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那个领主！》一株金鱼草

64、拍卖会（一）

　　正午，落日山脉。

　　延绵不绝的群山起伏不平，层层叠叠的绿色铺满了山头，最陡峭的峰峦直入天际，山脉的尽头缩成了一个峡谷，极为狭窄，直扼咽喉。

　　“老大，我们还要守多久？”一个清稚的声音传来。

　　峡谷一侧懒洋洋地伏了几个人，其中一个长脸青年没好气地骂道：“你他妈给我趴好，别吓跑了我的肥羊。”

　　顿时几个人桀桀地笑了，落日山是虎牙的地盘，有点见识的商人宁愿选择绕三天路程，也不愿意打这峡谷过。

　　也不知道这肥羊是哪里来的愣头青，妄图从落日峡谷入蔷薇城，利亚得笑了笑，最近爱兰城举行拍卖会，无数的商人鱼贯而入。

　　“都他娘的是金币啊。”

　　利亚德吹了吹自己的头发，阳光透过繁密的枝叶勾勒出商队的影子，他轻佻地吹了声口哨，草丛里应声般传出微微的响动。

　　来了……

　　马蹄声与沉重的车轱辘声越来越清晰，随之而来的，还有整齐的步伐声，利亚德十八岁开始当强盗，从声音他就能听出，载得满满当当的货物。

　　——还有训练有素的护卫。

　　利亚德眼皮一跳，心中直觉告诉他来了个硬茬子，他比了个手势，让大家别轻举妄动。

　　少年只得将抬到一半的屁股硬生生压了下去，睁大眼睛盯着峡谷的另一面，右手搭在了腰侧的刀柄上。

　　商队慢慢踏入峡谷，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支骑队，果然如利亚德所料，这是个硬茬子，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不好惹的气息。

　　挺得直直的背脊，手握缰绳的动作，甚至是马身摆动的弧度，如同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分毫不差。

　　利亚德将身子伏得更低了，尽力让茂盛的野草与树根掩盖住自己，当强盗不是光凭一身蛮力，“多观察，多思考”才是虎牙盘踞多年的倚仗。

　　他心虽有遗憾，但心里已经想好要给兄弟们上一课，这商队一路行去，不知道多少强盗会死于刀下，到那时，他再借机收拢地盘，一举吃下西南强盗业半壁江山。

　　想到这儿，利亚德琥珀色的瞳孔微缩，淡淡地笑了笑。

　　“连长，他们当我们瞎吗？前面山坡上趴着三十来个人一动也不动。”一个小班长低低地开了口，不动声色地望了山坡一眼。

　　博格目不斜视，余光却留意着前方的动静：“换半个月前，你能发现？”

　　那些强盗穿着浅褐色的衣服，往草丛里一趴，正常情况下，除非是目力惊人，否则几乎发现不了。

　　可是……

　　小班长下意识地往后回头，奥古斯都大人的骑兵在后方压着队伍，苍白的脸上面无表情。

　　自从这群死人脸把他们揍得鼻青脸肿，这梁子就算结下了，这段时间他们拼死拼活操练，为的就是争一口气。

　　每天会挑一百个人投放在同一座山上，相互厮杀，点到为止，直到只剩最后一个人。

　　如果是平原地形，或许他们还会发愁，可这种山地，不是他夸口，就跟喝水吃饭似的，闭着眼睛也能打。

　　像这种趴在草地上一动不动的，他们称之为伏地魔，演练中太常见了。

　　“如果是我，肯定不会挑阳面，肯定要挑一个背阴面，那树后面的位置就不错。”另一个营长也加入了讨论，他们不自觉放慢了速度。

　　“那地方肯定有人，你以为就你能想到？”博格摇了摇头，“虎牙在落日山屹立多年，别小瞧他们。”

　　“一营跟我走，二营侧翼包围，三营准备驰援，别放跑一个。”

　　博格说罢，骑着马直奔山坡而去，一营的士兵们紧随其后，他们下马、突袭一气呵成，强盗们还未反应过来，博格的刀便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利亚德最先拿起武器，可他望见后面又冲出一队的士兵，人数是他们的十倍，他们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这是压倒性的胜利。

　　“我希望和你们的主人谈一谈。”利亚德放下剑，举起了双手，从树后绕到了中间，一个魁梧的男人用剑指住了他的咽喉，不让他靠近马车一步。

　　一个小兵在男人的示意下敲了敲一辆深色马车的车窗帘，小声问道，过了一会儿，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了漆黑的车帘。

　　出来一个身着贵族服饰的青年，从面孔上看，应该有着北方血统，是南方人少见的白皙。

　　“你要见我？”罗维也在打量着他，与其他强盗不同的是，他的身上没有搏打的痕迹，他应该从一开始，就放下了武器。

　　要么是个懦夫，要么就是个聪明人。

　　利亚德单手放在胸前，半跪下，深呼吸了一口气，用这辈子最恭敬的语气说道：“阁下，我愿成为您的仆人，只求您放过我的兄弟。”

　　“老大，要死我们一起死，下辈子还和你一起当强盗。”一个金发少年梗着脖子道。

　　“对！要死一起死！”

　　“我们当强盗，就做好了死的准备。”

　　几个人也跟着吼道，全然不在意自己的伤势，满脸桀骜之色，看得博格登时就重重地踢了几脚。

　　罗维挑了挑眉：“凭什么？”

　　“能打架，会杀人。”利亚德回答道。

　　“这可不够，当我的仆人你还不够格。”罗维笑了笑，“我可以不杀你们，但你要为我做一件事。”

　　很快，利亚德便知道这件事是什么了——标注沿线强盗的位置，不是为了避开，而是为了打劫！这要多丧心病狂的人才能想出这主意？一路搜刮下去，西南的强盗业算是没希望了。

　　这几天，利亚德见过无数的强盗死在了刀剑下，他不得不庆幸自己的好运气，及时地宣布效忠，否则他也会是其中的亡魂。

　　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军队，就像是从深渊走来，不仅在平原机动能力强，山地作战更是厉害，而军队主人的名字，叫做罗维·温莎。

　　利亚德的心在胸膛猛跳。

　　女皇的血脉，谁能说男爵不会是下一个君王呢？到那时，说不定自己也能混个贵族当当。

　　要不是活不下去，有谁会愿意做强盗呢？利亚德自嘲地想到。

　　…………

　　爱兰城，伯爵府。

　　“听说鹿丹堡男爵也会来？唔，希望他的女伴会是洛丽公主。”贵族们三三两两地交谈着，比起罗维本人，他们对《男人的福音》更有兴趣。

　　“咦，你也看过吗？我以为凯里特堡隔得远，你不会看过呢？”

　　“商人们把记忆石拍到了一百金币，别说中部的凯里特了，怕是帝都也传开了。”一个绅士唏嘘地说道，“同人画也是，一副等身大小的，足足要五个金币。”

　　涅罗从他们身边经过，听到他们的言语，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一看就是破落贵族出身，仗着父辈的荫庇，能有幸参加伯爵的拍卖会。

　　用他父亲的话来说，《男人的福音》是个什么东西？连庸俗的骑士小说都比不上，真正的绅士，是不会碰这些东西的。

　　他的父亲，可是帝国有名的雕刻家尼尔斯·佐罗，高贵的出身赋予了他对美的感知。

　　“涅罗，你没有带女伴吗？”一个穿着宝蓝色长裙的少女叫住了他。

　　“那美丽的女士，您愿意成为我的女伴吗？”涅罗摘下了头顶的礼帽，伸出手，对着少女邀请道。

　　“看在你如此诚心的份上，我就答应你啦。”少女将手搭在了涅罗的手上，语气天真得像个孩子。

　　涅罗享受着众人艳羡的目光，少女可是爱兰伯爵最宠爱的女儿，他有把握娶到她，毕竟她如今已经对自己青睐有加了。

　　只要再努力一下……

　　“鹿丹堡男爵到了。”

　　仆人的话音刚落下，涅罗就感到众人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移开了，都往门厅的方向望去。

　　涅罗气息不禁一滞，他呼吸了几下，也跟着望过去，他倒想看看，传说中的鹿丹堡男爵长什么样儿。

　　门开了。

　　鹿丹堡男爵穿着正式的男爵服走了进来，黑色绣金的礼服更衬得他肤色白皙，面容深邃。

　　“他长得可真好看呀。”伯爵家的小姐轻声道，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

　　涅罗看向罗维的目光更不善了。

　　最先上前的是卡翠娜——伯爵的女儿，她提着裙摆而去，留给涅罗一个轻盈的背影。

　　“鹿丹堡男爵，您似乎还没有女伴吧？”卡翠娜羞涩地问道，低头抚了抚耳边的碎发，“忘了自我介绍，我是爱兰的伯爵的女儿，卡翠娜。”

　　“没有。”罗维款款微笑。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有没有荣幸成为您的女伴呢？”她蹙眉问道，那秀丽的容颜，任何一个取向正常的男性都不可能拒绝她。

　　“不好意思，我带了男伴。”

　　罗维回过头，向奥古斯都伸出了手，卡翠娜这才看到他身后还有一个银发男人，极其英俊。

　　可惜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男人挑衅地冲她扬了扬下巴，她笑了笑：“没关系啦，我的父亲非常想见您，不如我带您去吧。”

　　“可是，这位先生不能一起去哦。”卡翠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

　　奥古斯都抿了抿薄唇，表情可以说是很难看了。

　　罗维赶紧哄道：“你乖。”

　　奥古斯都不理他，思考着怎么杀了这女人，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好几度。

　　“你还想不想要珠宝了？”罗维低声说道，“想要，那就听我的。”

　　奥古斯都委屈地放开了手。

　　卡翠娜笑得更灿烂了。

　　涅罗接过女仆手里的酒，猛地灌向了自己的喉咙，他算是明白了，这半个月他被卡翠娜耍着玩呢，瞧瞧那害羞的眼神，无辜的语气，装的，全他妈是装的！

　　见罗维拒绝了她的邀请，涅罗隐隐有些开心，这鹿丹堡男爵倒挺有趣，就是品味太差了。

　　罗维跟着卡翠娜穿过了长厅，上了楼，楼上伯爵和伯爵夫人似乎在争执着什么。

　　有意思。

　　罗维低低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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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凡夫俗子的地雷，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