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秋宫赋》宗孟

1、第一章 起事

　　一 起事
　　天色将晚，西边的红霞映衬着洛阳城外的群山，一抹血色洒在翠绿的山头，甚是壮美。昨日还天降大雨，雷风色厉，坊市外被风雨卷的是狼狈不堪，家中院落中的盆景也是零落满地，家奴们冒雨捡回来几盆，却也已是于事无补。
　　李守卧于榻间，品着家奴刚沏好的茶，微微略呡一口，便已喝不下去了。心念着，自皇上代汉建政以来，国事衰微，天下豪强并起。关东赤眉拉起反贼大旗后，响应者巨众。朝臣心里自然明白，天下哪有什么反贼，不都是闹了灾的饥民吗？李守苦笑着看了一眼端在手里的茶，再不想后路，明年此时怕是口清水都难以找到了。昨日皇上为平叛军践行，谁知霎时间风雨大作，连出征的旗杆都被吹断，怕不是上天也在为这些将士们流泪啊！皇上却因忌雨点打湿自己有损龙体草草回宫，坐视几万将士在暴雨中跪谢圣恩而不顾。我们的这位皇上是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没有放过，更何况是别人的儿子丈夫。想到这里，李守颔首沉思起来。
　　这时李通在房外求见，李通满面愁容却又略带松弛。看来，事情成了。
　　“通儿，事情可已办妥？”李守靠在卧榻上，微闭着双眼，并不直视李通，这倒是更让李通心惊了。
　　“回禀父亲，皇上刚刚下诏曰：‘国师刘歆，讳言朝事。伪编谶言，意图谋反，不法祖德，不遵朕言，不修德行，目无尊长，屡犯国法，狂悖猖獗、十恶不赦。念及微时相识已有数十载，赐白绫予以全尸，不得延误！’这回，师祖爷怕是已经凉透了吧。”
　　李守听完，苦笑带点愤恨的说道：“微时相识数十载？哼，若不是家师精通谶语之事，皇上怎会于微时相识之？刘氏子孙在宫里躲得过皇上明枪暗箭的能有寥寥几人？”
　　李通听了顿了顿，忽曰：“莫非那年的井底挖出的那块儿奇石是师祖爷所为？”
　　李守冷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家师今落得如此下场，怕也是刘氏先祖冥冥轮回，索报应索到家师头上了。只可惜，他实在是太不高明，既已助得皇上代汉而立，又想故技重施光复汉室，天下哪有这样稳赚不赔的买卖！”
　　李通听了赶紧回到：“父亲说的正是。本以为父亲和我所谋之事即便败露，师祖爷也会念及十载师徒情深不想皇上检举，可谁曾想他居然出此下策，才引来杀身之祸。”
　　李守此时坐起身子，直视着李通：“通儿，你可知你差点就使我李家满门不得善终？”
　　李通听闻，立马向父亲跪下，颤颤曰：“万望父亲恕罪，小儿真不知师祖爷会忽然回来，正巧我进内室查阅赤伏符，才被师祖爷看到了。”
　　李守看儿子跪下连给自己叩头，心中泛起不忍，起身榻前扶李通起来，说：“还好你进了内室，他不知道与你我有关。否则，不管是像陛下告发还是拉上我李家与他共同谋事，都是个难以铲除的大麻烦。这次算是天佑我李家，其实师祖爷心中也知道那道谶语是假的。”
　　听到这，李通迷惑不解，便问：“儿子愚钝，还望父亲指点。”
　　李守笑了笑，说：“我跟了他十年，研究谶语预言，后来发现所谓天降预谶之言只不过是有人想要给自己竖信立威哄哄天下人顺带也哄哄自己罢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我能看透，家师身为国师能看不透？更何况出自他手凭空杜撰出来的所谓谶言也不在少数了。”
　　李通听到这，怕是已经明白了大半：“父亲此言有理。加上天下早已因为师祖爷这些年辅佐皇上而恨透了他，儿子听闻有传言当时就是师祖爷和当今皇上里通外合，把王氏一族的亲信安插在朝臣周围，人人忌惮，惶惶不可终日。当今皇上登基后，师祖爷更是帮助皇上铲除余孽，刘氏子孙苟活下来的几支血脉，都已不愿和师祖爷来往，想来师祖爷心中也是异常凄苦的，同门血脉避之不及，天下都以为他帮助皇上覆灭了自家江山。所以他才想要摆脱这污名，出此下策啊。”
　　李守听完接着说：“哼，‘“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这几个字算是葬送了他刘家一脉啊。谁曾想他会借此来为自己助势，以避哀帝刘欣讳为由自己改名秀，可笑啊！”
　　李通听完，问道“师祖爷既死，父亲是否要儿子前去吊唁？”
　　李守听了，冷笑言：“我虽为他的徒弟，可我早就不理宫中之事，要不是你经常还以宗卿师的身份与他共事一门，他怕是也不记得我这个徒儿了。师祖爷刘歆背的可是谋反的罪名，万万再不可与之有任何瓜葛。再者，你我所谋之事与刘氏皇族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流落民间的皇族恨不得将他剖腹挖心，若此时你前去吊唁，怕是引起刘氏皇族的不满。”
　　李通听闻言，说：“还是父亲想的周全。那接下来应该如何，还望父亲明示。”
　　李守又重新卧在榻上，两眼微眯，甚是惬意，对着一个家奴说：“去书房拿赤伏符来。”又看了看李通说：“你从宫里回来还没有给母亲请安吧，去看看她吧，午膳时她还说起你呢，怕是真的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