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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悲喜 ...

  •   因着明镜的搅局,汪芙蕖办的沙龙也草草了事,临走时汪芙蕖虽然客客气气的告诉他们不要放在心上,美南慧却摆了个脸子一副恨不得他们再不要出现的样子。
      回家路上二人各有所思,竟是一路无语,到家后汪曼春更是一路径直走回卧室只留给明楼一个背影。阿诚朝着明楼努了努嘴示意自己来收拾楼下的行李,让他上楼去哄汪曼春。明楼瞪了一眼阿诚倒是从善如流的拿起了一个皮箱子打算以收拾大衣柜里的西装为由跑到汪曼春身边伺机而动。
      再说汪曼春,她回到卧室后一阵烦躁,打开衣柜换衣服,结果衣服旁边挂着的是明楼的居家服,关上衣柜坐在床上,床头柜上摆着的是明楼的茶杯上边还搁着明楼平时翻看的一本法文著作。汪曼春一阵憋气,心说住了没两天都快把她的卧室给占领了,这叫什么事?
      她也不换衣服了,随手拿了一本诗集半躺在美人榻上翻看。雪莱的诗汪曼春大多能合着书背下来,按她之前的经验,心烦时拿一本熟悉的书来看总会安心些,只是今天大概老天也在和她作对好死不死的翻到《The Past往昔》一篇。汪曼春的脑子条件反射的出现这首诗的全文。
      Wilt thou forget the happy hours
      Which we buried in Love's sweet bowers,
      Heaping over their corpses cold
      Blossoms and leaves, instead of mould
      Blossoms which were the joys that fell,
      And leaves, the hopes that yet remain.
      Forget the dead, the past Oh, yet
      There are ghosts that may take revenge for it,
      Memories that make the heart a tomb,
      Regrets which glide through the spirit's gloom,
      And with ghastly whispers tell
      That joy, once lost, is pain.
      (你可会忘记那快乐的时刻,
      被我们在爱之亭榭下埋没
      对着那冰冷的尸体,我们铺了
      不是青苔,而是叶子和鲜花。
      呵,鲜花是失去的快乐,
      叶子是希望,还依然留贮。
      你可忘了那逝去的它可有
      一些幽灵,会出来替它复仇!
      它有记忆,会把心变为坟墓,
      还有悔恨,溜进精神底浓雾
      会对你阴沉地低声说:
      快乐一旦消失,就是痛苦。)
      这诗像是对她前世的注解,更像是对她未来的预言。汪曼春怔怔的望着窗外出神,生逢乱世,哪里能奢望快乐的时光永驻呢?先是阿楠,再是明楼,想必过不了多久桂姨也会再次回到上海,如果是这样,那么平平安安和两位姨太太也呆不了多长时间,接下来呢?
      明楼一进屋子就见汪曼春正屈膝半躺在美人榻上,手中卡着一本雪莱的诗集,只是眼睛却不在书上而是直愣愣的看着窗外。汪曼春听见开门声知道是明楼便立马低下头佯装是在看书,实则眼角的余光早一瞬不瞬的锁定了明楼,看他有什么动静。
      明楼正打开大衣柜拿了一套西装转身要往箱子里放,无意间见到汪曼春这幅样子一颗心早已酸了大半,他将西装挂了回去朝汪曼春走来。
      汪曼春余光瞥见明楼一步步向她靠近心中一阵发乱,却看见明楼的皮鞋止步于一米之外便不再动弹,汪曼春耐不住好奇抬头打量了一眼明楼,只见明楼正温柔的看着她轻笑。
      “你来干什么?”
      明楼回头看了一眼搁在床上的大皮箱说道:“本来是来收拾西装的。”
      “本来?”汪曼春好奇的看了他一眼问道:“那现在呢?”
      明楼笑了一下侧身让开示意汪曼春看前方。前面隔过双人床靠墙放置的正是他们二人的衣柜,左边是汪曼春色彩斑斓的各式衣服,占了衣柜的大半,右边则是明楼深色的西装、大衣被挤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
      “现在觉着,就这样放着也挺好。”
      汪曼春苦涩的笑了一声说道:“我这本书到不了你明大少爷的床头上,那就只能另辟蹊径,将你留在我的衣橱里了!”
      明楼坐到美人榻上拿过汪曼春手中的诗集,眼角余光一扫,那一页恰是《往昔》一篇。他将汪曼春的肩膀揽了过来叹了口气说道:“还在恼大姐说的那番话?”
      汪曼春想挣脱明楼的怀抱,明楼却紧扎着不让,汪曼春倒也不再挣扎躺在明楼怀里闷闷的说:“我哪里敢恼她呀!”
      明楼在汪曼春头上印上一吻说到:“谢谢你今天帮着大姐。”
      “你知道了?”
      明楼轻笑了一声道:“新政府筹备期间明家本来就受到各方势力瞩目,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姐却带了一批紧俏的西药去江苏,如果不是你在背后帮衬着,我想不出大姐为什么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你叔父的沙龙上。还有那两颗子弹,据我所知,收到七十六号子弹的人可是活不过一周的,想必大姐的子弹是你悄悄送过去提醒她的吧!”
      汪曼春仰头看了看明楼说道:“看来你们明家还有人念着我的好嘛!”
      明楼摸了摸汪曼春的头笑着说:“今后若是大姐知道了,也一定会放下对你的成见的。”
      汪曼春听了这番话怔了半晌突然抬头看着明楼问道:“师哥,你觉得我是好人吗?”
      明楼正欲开口却见汪曼春伸出手指点在了他的唇上继续说道:“前些天安安躺在我怀里问我是汉奸吗?我说不是,她又问我是好人吗?我却回答0不上来了。”
      汪曼春叹了口气双手紧紧地抱着明楼,将头埋在他的怀中闷闷的说道:“后来我想了半天对安安说,我是坏人,因为我为日本人办的坏事要比为中国人办的好事要多。”
      明楼抵着汪曼春的头半晌不说话,过了良久低沉的声音响起。
      “民国二十一年我进过一次监狱,你知道我回来的时候大姐对我说过什么吗?”明楼语气一顿眼神飘向远方:“她说在她看来明台的心灵就像玻璃杯中的白开水一样纯净,而我就如同杯子里倒进的中药汁一样,虽然隔开了药渣等沉淀物但依旧浑浊不见底,最重要的是她分辨不清我究竟是‘良药苦口利于病’还是‘是药三分毒’。”
      汪曼春坐起身来回望着明楼,明楼却用手将汪曼春的眼睛挡住重新搂在怀中说道:“曾经我一直想要证明自己是良药,不过现在我明白了,药本身就具有救人、害人两种功效。”
      “特工就是一剂药,入了这一行我们就是踏入了浑浊之中,我们做的事没有什么是完全正确的,亦正亦邪,亦黑亦白。很多时候我们做的事情到头来是在拷问自己的内心,只要你自己做的事情最终无愧于国家、无愧于人民、无愧于自己的内心你就是正确的。”
      “曼春,不要怀疑你自己,我和你一样,我们是同一种人。”
      汪曼春的眼泪顺着明楼的指缝滑落,她紧紧的抱着明楼不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阵敲门声响起,阿诚进来叫明楼回家。明楼没有告别,只是提起行李箱在她的卧室门口顿了一下说道:“曼春,逝去的美好是我们的软肋,也是我们的盾牌。纵使它让我们觉得痛苦,但它却是我们在黑暗之中的明灯,有了它我们便有了希望,有了希望便有成为现实的可能性。”
      “有了希望便有了成为现实的可能性吗?”汪曼春双臂环膝想着这句话出神,不觉就这样在美人榻上从黄昏枯坐到夜晚,她看着外边缀在天幕中的星子一动不动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化成一座石雕。
      夜色渐深,月影西移。汪曼春猛的站了起来,她如同一只黑夜中狩猎的豹子一般迅速隐藏于窗帘后面看向窗外。
      只见窗外有一个人正从墙那边翻了进来,落地的时候左脚歪了一下。
      汪曼春眼睛一眯,看来这个人左脚曾经受过伤啊!等来人慢慢走近,汪曼春认出来人正是老万。
      她赶紧下楼跑到后门将门打开把老万放了进来。
      老万进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摘下帽子说道:“这么晚还没有睡啊!”
      汪曼春斜靠在旁边柜子上打量了老万一眼说道:“你左腿受过伤?”
      老万睨了她一眼笑着说道:“看到我翻墙了,早些年的旧伤,平时无碍,只是你们家这墙忒有些高了,这不下来时候这腿就不给力了。”
      汪曼春转头给老万带路调侃的说了一句:“怎么我都遇上些瘸腿老师呢!”
      老万神色复杂的看着汪曼春的背影脚步一顿,汪曼春听到后边没了脚步声疑惑的转头问道:“怎么了?”
      老万一笑从皮包中拿出一封信递给汪曼春笑着说到:“湖南来信,想不想看?”
      汪曼春神色一喜接过信件一看竟然是曼丽的来信。她接过信封将老万带到一楼的书房便兴冲冲的打开读了起来。
      “阿姐惠鉴
      昨日惊闻身世之谜,心中不免悲喜交加。喜哉,你我姊妹时隔十数年之久终得相认;悲哉,你我二人虽已相认却不能相见。思及此处遂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二姐阿楠本已想好一绝妙之计助我离开此是非之地,然则造化弄人,妹之去留已攸关他人之性命。
      曼春吾姐,此人曾与小妹有救命之恩、同窗之谊,妹实不忍独自偷生而弃之于不顾。假令妹一意随二姐阿楠奔赴上海,则此人生死存亡皆悬于一线之间,若其生故幸甚,若其死则妹之终身难安也。
      妹尝掩面太息,吾生如蝼蚁,命比纸薄,为青楼倡优所蓄,受世人流俗所轻,然则今时今日终有报国之机,吾又且能苟且偷生而弃国之生死存亡于不顾?
      且先考先妣皆有救国之志,阿姐亦为民奔波于水火之间,尝闻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妹又且能于乱世之中俯仰默默耽于安逸赧颜苟活?
      故此妹在此顿首百拜,望阿姐莫要怪妹之匆匆所抉,待国靖之日妹定当负荆请罪常伴于阿姐身侧,若身有不测惟愿你我来生相依相伴再不分离。
      思及此处涕泗横流,浑浑然不知所云,惟愿阿姐千万珍重身体,切记切记。
      情长纸短,不尽依依。
      敬祝
      康健
      妹曼丽廿八年八月十四日”
      汪曼春看完信后久久不能语,她摩挲着信纸上已经干掉的泪痕心中既有欣慰又有伤痛。
      老万见状拍拍曼春的肩膀说道:“曼丽是个好孩子!”
      汪曼春仔细的将信纸折拢放回信封,抬起头问道:“阿楠怎么样?她怎么没有来信?”
      老万摇了摇头说:“阿楠现在在曼丽所在的军校中给学生们讲授心理学方面的知识,她想借机策反王天风。”
      汪曼春听了这话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王天风是戴笠手底下的四大金刚之一,戴笠对他有知遇之恩,他怎么会被策反?阿楠这是在玩火。”
      老万拍了拍汪曼春的膝盖示意她冷静。
      “阿楠这么做有她的道理,你不要总是把她当成长不大的孩子。”
      “可是她……”
      “好了,阿楠已经给我递交过一份可行性分析报告了。阿楠提到当初王天风之所以会跟戴笠是因为厌倦了东北军中的权力倾轧想要一心报国。可是如今战事不断,人人都想大发国难财,军统内部早就被层层腐化,现在正是策反他的好时期。”
      汪曼春翻了个白眼说道:“可那已经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
      老万摊了摊手靠在沙发上说道:“新的也有啊,阿楠传回消息,之前苏州河上有一艘货船突发爆炸,船上边装满了国民政府高层走私的鸦片,知道是谁做的吗?”
      汪曼春怀疑的看着老万问道:“难不成是王天风?”
      “对,为此王天风差点上了军事法庭,只是事情不能拿到明面来说,所以才有了吴淞口那件事,若不是你提前过去搅局,这借刀杀人的招数怕是就成功了。”
      “我说呢,明明他的身份没有被识破怎么还被紧急撤离出上海。”
      老万嗤笑一声:“是啊,戴笠确实有心想保王天风,只是上面有人不答应啊,据说那边高层制定了一个死间计划,执行者就是王天风。”
      “知道具体情况吗?”
      “不知道,我和阿楠见面的时间并不多,她来不及细说,只让我转告你,曼丽的生死搭档是明台,若他们来到上海,很有可能他们也会是死间计划的一部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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