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拾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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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爷接过二夫人恭敬奉上的香茶轻呷了一口，才抬眼去看跪在地上的儿子。李终歌乃是二夫人所出，是李家最出色的后辈，多年的诗书浸染使他脱出商利之气，而升华为儒雅博古。他自小早慧，博闻强记，年纪轻轻考得举人，已经把他老子哄得乐开花了，前不久又参加了会试，不知这回又是什么名次。
二夫人昨日连戏都不看，光是准备儿子的接风宴就耗了一天，嘴上对儿子满是担忧，但神情却是志得意满。惹得大夫人一整天的心不在焉，暗骂这小贱蹄子不知好歹。
李老爷倒并不担心，他的儿子什么样，他心里可有数着，原想着不过是伤仲永，没料到竟是个实打实的天才，从此便留了个心眼，处处好生待着，几乎到了百依百顺的境地，这让大夫人所出的李三少看得眼红不已而又无可奈何，耐不住人家有本事不是？
况且二夫人又是李老爷最疼的，更是给李终歌行事提供了不少方便，甚至于教书先生也是二夫人求老爷给他另请的，自是比普通书塾的先生高明不少。
李终歌今早来请安时，见到的就是自己娘亲服侍李老爷梳洗的情景。二夫人略显羞涩，李老爷不以为意。李终歌请过安，却迟迟不起身，眉头微皱，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李老爷见他这样，便知他是有事相求，装作不悦：“又是何事？”
李终歌面露难色：“儿子不敢欺瞒父亲。”说完磕了个头。“儿子昨晚略饮了些陈酒，失手打碎了父亲赐的馥珪阁千机墨砚，该受家法。”李老爷甫一听闻，差点儿没昏过去。手不住打颤，好啊，这家法，应当受！
天晓得那一方砚台他托了多少关系花了几百两银子才到手，还没焐热就巴巴的送去给宝贝儿子，结果这还不到一个月，就给他一个失手摔了？
二夫人知儿子闯了大祸，忙跪下来，眼里泪光闪烁：“老爷，终歌犯下大错，乃是妾身教养无方，若要受家法，妾愿同受！”
两人都是李老爷的心肝儿，他又怎么舍得真的动刑。二夫人恰是算准这点才请罪说愿同罚，说的声泪俱下，衬得那张半老徐娘的脸也泛起了梨花色。不得不说，她算的准极了。李老爷不一会儿便消了气劲儿，双手扶起地上的二人，好言好语的安抚了一阵。
二夫人停下泪雨，眼圈还红红的，拽住李终歌的手，殷切问道：“昨日确是你摔了那砚台么？”李终歌默默点头。二夫人绣眉一皱，忙问：“怎的不叫你的小厮去？”悄悄捏李终歌的手，暗示意味十足。
“云岩替王氏回王府递帖子去了，周围皆是其他兄弟姊妹的侍从，儿子要使唤，怕是不太方便。”
二夫人眼珠一转，语气更加关切：“哎呀，你身边怎么只有一个云岩呢？听你三弟每每出门，都有三四个丫鬟傍身，别提多少个小厮了。云岩一个人可怎么顾得过来，怪不得要你亲自去取那砚呢。”
李终歌不说话了，李老爷的神情却变得难看起来。堂堂一个少爷，更是贵不可言的举人，竟然连侍奉得力的奴才都拿不出，反是个草包无用的纨绔子弟，不想为李家争脸留个好名声，整日里无所事事，到处晃荡。李老爷顿时失语。这倒是他失策了。
李老爷沉吟片刻，二夫人也不急，她知道这手棋下对了。末了，李老爷起身吩咐贴身丫头道：“去，把三少爷给我叫到诗书轩来。”转头拍拍李终歌的肩，安慰他：“这府里有不少能用的下人，你自随意挑拣，向管家报一声便只管领去用着。若是在没得力的，改日我亲自为吾儿挑个伶俐的家生仆。”
李终歌平淡接下话，道：“不必父亲操劳，儿子眼下就有一人，甚是合我心意，只是出身不好。”
李老爷大笑：“百淼吾儿，可知世上仆从皆是贱、民，何来出身不好之说？只要你想要，便说一声，断没有他不来的理儿。”
“若我说，我看上的是个戏子家的，又如何？”
李老爷面上一冷，哼的一声，甩袖坐下，二夫人给添了些茶，顺便瞪了儿子一眼。李老爷慢吞吞喝了口茶，瞥着李终歌，语气带上些不满：“我说呢，今日怎的你母子俩一唱一和，倒把我唬住了。”
李终歌跪下：“父亲休要怪罪母亲，一切皆是由儿子一己私欲而起，母亲并不知晓。”
一旁的二夫人面露尴尬，绞着手绢不知该如何开口：“老爷，这···终歌这孩子，也真是的，不知轻重，这个···还是算了，说出去我们李家收了个外面不清不楚来的戏子，也不好听啊，您说······”
李终歌笑笑说：“父亲母亲，那倒不是个戏子，只是寄养在叶老当家的名下，他家阿姐就是琼林的头牌，春琳。是她做主，让她弟弟念学堂，倒是认得字，书也读了不少，儿子想着，这样的人待在戏团也无用，不如接进府里，还可做个伴读，岂不比在外风吹日晒讨生活好？”
李老爷捻捻胡须，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想不到吾儿如此心怀百姓。也罢，从小到大你都未向我要些什么，不过是个伴读书童，允便允了。只是，”李老爷正色道，“今年的秋闱，你若拿不出好成绩，便全归罪与那小子了。”
“多谢父亲大人！”李终歌少有的露出笑颜。李老爷想，怕是高兴坏了罢。府里鲜有和他志同道合的兄弟，都读书，却无一个像他这般优秀，他心底也是寂寞的罢。这下有了说话的伴，高兴也是情理之中。却不知李终歌高兴只是为有了逗弄三弟的玩物罢了。
叶事轻昨日丢下老当家的跑了，害的老当家一大把年纪的人吹了一宿的冷风，此刻正揪着他的耳朵教训：“小兔崽子就是没义气！叫你跑！我叫你跑！”说着狠狠夯叶事轻的屁股。
叶事轻哪能甘心就这么挨揍，自然是一边跑一边躲，拥挤的弄堂到气派的长廊，充斥着一老一少打打闹闹的身影。
云岩领着自家公子一路走到大门，瞧着这俩大庭广众之下还不管不顾的喧哗吵闹，已是有些不屑。戏子就是戏子，举止粗俗不堪。
李终歌却当没看见似的，嘴角含笑的喊了声：“叶事轻！”
叶事轻一愣，转过头去。因逃窜而涨得殷红的小脸，柔顺的发丝贴着微微出汗的饱满额头，露出他眉心浅痣。一双桃花眼含着水汽，迷茫的睁着，眼角还挂着激出的泪珠。圆润的脸庞已经渐渐长出轮廓，让人毫不怀疑那脸蛋儿的线条以后会如何秀美。鼻头红红的，怕是冻得很了。喘着气的嘴唇也艳艳如血，不很饱满，却依旧诱人。
云岩瞪大眼睛看着他，李终歌已经伸出了手：“跟我走。”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拾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