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不归》芙乐

68、第十章

　　诺大的宫殿被明亮的烛火照亮，大殿中只有两人，一人坐在高高在上的椅子上，而另一人，则站在他的身边，神情漠然，似乎对世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我并不在意你以前和谁有过什么关系……”空阔的殿中响起低沉而带着几分暧昧的声音，“不过你现在既然答应了我，就必须好好待在我的身边。”
　　不归脑中突然闪现出那暴躁少年生气的脸，但很快她就定下心神，“只要你遵守承诺，我自然也会遵守承诺。”
　　“但愿如此。”姚星垂突然将不归一拉，扯入自己怀中，在她耳边轻声道，“不然的话，我可会忍不住杀了他。”
　　“你若是伤害他，我不会放过你的。”不归挣脱他的怀抱，认真地说。
　　“看来他对你来说很重要了？”
　　“不是说对我以前的事情不在意吗？”不归转身，“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先离开了。”
　　“不要走。”姚星垂突然拉住她的手，“在这里陪我一会。”他很懂得如何与不归相处，现在语气里透露的一丝软弱就让她不忍心拒绝。

　　“你知道这个地方存在多久了？”姚星垂躺在椅子上，抬头望着大殿的顶端，五彩的画像在烛光的照耀下五彩斑斓，更是夺目，“有个一百多年了吧……”
　　“一百多年……这个地方就这样寂寞了一百多年……”他突然叹了一口气，“这个座位身边，也从来没有他人。”
　　“是你拒绝了他人。”不归也扫视了这个富丽堂皇的宫殿一圈，不知为何也觉得有些寂寞和压抑。
　　“我不是接纳了你吗？”姚星垂突然笑了起来，他再次抓住不归的手，“有你陪着我，以后我就不会寂寞了。”
　　“你太看得起我了。”不归再次不动神色地将手拿开，那双手总是微凉的，每次被握着的时候，她都觉得像是被伺机而动的毒蛇盯上一般，心中觉得不安。
　　“是你太小看自己了。”姚星垂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少女，她比自己的任何一幅画、一朵花、一件陶瓷都要美丽，看着她，便会觉得人生真是美好极了。
　　“明天我带你出去逛逛吧。”他突然眼睛一亮，站了起来，“让所有的信徒都知道，我的身边有你的存在。”

　　不归也不知道姚星垂为何如此固执地要让所有人知道自己的存在，但是这个人既然开了口，那就是没有办法更改的。第二天，他们就在一干教徒的陪同下，开始在信奉他的村子里游走。
　　他们每到一个村子，所有人都会非常热情地出来迎接，大家见到姚星垂之后，都虔诚地跪倒在地，甚至有人想要靠近姚星垂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不过最终还是被守护在旁边的信徒给拦了下来。
　　实在是太夸张了。
　　不归不禁皱了皱眉。

　　“怎么，不喜欢他们吗？”姚星垂立马就发现她的情绪变化。
　　“你给他们吃了七堇鸢？”不归只能想出这一个答案，不仅是教中的信徒，恐怕连这些村子里的人都无法避免。
　　她想到了昨天出逃的那些人，难道他们是发现了真相之后所以选择逃跑的？
　　“我只是为了让他们得到快乐。”姚星垂并不以为意，“你看，他们不是很快乐吗？”
　　确实，在所有人的脸上，不归都能看到笑容，大笑到夸张。
　　“这种靠药物得到的快乐难道是真的快乐吗？”不归摇摇头，“如果是，为何你不食用？”
　　经过这些天的观察，不归是知道的，姚星垂并不碰七堇鸢，更不谈依赖这种植物得到快乐这种事情了。

　　“看来你对我很上心。”姚星垂还有几分高兴，“因为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难道不是因为你知道对七堇鸢上瘾之后就会受控于这种植物？”不归避开他的眼光，冷淡地说。
　　身为统治者的他自然不会用这种东西了，因为那是用来统治这些村民的手段。只可惜大多数人并不知情，还以为自己真的得到快乐，深陷于此，无法自拔。
　　“难道你觉得我是为了控制他们？”姚星垂摇摇头，看着跪在下面满是笑脸的百姓，“我只是希望他们能够快乐啊！”
　　不归对他这番言论无比反感，索性将头转开，不再与他说话。

　　“你看看这周围……”姚星垂却好脾气地继续说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沙漠啊……缺水缺粮，什么都缺……”
　　“这里的人过得比谁都贫穷，他们经常要面临亲人病死饿死的痛苦，甚至连让自己活下去都困难……现实已经这么残酷，为什么不能让他们快乐一些？”
　　“那都是虚假的快乐。”不归也看向那群跪在地上的人，空洞的眼神和夸张的笑容，都让她有些难受。
　　“那也比痛苦要好，不是吗？”姚星垂微微笑了起来，“既然现实怎么都是痛苦的，何不选择虚幻的快乐……这种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快乐，对他们来说就是上天的恩赐。”
　　“他们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家。”姚星垂看着有些茫然的不归，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就算这片沙漠再贫瘠，他们也不会离开，何况这里还生长了能够让他们快乐的植物？”
　　不归一时沉默，不再言语。

　　之后两人又在教徒的陪伴下逛了几个村子，每个村子的情况都是相同的，所有人似乎都带着快乐的笑容虔诚地感谢明夜教，还送来了许多礼物。姚星垂一路都是微笑，倒像是温柔可亲的模样。
　　等回到教中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不归坐在骆驼上，看着被染上暖光的沙漠发愣，风卷起黄沙渐渐远去，西沉的日光也逐渐暗淡下来，这里安静得过分。
　　她突然理解姚星垂所说的寂寞。
　　在这个地方，不管是谁都会感到寂寞的。

　　“今天，是你们庆国所说的除夕吧。”姚星垂突然说道。
　　不归一愣，经他提醒这才想起来，已经又过了一年，“是的……”
　　“晚上我为你准备了好东西。”姚星垂牵着她的手从骆驼上跳了下来，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教中走去。
　　长长的走廊上来回走着护卫，他们见到姚星垂之后都停下来行礼，那些手中端着东西的女仆也纷纷跪倒在地。走了一路，不归跟着姚星垂狐假虎威地享受了一路的行礼。
　　与那些恭敬的村民们一样，他们都对他心存敬意，所以没有人会抬头看他，除了一句“教主好”也没有其他多余的话语。
　　还真是寂寞啊。
　　不知为何，不归的脑海里又响起了这样一句话。

　　姚星垂带着不归去的是她所住的庭院，院中四处贴着剪纸和福字，还有对联和红灯笼，原本冷清静雅的院子，倒是被灯火染上了几分暖意。旁边亭子的桌上，还摆放着果盘和各种零食，还有一个火炉放在椅子上，上面温着一壶酒。
　　“你不喜欢外人打扰，所以我让大家都下去了。”姚星垂被灯火点亮的眸子里闪着光芒，“今晚就由我来陪你过年吧。”
　　不归垂下眼，在这种时候，她是没有心情过年的，只是她又不忍扫对方的兴致，只是轻声应了一声。

　　“人呐，总不能一直活在过去。”姚星垂将她往前推了推，“那样还怎么朝前走？”
　　不归侧身认真地看着他，“我只是一个复仇的人，你没有必要……”
　　“我又不是为了你。”姚星垂微微笑了起来，“为你做这些事情，我觉得开心。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自己不用七堇鸢吗？因为我知道自己的快乐是什么，并且能够将之实现。不管是美食、美物，还是美人……我都能够得到。”
　　“那真好啊……”明明知道不对，不归却还是有些羡慕他，羡慕他说这些话时，眼睛里闪现的光芒，还有嘴角不自觉扬起的微笑。
　　“来吧，就算是为了我，陪我喝一杯。”姚星垂已经走到亭中，将酒壶拿起，给两个杯子各斟了一杯。
　　不归上前拿起酒杯，盯了两秒，二话不说，一口喝下。辛辣的味道在喉咙和胃里燃烧，似乎能够减轻她心中的抑郁。在姚星垂给她斟上第二杯时，她又一口喝了下去。
　　一杯接一杯，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

　　还真是好酒量。
　　姚星垂看着一旁摆成一排的空酒坛子，不禁感慨，还好他准备充足，让她能够痛快地大醉一场。
　　虽说酒比不上七堇鸢，但是却也能够让人暂时地忘掉一切。
　　她也应该稍稍休息一会了。

　　又是一个寂静的夜晚，吹过院中的风带着森森的寒意，看着趴在桌上的少女，姚星垂觉得似乎没有那么寂寞了。
　　要是能和那些藏品一样，永远地将她留在身边就好了。
　　他紧紧地盯着她，少女发红的脸蛋和粉嫩的嘴唇，他不禁心猿意马起来。他站起来，走到她的身侧，鬼使神差地弯下了腰。
　　不行。
　　在近到能够闻到对方铺面而来的鼻息时，他突然反应过来。
　　他怎可做这种事情？
　　他喜欢的任何东西都是通过正常手段名正言顺地得来的，他绝对不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一定，他一定在她心甘情愿地跟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