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胤远」飞花令二——断袖东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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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在帝王家，无人不羡权，无人不想登顶。黎家三兄弟表面兄友弟恭，而内心早已谋划着日后继位之事。
“天冷了，这情也淡了......”凛冬偌大的花园中，冷冷清清的，只有黎胤和辰远二人相对而站。
辰远听了黎胤这话，望向他：“天下纷争，自有天定之人坐上龙椅，治理这乱世。可除纷争之外，更有桃园、岚岫，何苦困自己于这四四方方的小天空中呢？”黎胤看向辰远，辰远的眸子里不波不澜充满温情，身上疏世独立，兰薰桂馥之气度为这污浊的皇宫。增添了不同的色彩。这一刻，黎胤觉得自己也许是可以放下天下的人，但男儿重在立业，辰远无心纷争，自己又不能为难。
“你希望我成为这天下的皇吗？”看似不经意，黎胤望向辰远的眼神，却充满希冀与坚定。
“你若想当。当然可以，你有这个本事。”辰远不看他，眉目冷淡对着假山上的兰草。“君之愿，我为兰，韧而护之。大可无名苟活一世。”
黎胤心中一暖，“韧而护之”将心中的忧愁一并排去，伸出手臂挽住辰远，将他拥在怀里：“可我更愿你为槿，欢悦四季。”
辰远笑笑，道：“暮下了，回去吧。”暮蝉阵阵，暮羽归林，二人慢慢返途。
“二皇子，皇上宣您。”太监细声来报。
黎胤迷惑转身，望了望辰远，开口道：“是，儿臣立即就去。”
屏退了太监，黎胤忧寻，问：“不知父皇此召所为何事啊。”
辰远细眉轻皱：“莫急，看那太监不急不缓，应不是大事。切记！大局为重。”
黎胤郑重点头，随太监去了。浮龙殿没有往常鲜亮，只点了微微灯火。烛火曳然，黎胤阔步而入。
“参见父皇。”
“胤儿起来吧，朕召你来，是有要事相商。”
黎胤眸子一紧，郑重道：“父皇请讲。”
“你与远儿的事，是真的？”辕帝话锋一转。
“呃...”黎胤抬头瞄了胤帝一眼，颤声道：“是。”
“糊涂！天下那么多好姑娘，怎就偏偏爱爱上一个男人？”
“他是我命定之人。”黎胤开口，轻轻吐出。
“胡说，朕从不信命。所有的东西都要你争取，就算朕有意立你为储，你这断袖，如何面对得了这天下众人的冷眼！身后无继，如何镇住这乱世不反叛，臣子们不图谋？！”
黎胤面色凝重：“立我为储？父皇，孩儿武功已废，不成大器。而且小辰他...”
“那又怎样？你难道不曾想过这帝王之位吗？我黎甫三子，就你黎胤资质过人，禀赋异人，你那一兄一弟资质平庸且颇有心机，只怕天下万里河山迟早毁在这二人的勾心斗角中。”
“有贤臣辅佐加持，也许...”
“别执迷不悟了，辰云已死，辰远只是大将军，黎氏才是天下的主，辰氏不值一提了。现在我们考虑的，不是小我，而是整个天下，所有的利益！你不值得为他留恋！如果真有断袖之癖，你大可登基之后养几房娈童罢了，天下与儿女私情，朕相信你的选择。”
黎胤心中凄苦，一边是久伴不离，命定之人辰远，可一边又是他梦寐的，他一生的雄心，这大宁。这叫他如何抉择。此时他又想起辰远那冷静的眸子，想到他波澜不惊的避世之态，又想到他的“以大局为重”......这一刻，黎胤自私了，半晌开口：“父皇放心，这大宁，儿臣定会治理安好。”
辕帝欣慰一笑，又道：“现宁朝初立，边疆不太平之声总是在朕耳边作响。朕想出和亲之法，下月初四，西域会派靖欢公主来和亲。她可是未来的皇后，你准备准备迎娶吧。”辕帝拍拍黎胤，径自走出。
“是......”黎胤扑通一声跪下，眼通红，再也抑制不住，痛哭流涕。
回到自己的寝殿，担心黎胤出事的辰远久候多时，见他落魄，便知不妙，忙来安慰：“胤，怎么了？”
黎胤一把搂过他，入骨般的紧紧搂住，并不怎么温柔地，唇贴上辰远的唇。辰远发觉黎胤的唇好凉好凉，细瞧脸上还有泪痕。这一吻顽长，少了柔情，多了狠戾。久而，他放开了辰远。
“到底怎么了？”辰远又急又疑。
“父皇他，不让我们在一起。”黎胤一字一字道，“他执意立我为帝，逼我......不得不答应。”黎胤隐瞒了娶靖欢公主的事，编了谎。
辰远一下子失了神，凄苦之情不住流露，仍撑起笑容：“如兰无悔。我不求这份感情能为世间所接受，你有你的锦绣未来，我有我的白鹤青岩。但求天不老，情难绝，不言愁恨、不言憔悴，只凭寄相思。”
黎胤心中痛苦，再将辰远搂得更紧，任凭辰远感受着他脖间灼热的搏动。
转眼已至次月，西域人马接踵而至，黎胤变得越来越忙，辰远只以为他是为了储位而忙碌。初三晚，黎胤微醺，身穿红衣，跌撞回来。辰远忙忙上去扶住他。
“小辰，陪我喝酒。还有这个，你拿去穿上。”黎胤递给他一件大红色的喜服。
“闹什么啊...”辰远半知半解，但仍照做了。
“真好看，就当今晚...我们成亲了吧。”黎胤醉中苦笑。
“别闹了......”辰远也笑，但手中也接过了所谓的交杯酒。
“敬沧海桑田，敬白头誓言！”两人相挽而饮。
夜半红帐，黎胤声音微哑：
“我要你。”
辰远面色绯红，轻轻点头。褪去那一身红衣，挽下那乌黑长发，轻吻上心爱之人的额头。薄纱半放，月色苍凉。多情自古伤离别，从头到底，将心萦系......
次日，辰远醒来已是在宫外的一所屋中，时间已近中午。心想怎么回事，出门一看一打听，才知今日二皇子娶亲，新娘子都已经迎进去了。辰远思绪纷乱，心灰意冷。看着自己身上刺眼夺目的红衣，心中无限苦涩自嘲：昨日立下的永生永世的誓言霎那破灭，自己用一生去爱的人竟如此无情。自己已说愿一世为兰，可他却偏偏不信。为了皇位，不惜负他，欺他，瞒他。万念俱灰之下，辰远跌跌撞撞漫无目的在路上走着，不觉竟已走到他们曾经攻打京城的袖东崖边。
“罢罢罢！我这一生为他人铺了多少路，不能为自己而活自私一下，以为有誓终幸，却又被打回原形，孑然一人。大业已就，器不在我，就让我这一生，了却在这袖东崖吧！”
纵身一跃，刹那嫣红，似火光冲天，血染苍穹。
再复睁眼，是在一间茅屋中。四肢麻木，浑身痛乏。
“你醒了？！太好了，胤哥哥，远哥哥醒了！”辰远艰难扭头一看，伫立在眼前的两名女子，正是昔日他们的童年玩伴墨氏姐妹。他们的父亲一同起义，墨老先生不慕名利，隐居崖下，一身好医术尽传于两个女儿，于是碰巧救了跌落在山腰树上的辰远。辰远再望，看见了身着大红喜服的黎胤，赤朱鎏金，不知在嘲笑谁。
“你怎么这么傻！”黎胤嗓音沙哑，神色焦虑。想去抱辰远，可触到的，却是飞花的刺痛。
“黎胤，从今往后，你我东崖情断，再无交集，无情之人休怪我无义！”说罢，拔出刺入黎胤手臂上的飞花，而复刺入自己的手臂，“破血为鉴！”
“我知道你怪我，但......”
“无需多言，你走吧！”辰远垂泪。
“那好，请辰将军看在我们昔日情份上，回去助我逼宫夺位。”
辰远听闻深深看了黎胤一眼，有惊奇，有愤恨，有鄙夷......更多却是失望。
“昔日情分？我已与你东崖情断，再不谈情分之说。”
“就当是...知还墨姝救命之恩。”黎胤说得自责，垂头。
辰远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用迫近吼的声音道：“报恩也不报你！我本是将死之人，还有何惧？”
“我今日娶了和亲的靖欢公主，但我大宁的皇后，大宁之母不能是外族女子。我欲纳姝儿为后，要报皇后的恩，就等于效忠大宁的皇！”说罢，黎胤转头看向墨姝，墨姝讶异，随之了然，叹气，自小便对这眼前人情深难收，如今父亲去世，只剩她姐妹二人相依为命，日子凄苦，若能成为皇后，不仅能与心上人白头偕老，更能让妹妹墨泷觅得良人，于是开口道：“远哥哥，我......”
“你不用在意我，半死之人吊一口气报恩罢了，也好再尽尽我那愚臣之本分。”辰远自嘲笑笑，挣扎站起来准备向外走。墨泷在一旁早已观望多时，眉头一蹙，坚定地望着辰远的背影，道：
“远哥哥可愿娶我墨泷为妻？”
辰远止了脚步，吃惊转身：“我不能耽误你，别傻了！”一时墨姝和黎胤也愣住，噤然。
“我与姐姐一样，她深爱胤哥哥，我对你亦如此。我希望你是我命中的良人。”墨泷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说出此话，眼眶微红。
“我早已没有情感，你跟着我，你断不会快活的。我是要死在沙场上的人，我把你当妹妹看，不想误你，不想让你早早守寡。荒唐如此，不要再提！”辰远情绪激动，内心早已一片混沌不清，只想快快离开。
“但若如此，你只是会让我更不快活，更是误我，更是将我送上死路。”墨泷淡声道，可话中情如刀锋，字字诛心。墨泷几步走上前，轻轻握住辰远的手，辰远挣扎几下，无力沙哑着声音道：“你会怪我的。”
墨泷摇头：“无论如何都不会的。”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辰远心中铺天盖地的是灭顶般的绝望，似乎走入一片死海，不能下沉寻死，只能漂浮在表面享受着那无边无际的窒息之感。脖子仿佛为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昏天暗地，一阵眩晕。
再醒来就是在皇宫中自己的住所了，模糊灯光中看见墨泷绰约的身影。头昏脑热，踉跄着下床，拥了她过来。又是一阵煴煴，只晓玉软花柔，任度恍惚一夜。
深宫暗室，黎胤立于灯下，低声道：“谢谢你墨姝，为我搭了终身。”
“就是为了你，才愿献这终生。”墨姝停下手中的捣药杵，切切而深情。
“希望你不要怪我，我只是......太舍不下辰远了。但你折后位，将伴你永生。你永永远远是我的正妻。”墨姝笑笑，继续开始调制毒药。
这一仗来的硬，先皇在世，无法见兵刃，只能暗斗。黎胤的两个兄弟并不是软骨头，三方都僵持不下。黎胤于是假意投降，开了自己的宫门，绑了辰远和侍卫，一身白衣静静跪在大殿，双手奉上投降酒，先自罚了一杯。两个自大的兄弟未见诡计，便放下心来接过饮下，顿时暴毙身亡。这边事成，一行人又杀进正殿，正式逼宫。墨姝手捧剧毒，辰远刀尖走血，黎胤黄袍加身，缓缓对辕帝道：“我知道你想看我们兄弟自相残杀，找出来最适合你的那个走狗，不过父王，事已至此，你也别无他选，乖乖退位吧。”一席话毕，老皇帝竟被活活气死，黎胤扶好老帝的尸体，一步步走上了龙椅。这一刻，繁华落尽，寰宇天下，唯输尽他。
据《盛宁史册》载，黎胤登基，号胤帝，大赦天下。胤帝盛赞墨姝有功，且自幼婚约不可违背，封为姝后。靖欢公主贤良淑德，封妃位，同姝后一同协理后宫。另娶把握朝廷命脉大权京城庄家的嫡女庄灵玦，封庄妃。
宫外，墨泷怀孕，与辰远成亲，两人搬离皇宫，入住将军府。一切终于风平浪静下来。
心能渡火，渡不过夙夙愿愿；红尘铅华，终输尽融暖飞花。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胤远」飞花令二——断袖东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