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穆宁（重生）》秦伊

7、第七章

　　夜渐深，建安城中又下起了雨，噼里啪啦的雨点敲打在屋顶瓦片上，倒是为这闷热的夏夜添了一丝凉意。

　　雨中，城中央那座灯火通明的皇宫里，一个身材欣长的黑衣男子正匆匆朝着宫门而来。

　　宫门下，值夜的两名禁卫军兵将见那男子走近，才认出是圣上眼前的红人，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霍长青，忙拱手行礼，齐齐道：“霍大人。”

　　霍长青闻声微微颔首，翻手亮出了一块黑铁令牌，道：“开门！”

　　那两名兵将应着，转身去开门，其中一人对着那男子笑道：“霍大人真是公务繁忙。”

　　霍长青看了那兵将一眼，淡淡地说道：“为陛下分忧哪里称得上繁忙。”说完，还不等宫门大开，就急急地自微敞的门中大步而出。

　　宫门外，一青衣小厮牵着两匹马淋着雨静静地候在那里，见霍长青出来，欢喜地叫道：“二爷！这可总算是出来了！”

　　霍长青将那青衣小厮递来的黑色披风往身上一系，接过马鞭后一把拉过缰绳，一言不发地直接翻身上马，扭头对那青衣小厮道：“上马，走！”

　　那青衣小厮高兴地应了声，也上了马，跟随着霍长青打马穿过了金水桥，朝着城中疾驰。

　　两骑的马蹄声与雨声一道急急地落在湿漉漉的青糕砖道上，穿过空无一人的街巷，不多时，在一座亮着一盏红色灯笼的小楼前停了下来，霍长青抬头看了一眼小楼，自马上一跃而下，对着身后停下马的青衣小厮道：“将马拉到后巷去！”

　　“是！”青衣小厮接过霍长青递来的马鞭，问：“爷，今夜可是要在此留宿？不若我回府报个信？”

　　霍长青脚步一顿，略思索了一下，道：“不用，候着，我去去就来！”

　　青衣小厮点点头，握着马鞭看着霍长青推开小楼的门进去后，转身拉过霍长青那匹白色大马，吆喝着将那两匹马朝着小楼边的小巷子拉。

　　这边，霍长青推门进了小楼，只见一楼厅堂中亮着灯火，却不见一人。他解开披风系带，将披风在臂上一挂，抬头看向雕花木梯，嘴角微微一勾，毫不犹豫地拾阶而上。

　　霍长青刚上得二楼，就见那小楼走廊中一锦袍男子负手而立，正默默地看着栏外的夜雨。廊顶挂着的一盏昏黄烛火，照亮了锦袍男子那黝黑的脸庞。

　　那锦袍男子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到霍长青，点了点头，道：“没想到，你竟还是来了！”

　　霍长青微微挑了挑眉头，笑着问道：“怎么，你以为我今夜来不了了么？”

　　锦袍男子凝视着霍长青，道：“今夜，你就算来不了，也是意料之中。”

　　霍长青走到他面前，转头看向栏外，沉默了一会，低声说：“秦家，恐怕要起来了。”

　　锦袍男子顺着他的目光，看着夜幕中那座金碧辉煌的皇城，道：“是吗？”他的眼眸微转，看向了秦府的方向，嘴角一扯，“秦家不足为惧，即便那秦子轩秋考夺魁，也不过是商贾出身，纵使有天大的际遇，抓不抓得住也是两说。”

　　霍长青闻言摇摇头，抬眼看向锦袍男子，道：“少泽，你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你当我月前赶去太湖所谓何事？”他停顿了一下，“只因了那秦家，透过秦子轩递了一本账册给二殿下。”

　　墨少泽眉目不惊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霍长青的肩膀，缓缓转身，道：“这雨……倒是教人浑身舒爽，你我不如小酌一番。”

　　霍长青颔首，随墨少泽进了屋。

　　墨少泽径直往屋内敞开着的窗边走去。

　　屋内窗下摆着一架暗红色雕花矮塌，塌上架着一张同色小方桌，桌上摆着一只浅蓝色瓷壶，另有一盏白瓷酒壶并一对小酒杯，在烛灯下泛着淡黄色的光泽。

　　两人同时在方桌两侧的榻上坐了下来。

　　霍长青刚把手臂上的披风朝边上一扔，就见墨少泽倒了一杯酒推过来，随着酒杯而来的是浓郁的桂花香，不禁赞了一声：“好酒！”

　　墨少泽给自己倒满了一杯后，执着酒杯，道：“这是钱塘佳酿……入口甘洌，我很是欢喜，因而这次去江南便带了些回来。”

　　霍长青点点头，将酒一饮而尽，旋即皱眉，不甚满意地说：“闻着倒是不错，只不过这酒味忒淡，倒是像女孩儿们吃的果子酒。”

　　墨少泽挑眉，却又给霍长青斟了一杯，道：“这酒味虽淡后劲却大，女孩儿们可喝不了。”说完，他浅尝着手中的酒，转头看向窗外，却想起了雨中那晃晃悠悠的小小油桐驴车。此时，她应当还未曾吃过这种酒，他这般想着，不觉嘴角就勾起了一抹浅淡的笑容。

　　霍长青拿起酒杯，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墨少泽，将酒喝干后，把酒杯往桌上一放，道：“这雨一时半会恐怕止不住。”

　　墨少泽闻言回了神，转眸看他，点头道：“没错，不过，倒是个好兆头。”

　　“好兆头？”霍长青拿手轻敲了几记桌面，嘴角一扯，道：“也是，待得太湖里那几条大鱼吐出金银财宝，我这千户也该往上走一走了。”他朝那浅蓝色的瓷壶伸出手去，问：“这里头可是茶水？”

　　就在霍长青即将摸到瓷壶之时，墨少泽蓦地按住了他的手。

　　霍长青一愣，抬眼，讶然地看着墨少泽，问：“你这是何意？”

　　墨少泽笑笑，将那浅蓝色的瓷壶朝霍长青远处挪了挪，道：“我让人送壶热茶上来。”

　　霍长青一摆手，道：“算了，不喝了，我要说的你也晓得了，该走了。”说着就起身抓过潮湿的披风，转头看了墨少泽片刻，说：“待得我闲了，你我去西郊马场好生较量一番。”

　　墨少泽轻嗤了一声，道：“你这小小的锦衣卫千户，口气倒是嚣张得很，好，你要较量，我随时恭候！”

　　“那就一言为定！”霍长青说完哈哈大笑，将披风一甩披上肩头，“你那常胜将军的名头，我总有一天要占为己有！”

　　“有本事就来抢！”墨少泽回敬道。

　　霍长青挑眉，故作挑衅状，道:“你等着！”

　　两人相视而笑。

　　“走了！”霍长青随意地摆手，转身出门。

　　墨少泽笑着看霍长青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兀自为自己倒酒，慢条斯理地喝着，半晌，他对着空荡荡的大门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灰衣侍卫从门外转进来，站在门槛上对墨少泽抱手道：“爷。”

　　墨少泽放下酒杯，看着那灰衣侍卫，问道：“说。”

　　灰衣侍卫走到他面前，严肃地说：“那辆油桐小车里坐着的，并非是秦府夫人的丫鬟，而是秦府三姑娘秦穆宁。”

　　墨少泽眼波微动，垂眸，缓慢地斟着酒。

　　那灰衣侍卫看着他，不确定地轻声说道：“爷？”

　　墨少泽抿着酒，沉默了一会，问道：“她……”他抬眼直视灰衣侍卫，“秦家待她如何？”

　　灰衣侍卫犹豫了一下，慢慢地摇头，道：“依属下所见……还不如秦府夫人身边的一个小丫鬟。”

　　墨少泽默然地点点头，手指摩挲着酒杯微凉的杯壁，沉吟许久，道：“下去吧！”

　　灰衣侍卫应了声，转身出了这间屋子。

　　墨少泽看着手边那浅蓝色的茶壶，突然冷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