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那个领主！》一株金鱼草

15、第二个雨夜 (一)

　　清晨，子爵府。

　　虽然天还灰蒙蒙的，雨已经停了，院子里盛开了一片红色的蜀葵，艳得如同朝阳。

　　“夫人喜欢花吗？”

　　侍女陪着罗维去见子爵夫人，他慢悠悠地行走，发现内城种满了植物，有许多甚至认不出名字。

　　侍女摇摇头：“有时会在玻璃瓶里插两枝，子爵喜欢植物，每次外出都会带些种子回来。”

　　“这样啊。”罗维若有所思，“子爵挺有生活情趣的。”

　　没多一会儿，就来到了城堡的最深处——一栋七层的建筑物，可以想象，站在上面，将俯视整个城堡。

　　子爵夫人已经在餐桌上等他了，泽维尔那个熊孩子也撇着嘴坐在椅子上。

　　“小罗维，昨晚睡得好吗？”子爵夫人示意仆人端上早餐，一边伺候的男仆帮罗维拉开了椅子。

　　罗维彬彬有礼地坐下，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正规地吃饭：“谢谢夫人关心，院子里飘满了花香，我早上起床精神极好。”

　　“哼，油嘴滑舌。”泽维尔恶狠狠地咬着白面包。

　　子爵夫人嗔了他一眼，用银质刀叉划开三角包：“子爵喜欢花草，一年四季都要开着花。”

　　“对了，子爵今天回来吗？我准备了一车礼物送给他，昨天忘记了，今天一早就派了侍卫回去取。”罗维喝了一口奶油浓汤，不经意地问道。

　　子爵夫人有些为难：“平常这个时候他都回来了，看样子你得多等一天了。”

　　罗维心里松口气，他让老约翰将地精给领来，挑的就是子爵不在家的时候。像布鲁诺这种人，一眼便能看穿罗维的小心思。

　　昨天半夜他被哀鸣声惊醒，那声音不像人，反而像是绝望的困兽。更奇怪的是，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

　　布鲁诺的秘密，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罗维低下头，品尝起了他的早餐。

　　…………

　　“小伙子，能不能扶把手啊？”老约翰吃力地将三十来个半人高的封闭陶罐从马车抬到小推车上，守卫无奈地帮忙。

　　老约翰的老脸讪笑着：“人老了，不中用啦，还是你们年轻人体力好。”

　　这是他人生中演技最好的一次，手心里都是汗，地精们都在陶罐里了，在罐子上扎了数个小孔，保证他们不会憋死。

　　“这里面是什么啊，怪沉的。”守卫疑惑地问道。

　　老约翰冷静地说：“给子爵大人准备的礼物，鹿丹堡上好的啤酒，空手而来实在太失礼数了。”

　　守卫淡淡地鄙夷，络绎不绝的人送礼物给子爵，从来没像鹿丹堡男爵这样寒酸，看来是捞不到油水了。

　　老约翰将守卫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吁了一口气。大人猜得没错，一个老头，推着一车啤酒，又有谁会警惕呢？

　　何况他们眼里的大人不过是乡下的小领主，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三十多桶酒即将就要装运完毕的时候，远方响来沉重的马蹄声，数百个黑骑逆着风驰骋而来。

　　守卫立马放下了举到半空的陶罐，迅速将右手放在了左胸，单膝下跪：“恭迎大人。”

　　其他几个守卫也是整齐划一地动作，世上唯有一人能让他们如此心悦诚服。

　　布鲁诺，回来了！

　　老约翰的脸变得惨白，他没有时间慌张，只能跪伏在地，余光看着子爵带着骑士离城门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子爵蹬着一双锃亮的皮靴骑在马上，经过老约翰时，停住了。

　　“他是什么人？”

　　老约翰抬头，见子爵一身鎏金装饰的黑色锁子甲，甲胄直达腿部。头盔完全包裹住了他的脸，投向他的目光极其冰冷。

　　老约翰努力扯出个笑容：“我是鹿丹堡男爵的侍卫，大人已在府上恭候您。”

　　“他倒是来了。”

　　子爵冷哼了一声，准备进入城堡，瞧见了推车上的陶罐，目光一凝。

　　“这是我家大人准备晚上送您的礼物，密封的啤酒。”老约翰赶紧解释道。

　　子爵提着缰绳骑着马绕了一圈，似乎在打量：“去，把那两个敲碎。”

　　他用手指了指还没搬上推车的罐子，守卫抽出了长剑，正欲劈下。

　　老头子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强迫自己冷静，不要辜负大人的信任，胸膛挺得更高了，看上去就像个真正的侍卫。

　　子爵忽然道：“不，不要那两个，中间那一个。”说完，他便转头看向老约翰，眼里闪过一丝残酷。

　　老约翰下意识捏紧了拳头，他甚至能听见心脏怦怦地跳动，仿佛要跳出胸膛。

　　“哐当”一声——

　　罐子碎了。

　　淡黄色的啤酒淌了一推车，守卫用手沾上尝了尝，禀报道：“大人，确实是啤酒。”

　　“是吗？”子爵收回了目光，似乎这件事儿没发生一样，骑着马进入了城门。

　　老约翰这才直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

　　“快进去吧。”守卫催促着。

　　老头儿搬上了最后两个陶罐，扶着小推车一步一步缓慢地进了车门。

　　他整个后背已是汗津津的一片。

　　…………

　　“父亲！”

　　泽维尔刚下餐桌，冲上去给了布鲁诺一个拥抱。

　　子爵来了。

　　罗维手一抖将茶杯打翻在地，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趁俯下身捡起杯子的空档，调整了下情绪。

　　如果布鲁诺发现了地精，那么进来的第一件事就不是和儿子拥抱了，而是抓住他。

　　这就意味着针对布鲁诺的布置成功了，藏有地精的陶罐不是放在中央，而是边缘。

　　有时候想得越多，越会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

　　罗维轻轻一笑，起身将裂了几道缝的杯子放在了桌上，走了几步行了一个见面礼。

　　子爵的头发半白，眉压眼，鹰钩鼻，即便他什么话都不说，你也能感受到强烈的上位者气势。

　　罗维打量子爵，子爵也在打量他。

　　“你是来为你父亲求情的吗？”布鲁诺挥手让其他人退下，语气可算不上好，子爵夫人离去时担忧地看了一眼罗维。

　　他摇了摇头：“不，我是来和您谈生意的。”

　　子爵笑了：“那一车酒吗？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

　　“请您给我一天的时间，我能让它们价值百倍。”罗维不卑不亢地说道。

　　蒸馏酒会为罗维带来成山的金币，可与一个考特城比起来，差得太远。他来到鹿丹堡已经半个月了，帝都的人也快来了。

　　况且，子爵又能活多久呢？

　　罗维目光灼灼地等着答案。

　　而子爵向窗边走去，那儿正好开放了一园蜀葵，他背对着罗维，看不见表情，沉默了好久，才开口道：“你试试看吧。”

　　不对劲，要是爱德华在这儿，头能磕得跟小鸡啄米似的。他是在担心什么。

　　罗维皱着眉望着他的背影。

　　“还不快去！我只给你一晚上的时间。”子爵转过身，“完不成，你父亲别想活命。”

　　“我会让您满意的。”

　　罗维停下思索，识趣地告辞了，在侍女的带领下来到单成一栋的厨房。老约翰正搬着陶罐，看上去吃力极了。

　　“你这得搬到什么时候？直接推进去。”罗维给老约翰使了一个眼色，直直地推了进去，所幸这门够宽，不然还要费些额外功夫。

　　接着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出来吧！”

　　从罐子里钻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绿皮，互相拥抱着，因为缺氧脸色煞白，比上次见面好看一些。

　　老约翰点燃灶火，在铁锅上倒上油，烧得噼里啪啦响。

　　罗维从推车底部，解开缠得结结实实的绳索，一把把小铲子纷纷掉落在了地板上。

　　“伙计们，开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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