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甘》路一西

1、平淡如水

　　这是时延进入特文处的第二个年头。特文处全名特别文化处理中心。
　　今天是时延休假后上班的第一天。走进办公室，查看了一下这次的任务。时延想起自己当初进入这里的理由：人生只有一次，能有限的时间里体验到多倍的人生，多有意思。时延定期参加处里安排的各种技能培训，培养自己的力量维持一些不可思议却情理之中的文化存在。然而最初沸腾的热情逐渐平息，时延两年里游历在各个任务中。五彩缤纷却逐渐平淡如水。时延愣了会，进入了新开发的第三代工作舱，开始执行任务。
　　这个世界，时延是个孤儿，十五岁被赶出了福利中心，然后就开始了好几年潇洒风流的骗子生活。他长得稚嫩干净，骗到了不少富家太太。可，马有失蹄，这次踢上了铁板。他骗了叶家大小姐叶予晴，被叶家老爷子叶博抓个现行。打了个半死不活之后，准备丢到海里喂鱼之时。叶予晴的哥哥叶丰崖恍恍惚惚的冲了进来。叶丰崖昨晚在酒吧和人发生口角，失手打伤了顾家二房的小儿子顾青炎。虽然当时只有顾青炎一个人，但是叶丰崖把祖传的玉佩丢在了现场。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叶家来人了。来的却是顾青炎的三叔叔，顾城。顾城二话不说拿出了玉佩，叶家人当然不认，说玉佩早就被偷了，这正在收拾小偷呢。顾城看了地上浑身浴血的时延，忍不住笑了声：“你们叶家指鹿为马的功夫倒是厉害。”叶博面色不佳却咬紧了牙说：“三爷，玉佩真的早就被偷了，刚刚才找到人，正要发落呢，我们叶家顶多就是一个怀璧其罪啊。”顾城不为所动。“三爷，要不人你带走，是生是死全看您一句话。”顾城看着叶博，并不表态。叶博只好再道“三爷您就算是京城一把手也不能冤枉好人啊。”“可以，人我就先带走了，而你们哪也别去，那就等青炎醒了亲口说说吧。”顾城带着人，架着时延就走了。时延庆幸着：幸好顾城带走了他。
　　顾家四四方方的大宅坐落在郊外，夜幕下像泼了浓墨般深沉，让人一眼望不到底。时延心下一沉，方才的侥幸早就被野兽抓散了。顾城对迎在大门口的管家福伯吩咐道：“找个医生，把人先治好。”“三爷，人安置在哪里合适呢？”“看着办吧，不是客人。”顾城一句话就决定了时延眼下的处境。话虽如此，福伯还是把人安排在了一楼的佣人房，叫了家庭医生陈医生过来。
　　时延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却不敢掉以轻心。想问顾青炎醒了没，福伯却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估计前脚刚出了顾家大宅的门，后脚就得进了叶家的别墅，再想出来恐怕只能躺着了出了。看来眼下只有盼望顾青炎早点醒过来。
　　餐桌上，顾城问了句，“人怎么样？”“回三爷，陈医生已经来看过了，都是些皮外伤。就是嚷嚷着要见您。”“哦，那就见吧。”时延被带到书房，顾城坐在椅子上，不动声色地处理着文件。“三爷。”顾城抬头看了眼他，“嗯，听福伯说你要见我。”“是的，三爷。青炎少爷醒了吗？事儿不是我做的，您什么时候放我走？”“有证据吗？不是你做的。”顾城一边翻阅文件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这事您心里清楚，我不过就是个骗子，不长眼骗了叶家大小姐，顺手被拿出来做了替罪羊罢了。”“所以呢，就算我放你出了顾家的门，你能活着走出三百米吗？”“那我还真的要谢谢三爷为我着想了。”“谢谈不上，不过在青炎醒之前，你最好安份地待在顾家。”
　　时延只好白天在院子里，修剪树枝，除除草，弄弄花苗。偌大的院子被他糟蹋得一塌糊涂，福伯收到了吩咐也不管他。顾城站在阳台上，接着电话，看着院子里拿着剪刀的人影,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撒在她的脸上,一股清新坚韧的气息扑面而来。
　　时延在院子里远远地看见顾城一身礼服，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门了。这架势简直比得上结婚典礼了，就差个穿着婚纱的姑娘了。时延偷偷在心里嘲笑了一番。深夜里，时延是被轰轰闹闹的声音给吵醒的，他睡眼朦胧地看见福伯着急的给谁打着电话。一群人在院子里排成一排，全不见平日的冷漠镇定，交头接耳地小声的议论着什么。破碎的人言传入时延的耳中，时延轻轻蹙了蹙眉头，悄无声息地上了楼。二楼主卧的门敞开着，淡黄色的床头灯映出了一大片光晕。顾城躺在床上，面色红润，额头上的细汗折射着光。时延轻轻挪过去，被掀翻在床褥里的那一刻，时延心里想着：果然好奇心害死猫。
　　时延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太阳的余晖从阳台上透进来，一片温馨自然。时延心中一片惨然尴尬，可是不敢移动一分一毫，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手上的点滴逐渐见底了，福伯走进来，冷森肃然的脸上隐隐窥见几分不自然。是了，昨晚进来的时候门还是开着的呢，就是不知道多少人看见了，以及看见了什么。反正不会有人敢调侃这件尴尬事的。时延思索着。有过一面之缘的陈医生走进来拔了针头，对他说：“烧已经退了，注意休息。”福伯沉默地送陈医生出门。
　　福伯端了碗白粥，放在床头，“烧退了，你吃点东西吧。”说完出了房间。时延喝了粥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身侧躺了个人。是顾城，呼吸平缓，看来睡得还不错，就是不知道被踢下床之后会不会暴跳如雷。被踢下床的顾城坐在地毯上，轻轻抓住了时延的脚踝，笑了。“这就是睡了你的惩罚？会不会太轻了？”时延心中吐槽：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顾城见时延没有吭声，起身爬上床，重新躺在时延身边，闭上眼睛。沉默像只幽灵在卧室的每一个角落飘荡着。“青炎醒了，我会送你离开。”“谢谢三爷。”目的已经达成，时延安心地睡了过去。听着耳边绵长的呼吸声，顾城侧过身看了眼时延的侧脸，又平躺着睡去了。
　　第二天早晨，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梯。在餐桌上布菜的福伯抬头深深地看了眼时延，很快又低下了头。“把他的东西搬到主卧。”顾城用完餐不轻不重地说了句。“是，三爷。” 时延吃了一惊，完全没有想到顾城会这么做。其实这么做也没有什么关系。时延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看着自己摧残的花花草草，笑了。下午，福伯上楼来说：“时延少爷有客人拜访。”“主人不在，拜访什么，顾家大宅吗？”时延诧异道。“说是来拜访少爷您的。”时延无法，只好随福伯下了楼。楼下客厅坐着位面容惊艳，身材曼妙的小姐。时延仔细地回忆了下，自己应该没有祸害过这种成熟风味的姑娘吧。“你好，我是时延，我们应该没有见过吧？找我有什么事吗？”“你好，我是魏可瑜，跟了三爷三年了。”姑娘微微一笑，惊为天人。时延心下有些尴尬，面上不动声色地继续道：“嗯，你好，有什么事吗？”“就是听说三爷新换了口味，我来请教请教。”魏可瑜上下不留痕迹地打量了时延。事情传得这么快吗时延心中郁闷。“福伯，有点心吗？”魏可瑜微笑着说：“不麻烦福伯了，我待会就走了。”“不好意思，是我饿了，再坐会吧，三爷待会就回来了。不见一面，不是白白跑一趟了嘛。”魏可瑜尴尬不已。时延自顾自地吃着点心，和魏可瑜有一句没一句地尬聊着。在顾城走进客厅的那一刻，时延和魏可瑜仿佛都在顾城身上看见了深厚的滤镜效果，激动不已。时延站起身，“终于回来了，魏小姐等了三爷很久，我先上楼了。”说完转身上楼。顾城目光看向魏可瑜，“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三爷，人家很久没见到您了，想您了。”魏可瑜梨花带雨地说道。顾城点了点头，“嗯，以后不要随便就跑过来。”“我错了了，三爷。”魏可瑜抿了抿唇。
　　顾城在卧室环顾一周，在阳台找到了人，他站着，目光不知道飘去了哪里。顾城走上前，轻轻拥住他，“在看什么？”“看风景。”时延并没有推开他，淡淡地回答。流连在院子里的魏可瑜回过身抬头，看了看两个交融的身影，加紧了脚步。时延推开顾城，走进房间，说了句“人已经走了。”顾城把人推到墙边，亲了口，“所以呢？”说完又吻了吻时延的额发。时延抬头看着顾城，顾城一把遮住了他的眼，“不要这个样子看着我。”时延痴痴地笑了起来，像一个艳丽的罂粟花悄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