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昧盲

2、缝隙

　　现在已是临近中午，耀眼的太阳在天空中高高挂起，散发着浅薄的热度。

　　袅袅的炊烟开始从挨家挨户的烟囱中缓缓升起，灰黑的烟也由浓黑转为寡淡，最终消散在蓝白的空中。

　　在炊烟升起的同时，一阵诱-人的肉-香开始在空中弥漫，而肉-香传来的方向正是城镇中央的百家，恐怕在这座城中，只有百家舍得为了一顿饭耗费这么多钱。

　　蹲在浓密的草丛边，百叶巴着墙壁探着头看着来来往往的厨房，嗅着空中浓郁的肉-香，他不禁馋的咽了咽口水。

　　小小的他穿着黑灰色的衣服，蹲在黑色的围墙边看上去十分的不显眼，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百叶抬起头在厨房内搜寻着什么。

　　直到厨房内仅剩下最后一人时，百叶才一脸惊喜的站起身往厨房跑去。

　　看着朝着自己跑来的小孩，阎非心疼的皱起了眉，无论看多少次，小孩还是这么瘦。

　　跑到厨房后，百叶忍耐住饥饿的肚子乖巧的站在阎非的跟前，亮晶晶的看着炒着肉的阎非。

　　摸着小孩脏乱的头发，阎非没有嫌弃的动手理了理，“乖，马上就好了，再等等。”

　　百叶乖乖的点头，在阎非收回手后就轻车熟路的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了他旁边。

　　眼神紧盯着阎非手里的锅铲，百叶的头不禁跟着一起摇晃了起来。

　　在接着翻炒了几分钟后，阎非就利落的把锅里少许的肉盛入了一个只有巴掌大的木碗，转头看着小孩摇摇晃晃的模样他不禁笑了笑。

　　“好了，头晕吗？”阎非把碗递给了百叶，“今天的肉我只能给你这些，后天有兔子吃，到时候我给你留一条大大的兔腿，好吗？”

　　喜滋滋的接过那碗香气四溢的炒肉，百叶用力的点了点头。

　　抱过乖巧的让人心疼的小孩，阎非的眼神瞬间复杂了起来，“...对不起。”

　　百叶疑惑的抬头看去，但此时阎非已经恢复正常了，似乎那声重重的叹息不是他发出来的。

　　收拾好心情，阎非低头嘱咐道，“回去后不要再放到盒子里了，不然坏了之后又要拉肚子了。”

　　紧握着手里的木碗，百叶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好了，快走吧，不然他们回来该看到了，记得回去后要赶紧吃。”阎非拍了拍百叶的肩膀说。

　　百叶再次点头。

　　站在厨房的砖地上，阎非沉默的看着百叶跑开的身影，捏着手里的锅铲，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消散在了他的手背上。

　　绕过热闹的大厅，百叶快速的跑回了自己的小院。

　　快速的关上门后，百叶端着小小的木碗直奔房间后头的那片不大的空地，那里藏着他最宝贝的东西。

　　小心的把木碗放在不远处的地上，百叶跪在地上开始徒手挖掘了起来，挖开一块块干硬的泥土，百叶以为会看到自己藏在这儿的盒子，可是在他已经挖出一个小坑后，他的方盒还是没有见到。

　　‘呜，怎么会，他明明记得是埋在这里的呀。’

　　百叶哭丧着脸抽了抽鼻子，恨恨的甩甩手上的泥土，还是鼓着脸继续挖了起来。

　　在百叶身边的土堆有半米那么高时，百叶的手突然挖空了。

　　‘？’百叶疑惑的低头看去，看到的却是一条散发着难闻气息的缝隙，那缝隙不大，却黑不见底。

　　在百叶再次低头凑近看时一双眼睛突然出现在了缝隙内，百叶被吓了一跳。

　　那双眼睛中包含的情绪让百叶有些不舒服，似乎里头藏着太多他看不懂的东西。

　　尽管心里害怕，百叶还是往前走了几步，他趴在缝隙边上好奇又胆怯的看着那双死寂的眼。

　　藏在缝隙中的男人眯了眯被阳光照射的眼，他终于再次看到了阳光，仰头看着好奇的小孩，男人动了动喉头。

　　“你、你看得到我？”男人沙哑着声音说，他已经许久不曾说话了。

　　‘他在说话？’百叶惊讶的睁大了眼。

　　透过缝隙，百叶可以看到男人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那些伤口有新有旧，最新的甚至还在流着血；看着男人无动于衷、任由血液流出的模样，百叶难过的抿了抿唇，接着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他突然站起身来直接爬出了坑底。

　　见百叶匆匆从坑底离开没有一丝留恋，男人眼中升起的希翼顿时消散了，他沉默的缓缓低下了头，淡淡的黑气从眼底开始迅速扩散。

　　积攒了五百年的怨恨如汹涌的浪潮把他快速淹没，这些怨恨让他完全变了副漠样。

　　正当男人运起气打算狠狠的击百叶一掌把他也拽入这深渊时，百叶却端着那碗肉来到了男人跟前。

　　小心的捏着热乎乎的肉-块，百叶伸长着胳膊把肉递到了男人的嘴边。

　　“啊、啊。”吃、热的。

　　百叶不会说话，他所能表达的只有这些，可奇异的男人却听懂了他的‘话’。

　　男人垂落在一旁的手渐渐松开了，闻着鼻尖的香味，男人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浅浅微笑着的百叶，鼻子有些酸了。

　　望着百叶的笑，男人这才注意到百叶竟然不会被沼气腐蚀，这是天意吗？

　　感受着嘴边的热气，男人还是慢慢张开嘴咬住了那本就不大的肉，嚼着软嫩的肉-块，男人的眼就没有从百叶的眼睛上挪开。

　　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如果你一直盯着一个人的眼睛看，你会看到你最想看到的事，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而在这双稚嫩的瞳孔中，男人看到的却是心疼，一个孩子对自己的心疼。

　　看着男人吃下肉块后微红的眼眶，百叶骄傲的挺起了胸膛，他现在也能照顾人了。

　　虽然自己的肚子也饿着，但是百叶还是忍耐着没有吃一片肉，他一块一块的把碗里的肉都给了男人，直到碗空了才停了下来。

　　‘饱了吗？’百叶张嘴‘问’道。

　　男人僵硬的勾起嘴角试图笑一笑却失败了，随即他点点头。

　　虽然百叶什么话都没说，可男人就是听懂了他在讲什么，或许这就是魔气带给他唯一的好处吧。

　　在男人点头后，百叶就立刻背对着男人把碗底的油给舔-光了，以前百叶每次吃完肉都会这么做的，如果这次不这么做，阎非会怀疑的。

　　即便百叶是背对着男人这么做的，男人也依旧看的一清二楚...

　　百叶盘着腿坐在缝隙的前头笑眯眯的看着男人，明明那么弱小却还是活的很开心，这样的人、男人第一次遇见。

　　望着男人逐渐柔和下来的眼神，百叶想到自己还不知道男人的名字呢，‘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顿了顿，“恨天，我叫秦恨天。”

　　百叶抱着怀里的木碗迷茫的眨了眨眼，恨天？好奇怪的名字。

　　在百叶抱着木碗想着男人的名字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拍门声，那声音很大很响亮，吵得百叶难受的捂住了脑袋。

　　百叶住的这间院子一向是质量最差、环境最烂的，所以很快，在拍了大概八下门后，那扇破破烂烂的木门终于不堪重负的倒塌了。

　　‘砰’的一声，敲门者用力的踹断倒在地上的木门，一脸嫌弃。

　　来人是百家主母身边的丫鬟陈芬，对百叶她一直抱有浓浓的恶意，与她的主子一样时刻忌讳着百叶的存在。

　　“喂，人呢，快出来！”

　　陈芬高吼着嗓音摇曳着罗裙走了进来，她话语中浓烈的恶意让缝隙中的秦恨天不耐的眯起了眼。

　　熟门熟路的来到院子后方的空地上，陈芬嗤笑着看着坐在地上的百叶，“啧啧真是个恶心鬼，脏死了，居然还挖了这么大一个坑，你知道你犯了多大罪吗！到时候看夫人怎么收拾你！”

　　陈芬一下一下的戳着百叶已然红肿的额头，目光很快从百叶身上移到了那个被挖了一小半的坑洞上，“呵，又在里头藏了什么东西了吧，我就知道。”

　　眼看着陈芬就要走近坑洞观望，百叶立刻转身挡住了她的视线。

　　百叶的阻挡让陈芬更加生气了，“敢挡我？！这里面有什么东西对不对！哼，我就知道你这种垃圾手脚不干净，一定是偷了夫人的发簪藏了起来！”

　　陈芬越说越真，似乎这虚妄的事已经成为了事实。

　　为了验证自己的怀疑，她直接伸出手用力推开了坐着的百叶，探着头就往那黑不见底的缝隙看去。

　　可惜，她还是什么都没有看见，缝隙内除了黑还是黑，那样深不见底的黑暗让她有些胆怯了。

　　“...真是，没东西还乱挖，我回去就告诉夫人，让她好好惩罚你，最好是让你几天不许吃饭。”陈芬略微心虚的说。

　　说完，陈芬就一把拽起了地上的百叶，她的力气很大，一个猛拽就让百叶的手腕多了一道红印子。

　　“啊啊、啊。”百叶立刻红着眼眶往后退，他感觉自己的手腕都快被陈芬拽掉了，好疼啊。

　　拽着百叶瘦弱的手腕，陈芬的脸上满是快意，听着百叶的叫声她反而更加用力了，“叫什么叫！赶紧走。”

　　百叶无法只好白着脸跟在了女人的身后，女人走路的速度很快完全没有顾忌他的意思，以致于百叶一直被她拉的踉踉跄跄的。

　　缝隙内的秦恨天就这样阴沉着脸看着百叶被女人带走，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这样的自己让他觉得很没用。

　　听着远处百叶的叫声，秦恨天的双眼逐渐被黑气包裹，眼白的部分也快速的被黑色填充，最后，一丝浓郁的黑气从缝隙内慢慢溢了出来。

　　而远处的两人也自然没有注意到，有一丝黑气跟着他们过来了，在晃晃悠悠了几下后那黑气便牢牢地粘在了百叶的衣服上，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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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已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