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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姑获鸟(一) ...

  •   六、姑获鸟

      正值饭点,学校的周边餐馆闹哄哄,挤满了一桌桌出来改善伙食的学生们,然而在这其中,却有一桌人与周围喧闹的谈笑声格格不入。

      常晋尝试忍受着沉闷向嘴中扒了几口饭,可是咀嚼几下咽肚后,眼见对面两人仍旧毫无动静盯着满桌饭菜无动于衷,不禁有点火气上头。

      “我说你俩,到底吃不吃啊!”常晋忍无可忍敲敲餐盘,试图唤回正走神的两人。

      王博文勉强的扯出一丝微笑,摆摆手道“我俩是真的吃不下,你吃吧。”

      “不是吧,难得今天我请客,你俩这么不给面子?”常晋感到不爽,也放下筷子,原想就此抱怨几句,可瞅着这俩人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情绪,硬生生又把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我知道你俩是对于陆深去世的消息感到震惊和伤心,可也不用每天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吧。事情已经过去一周,我们最多只能感慨下世事无常,缅怀友人。可你们这天天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暗恋陆深呢。”常晋试着开玩笑让室友笑笑,却发现效果完全与预期相反,甄淙洺听了反而头耷拉的更深。

      “我说,陆深他是因为身体原因突然去世,你俩为什么总是一副愧疚后悔的模样,别想那么多好不好?”常晋叹口气,又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实在搞不懂这两位室友天天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王博文与甄淙洺欲言又止的对视一眼,面对常晋的质问,他们只能选择沉默。

      没错,陆深去世了,而且是在王博文与甄淙洺面前,两人眼睁睁的看着他用短剑残忍自尽,鲜血顺着他的脖子流至刚刚复苏的青草之上,即使是在黑夜之中,依旧鲜艳到刺眼。

      王博文根本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自己一阵疼痛后昏迷陷入黑暗。那时的他,觉得自己好似在梦游,明明如同熟睡,脑海中却有种他在说话走路的错觉。

      当他晕晕乎乎努力从黑暗中挣脱而出,睁眼的第一个场景,便是陆深高举短剑,即将刺进那脖间白皙肌肤的瞬间。瞳孔放大,王博文艰难的起身嘶哑着嗓音高喊“陆深!”耳边还有甄淙洺同样刺耳又绝望的呼喊。

      即便喊叫声撕心裂肺,但众人最不愿看到的场景,仍然无情的展现在眼前。王博文痛不欲生的看着陆深体内的液体,将他的躯体染红,可他只能僵硬着躯体,跪倒在地。

      王博文不知道他盯着陆深的尸体有多久,久到眼睛酸涩,视线依旧不愿移动。最终,他被一个温暖的双臂拥入怀中,背脊的传来安抚性的轻拍,一下又一下,敲击着他的心灵。

      心如死灰的闭上双眼,王博文感受着鼻息间充斥的那人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肩头隐隐颤抖,双手紧紧抓住他衬衣下摆,濒临崩溃般张口想要发声,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口。

      深呼口气,王博文将思绪又拉回现在,望着对面依旧还在填饱肚子的常晋,内心十分惆怅。

      在孟瑞与澜霜施展法术的修改之下,陆深的伤口在常人眼中无法察觉,而近几天陆深室友发觉的异常与常晋的跟踪经历,也被孟瑞修改后遗忘。至于陆深的死因,则被视为因为疾病,而突发性死亡。

      那日夜晚天空颜色的异常,也因澜霜布设的结界而看似无事,除了他们几人,没有人看到那晚的激烈对战,没有人感受到那晚深深的悲痛。

      陆深的遗体已经被他的父母带走,王博文还记得那日见到二老悲伤欲绝的神色,以及眉头深深的刻痕与临走时瞬间苍老许多的容颜,每每想到这个,他总是心脏一阵疼痛。

      其实王博文一直在自责,他想是不是如果自己没有多管闲事,陆深也不至于会在风华正茂的年纪离世;若他听从了孟瑞的话,是不是孟瑞就有机会拯救陆深的性命。

      太多的如果,可即便再怎么祈求,如果仍旧只能是如果,已经发生的故事,不会因为他的后悔而改变。王博文知道甄淙洺或许也同自己一样的感受,因此,即便依旧过去一周,他们两人仍旧沉浸在陆深去世的那日伤痛中无法自拔。

      王博文这是第一次不想见到孟瑞,没有主动想法设法联系孟瑞。因为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自己内心的谴责与悲愤,他怕自己会因为逃避而将一切一切的愤怒转移至孟瑞身上,那对孟瑞来说,不公平,并且王博文也不舍得。

      但他需要一个发泄口,来排解体内无尽流淌的黑暗与自责感。洛韵因伤在打斗中场便被吴诛带离现场,他不知道王博文两人所目睹的一切,即便通过吴诛之后的打听了解事情经过,仍旧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这是王博文第一次真正对洛韵的冷情而愤怒,也是第一次,因洛韵一句“结果还是好的,毕竟至少妖没有活下来。”而无法自制,挥臂引起了两人之间的第一场争吵。

      洛韵被王博文猛然的一击惊呆了,他即便不理解王博文的怒火,但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深深的羞辱,难免起了加倍奉还的念头。不过在他动手之前,洛韵忽然想起刘泽离开学校前留下的话。

      “不能动王博文,死也不能,当然,如果你不想继续活在这个世上,你可以试试。”

      师父的话是绝对的,而且当时刘泽的表情是无容许反抗与质问,洛韵虽然不甘心,但面对王博文,他只能退让一步。

      澜霜这几日也时不时来找甄淙洺,想尽办法逗对方开心。不过甄淙洺可没那么好哄,并且他对于澜霜最终迟迟并未出手帮忙而怨念极深,因此澜霜也是憋闷的被甄淙洺冷落了一周,迟迟不见好转。

      手中的笔不停地挥舞出娟秀的文字,孟瑞在听到又一次叹息时终于忍不住停笔,微微抬头不悦的盯着桌对面趴着无精打采的人。目前办公室除了他俩没有别人,孟瑞也不再掩饰,直截了当的说“你能不能换个地方叹气,如你所见,我并没有那么闲听你抱怨。”

      “嘿,孟瑞,我被冷落这一切的原因可以说都是因为你,而你却不愿意听我来抱怨几句?”澜霜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手指狠狠地敲打着孟瑞手中的稿纸,满含怨气的说“就这几个破报告,有什么好写的,糊弄糊弄不就行了。”

      孟瑞不耐烦的翻个白眼,继续手中的动作,嘴中敷衍道“得了吧,我认识你这也有一百多年,从未见过因为谁‘冷落’你,你竟然感到······伤心?澜霜,你变了。”

      澜霜听了反而不说话,向后一仰望着天花板,一言不发。孟瑞觉得他的反应有趣,竟还真就停下了笔头,支着头调笑道“怎么,终于发现你对他太在意了?”

      一串手指般粗细的水珠直射向孟瑞,但在还没触到人,便被一阵高温蒸发为水汽消散于空气中。孟瑞耸耸肩嘟囔道“真是经不起玩笑。”

      “哼,等你什么时候可以让我说关于王博文的玩笑,我就能经得起你说的‘玩笑话’了。”澜霜仿佛呆够了,起身拍拍衣角拂袖而去。

      孟瑞在屋门关闭的瞬间,唇角的笑容缓缓消散,敲敲桌面唤道“蝶衣,王博文怎么样?”

      蝶衣从孟瑞肩头落至桌面,恭敬的垂头回道“公子,他无碍。”

      孟瑞听到这个答案并不满足,继续追问道“还是精神不佳?”

      薇薇一顿,蝶衣斟酌着话语,小心的回答“公子,你知道的,毕竟他可是亲眼看到了······不可能如此迅速恢复。”

      “好,我知道了。”孟瑞揉揉紧皱的眉头,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孟瑞盯着稿纸一条条红色线条,眼前仿佛出现那夜陆深将短剑从脖间拔出后,喷涌而出的红色线条。孟瑞从未因一个普通人生命的消逝而动摇,可是,这个前提是王博文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他明显能够感受到王博文这几日对他的逃避,孟瑞是实在没想到,曾经他对王博文做出的事情,竟然会同样返还给自己。

      想到这,孟瑞又不禁想到王博文所存在的另一种危机。小白,已经越来越习惯王博文躯体,上次虽然他现身时间并不长,但那时的从容不迫,已经与孟瑞上次与他的相见,相差甚多。

      “直接随着一起灭了吧,省事。”

      当时小白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冷若冰霜的眼神丝毫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温暖。孟瑞不是第一次见到他的这种眼神,可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小白,在面对能否拯救他人的生命时露出如此冰冷的神色。

      孟瑞甩甩头,不愿再去回想当时的情景,或许只是他多虑,小白或许只是无暇考虑那么多而已。叹口气,孟瑞开始收拾桌子准备回家和刘泽商量商量。

      不过,当孟瑞推开家门抬眼看到刘泽一脸奸诈憋笑模样,顿时心生不妙。

      “怎么了?”孟瑞甩手关门,微微蹙眉语气不善的问。

      刘泽并不回答,只是微微侧身并向房内扬头示意,脸上一副看热闹的笑意,接着说“你进卧室就知道了。”

      孟瑞稳步走向卧室,在开门前手在门把手上微微停顿,接着推门而入。在他看到王博文怀中抱着一名正在熟睡的婴儿时,刚抬起向前迈的脚步硬生生又收了回去,关上门,对着门呆愣了半晌,又重新开门进去,在刘泽毫不掩饰大声嘲笑下,快步走向王博文,无视对方直视自己的目光,紧紧盯着他怀中睡得安详小小婴儿,微含怒气道“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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