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那个领主！》一株金鱼草

11、自由

　　第一天，罗维没有回来。

　　第二天，罗维还没有回来。

　　今天都第三天了，幼龙挥动翅膀飞到了窗沿上，盯着远方发呆。如果人类回来了，给他做再多好吃的，他也不会原谅人类。

　　东南方向出现了一匹马车，刻着郁金香的徽章，在石子路上坎坷前行。

　　罗维终于回来了，幼龙扭过屁股，扇着翅膀，飞回了胡桃木做成的小床上，趴着头闭着眼卧住了。

　　大概过了三刻钟，房间的门嘎吱一声打开了，希尔斯陪同着罗维进了房间，小声交谈着，幼龙的耳朵立刻竖起来了。

　　“奥古斯都大人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连肉粒也不吃，我很担心他的健康状况，您看他这个样子……”希尔斯简要地做着汇报。

　　罗维皱着眉头吩咐到：“你先下去吧，我照顾他就行。”

　　随着希尔斯的关门声，罗维边走边脱下了闷热的外套，解下了衬衫第一颗扣子，靠近了奥古斯都。

　　“饿了两天，也没瘦嘛。”他用手量了量幼龙的体型，不算羽翼，仍然是一只手难以把握。

　　奥古斯都还是闭着眼睛，挺尸状，不搭理人类，周身散发着我不高兴快来哄我的气息。

　　“哟，生气啦？”罗维继续逗着他，“我要是带上你，怕还没出鹿丹堡，就被教廷的人给抓了，揣进兜里也悬啊，谁知道他们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检测手段。我也承认，没和你说一声是不对，下次不会了。”

　　“你要是还生气我也没办法，论年龄，你还比我大吧，啊？”罗维摸了摸奥古斯都的头，转身离开了。

　　“啾——”

　　幼龙发现人类往外走，又气又慌，跌跌撞撞地飞下了床，滑行了几步，张开翅膀抱住了罗维的脚腕，不让他走。

　　罗维感受到脚部冰凉的触感，蹲下身，才发现是奥古斯都追上来了，叹了口气，一把搂在了手心里：“我是去给大人您做饭，愿意就一起来吧。”

　　正好到了晌午，罗维也饿了，准备做两人份的烤鹿肉，生产组老当益壮，今天刚打回来的野味，专门给他留着。

　　罗维只要了一块儿腿肉和鹿舌，用铁叉串起在火上烤，撒了些盐与胡椒粉。

　　烤至七成熟，鹿肉渗出发焦的油脂，整个厨房都闻得到鲜香。罗维抽出了铁叉，放到了白瓷盘上，端了出去。

　　一人一龙吃得很饱，在椅子上躺着休息。奥古斯都大人心里想着看在烤肉的份上，这次就原谅他了，饲(划)养(掉)一个人类可真不容易。

　　杰克经过餐厅，也前来汇报工作：“大人，啤酒分三批酿造了500桶，生产组的资金已经用得差不多了，没办法购买更多的木桶和原料。”

　　“蒸馏用的铁锅让矮人造了十个，尚未打造完成。第一批精制酒之前得下个星期末才能出炉。”

　　“和我估计得差不多，发酵可以缓一缓了，陪我去村庄一趟。”说罢，罗维的目光投向了奥古斯都，“你一定会善解人意的，对吧？”

　　幼龙不情愿地应了一声。

　　从领主府步行大概20分钟，就到了村庄，虽说还是破破烂烂的房屋，但卫生条件改善了很多，至少已经没人敢往河里扔垃圾了。

　　“卫生工作做得不错，是谁在负责？”罗维赞赏地说道，侍卫们还被关在地下城，组员们处理了大部分公务。

　　杰克立即回答道：“刘易斯负责城建这一块儿，并且他提议建一个公共澡堂，要入冬了，对于镇民来说，洗澡太昂贵了。”

　　取水容易烧水难，燃料的成本太高，高到许多人宁愿不洗澡，罗维思忖了片刻：“先建起来吧，正好可以用上水泥，到时候再看要不要运营。”

　　或许那个时候会有足够的金币来补贴澡堂，他可不奢求这几年能赚钱。

　　他们一路走来，原先弥漫的臭味也淡了，在苛刻的罚款政策下，农奴们已经习惯将粪便充当有机肥料，并且惊喜地发现施肥后的庄稼长得更高更壮。

　　当然，村庄里不止有农奴，也有少量拥有土地的自由民。如果再来几次大旱，恐怕整个村子都是罗维的了。

　　“晚上将人给集到村中心的空地上，我有事儿宣布。”罗维叮嘱了一句，随意地打量着周围。

　　太阳已经升到了高空中，晒得地面的野草焦黄，凉凉的秋风吹过，竟比往常更冷。

　　村子的正南方是一片临河的耕地，取水方便，农人们流着汗水、辛勤地收割着小麦、大豆和其他农作物。

　　即便他们如此努力，罗维轻轻松松便能攫取一半以上的收获。不仅是地税，还有各种财务税。

　　据希尔斯的叙述，农奴砍一棵树盖房子要交林业税；去市场上出售物品要纳交易税；女儿出嫁到别的领地要交一笔嫁女税；死后分配遗产也需要上缴遗产税。

　　他们一辈子被绑在了土地上。

　　罗维正思考着，对面来了个女孩儿双手费力地提着粪桶，小声地向他问好。

　　这是上次那个女孩儿，他有印象。

　　女孩儿身形瘦小，头发枯黄，手臂只贴了层薄薄的皮肉，看上去怪可怜的，一双茶色的眼睛却很明亮。

　　“过来，陪我说说话吧。”罗维微笑着邀请。

　　女孩儿迟疑了一会儿，放下了粪桶，将手往打着补丁的粗麻衣服后抹了抹，才靠近了罗维。

　　听说新来的老爷很爱干净，她不想让他讨厌。

　　“你叫什么名字。”罗维找了块儿大石头，拉着女孩儿一起坐，沐浴在阳光之下。

　　女孩儿羞涩地开口：“我叫艾拉·约翰逊，我家世世代代都住在这儿。”

　　“艾拉平时都干些什么呢？”罗维轻声问着，用可能温柔的语气，怕吓着女孩儿。

　　平时？艾拉有些疑惑，这有什么好说的，但还是怯怯地回答：“天不亮的时候起床割草、放羊，中午准备午饭……等我长大了，就能种地了。”

　　“那你想不想过另一种生活呢？认识世界、改造世界。你可以凭这儿赚钱，去买漂亮的衣服。”罗维用手指了指脑袋。

　　“而你要付出的只是时间。”艾拉有一双向往自由的眼睛，让他情不自禁地开了口。

　　罗维望着空地上已经陆陆续续站满了人，杰克正朝他走来。罗维跳下了石头，与小女孩儿告别。

　　“如果你愿意，可以来领主府找我，也欢迎你的伙伴。”

　　他确实想要培养一批工业化人才，然而对于农奴的孩子来说，读书无疑是昂贵的事。现实的引力太沉重，在此阶段，他不强求。

　　走到空地边上，人群自动为罗维让出了一条道路，他径直来到了前方。杰克正高声维持着秩序，农奴们实在吵闹得厉害。

　　“大人来了，安静！”杰克扯开嗓子大吼，年纪上来了，吼完口水便呛住了喉咙，组员轻轻拍着背。

　　“说够了吗？”罗维一米八的个子在缺乏营养的农奴面前很显眼，他又是典型的北方贵族长相，高鼻深目，看上去相当有气势。

　　人群议论的声音渐渐小了。

　　罗维没有再说话，踱着步，沉默了好几分钟，用十分具有压迫感的眼神扫视了他的农奴，气氛瞬间压抑了下来，噤若寒蝉。

　　他这才宣布道：“我想你们都认识我，我是鹿丹堡的领主，帝国的十二皇子。我以男爵的身份向你们承诺，只要你们自收获日起，一个月内能修好从这儿到考特城的水泥路。”

　　“我给你们自由。”

　　罗维继续说着：“不仅如此，我还会雇佣你们为我工作，每个月至少能获得200铜币。”

　　他的话音未落，人群开始沸腾起来，杰克不得不又吼了声，才稍稍安静点。

　　“但是，如果你们一个月之内完不成，就没有让我雇佣的价值，你们的世世代代将永远是农奴，那实在是，太悲哀了。”

　　罗维的语气同情极了，眼里却没有温度。由着农奴们或怀疑或欣喜地打量着他、热切讨论着，慢慢走到了杰克的身边。

　　“修路的任务就交给你了，铁匠铺的二十多个农奴会是你的好帮手，有不懂的地方及时问我。”

　　“是的，大人，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杰克低下头谦卑地说道。

　　罗维给予了杰克相当大的自主权，这会是黑火大陆第一条水泥路。若是为了稳妥起见，他本应该亲自指导。

　　但这样底下的人永远成不了大气，他不介意多花一些时间等待，或许在某一天，雨水多一些，种子就开花了。

　　艾拉在人群中拼命挤出了小脑袋，仔细地听着领主大人的讲话。

　　她仰望着神祗一般的罗维，攥紧了右手，女孩儿做出了一个改变她一生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