多起死伤案件,经官府调查及多位百姓所述,凶手为妖物。望各位奇人异士能够协助追查,参与者必有重赏。”阿澈又把这张告示看了一遍,公文下盖着官府的红印,旁边还画了一个妖怪的图,像是一个夜叉。看来此事不假,然而官府在民间招募奇人异士捉妖倒是头一回。
      “阿澈哥,你好好想想,你这么整天瞎混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这人失踪了这么长时间了,官府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这其中必是鬼怪所为,你以前不是捉过妖吗?官府说参与者必有重赏,你带上我,虽然我不会捉妖,但我这本事可是娘胎里带的。”王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
      “我说过,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去捉妖了,我没什么志向,混一天是一天,我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提起捉妖,阿澈心中有些不快。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兄弟我也不便多劝了,哥哥你好自为之吧。”王虎顿觉无趣,和阿澈告别后转身离开。
      家里又恢复了冷清,阿澈没有点灯,他翘着腿躺在床铺上。月光透过屋顶洒在身上,阿澈毫无睡意,他又想起了往事。他何尝不想一展身手捉住那些祸害人间的妖魔呢?只是两年前发生的那件事给了他太大的打击,他至今还常在睡梦中见到师傅那双含恨的眼睛。
      想起自己十八岁那年在师傅面前立下的誓言,要扫尽天下祸害百姓的妖怪!还记得那些失去亲人的人,跪在自己和师傅脚下,苦苦哀求着他们帮帮自己,那一张张悲伤绝望的面孔至今还历历在目。可是自从师傅死去,阿澈就再也没有捉过一只妖,算了,临安城这么大,一定不乏比自己厉害的法师,我还是继续过自己的清闲日子吧。
      翻来覆去毫无睡意,阿澈心中烦闷,想着不如出门逛逛,他掀开被子,蹬上草鞋走出屋子。临安城的夜晚依旧繁华,天气渐暖,人们吃过晚饭喜欢到夜市上闲逛,阿澈在这热闹的街上感到莫大的孤独,在这世上他没有一个亲人,若是师傅还在那该有多好啊!阿澈抬头望着如钩的明月,静静想着心事。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阿澈这般闲的没事干,就在几十里之外南城,梁五正埋着头拼命赶路。梁五家住枣林李村,前日收到信,说是住在临安城的姑父病逝,所以前来奔丧。梁五家里只有一个瞎眼的老爹,他不放心老爹一个人在家,所以忙完了丧事,就匆忙的连夜往家赶。南城偏僻,人烟稀少,到了夜晚几乎看不到灯火,梁五提着灯笼,心里也是阵阵发毛。忽然听到远处传来狗吠,想是附近有人居住,梁五继续加快脚步,想要前去讨碗水喝。
      “刷刷刷”,附近的草丛里似是闪过了什么东西,梁五举着灯笼查看,却也没有发现什么。夜晚阵阵凉风袭来,梁五紧了紧衣衫,继续向前走着。
      “呜呜呜……呜呜……”似是狗传来的哀嚎,梁五停住脚步,有些惊慌了,狗只有在极度害怕的情况下,才会发出这种叫声。梁五猛然想起这里临近荒郊,恐有拦路抢劫的歹人等候在此,想到这里,梁五一下子丢掉了灯笼。
      梁五把灯笼内的烛火熄灭了,他怕烛光会将歹人引来,梁五先是在草丛里静静坐了一会,待周围没有什么动静,视线也渐渐适应眼前的黑暗了,他才缓缓起身,摸索着前进。
      他看到远处如豆的光芒,那里准是有一户人家,梁五跌跌撞撞的前行,被石块绊倒了也不敢吭声,眼睛始终盯着那越来越亮的地方。
      终于到了近前,原是一间破旧的茅草房,梁武一阵欣喜,敲响了房门。
      “有人吗?我是过路的,想今晚在此借宿。”梁五喊了几声,却没有回应。
      梁五只好推开房门,窄小的屋中却没有半个人影。一只黄狗从柴房中走出,它紧紧夹着尾巴,躲在了床下。梁五感到有些怪异,便朝着柴房走去,在柴房门口,他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梁五正要看个究竟,却借着柴房的烛光,看到了地上黄狗留下的足迹,那一个个带血的足印,像是朵朵盛放的梅花。
      他大概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梁五的腿有些不听使唤了,他捂住嘴,生怕会发出声响。然而柴房里的声音,也在此刻停止了,梁五抬起头,朝柴房的窗子看了一眼,这一眼,让他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凝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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