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定》凉之祭

11、傲因（六）

　　“老师，洛韵他······”王博文支支吾吾的问。

　　“还在修行中的普通除妖人。”

　　孟瑞见缩在他怀中的两只小妖，只是淡然一瞥，却惊得蝶妖挣扎着飞离，诚惶诚恐低头认错。

　　盯着两妖沉默许久，就连王博文都快要承受不住死寂的压力，忍不住劝阻，却听他说“这次蝶衣舍身应敌，也算是将功补过，以往的一切，我便也不再怪罪。只不过，以后勿再犯。”

　　“是。”蝶衣和蝶思齐声敬畏应和。

　　甄淙洺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孟瑞和王博文交谈，呆呆出神，忽感到头顶被敲打的痛感，呆头呆脑抬头看去，澜霜正摇晃着手中腰扇一脸不爽盯着自己。

　　“你这幅傻样还真蠢。”澜霜毫不客气的嘲笑。

　　揉揉被敲的脑袋，甄淙洺这才晃过神，没精打采的说“这么多信息忽然挤进脑子里，还不许我缓缓么？”

　　“所以，你消化后的结果是什么？以后和我形同陌路？”不自觉握紧扇尾，澜霜装作平静地问。

　　摇摇头，又点点头，澜霜见他这幅模样气的胸闷，不耐烦的说“到底如何？”

　　“即使知道你不是人，我依旧仰慕你。”甄淙洺低头纠缠着衣角，怯怯的说“不过你不是人这件事对我冲击确实蛮大的，我也终于明白你以前说过的话。

　　我害怕，我确实害怕。”

　　因第一句话扬起的唇角，却又尴尬失落的消失。澜霜烦躁跺脚，轻“啧”一声，转身就要走。

　　“我当然会害怕啊！”

　　身后的人忽然高声冲他喊着，接着又气势消失，低声说“可是，可是我也舍不得就这样放弃你这个朋友。”

　　闻言咧起大大的笑容，又克制面部表情，看似波澜不惊转身问“所以你······”

　　“澜霜，我不嫌弃你，我真的不嫌弃你。就算你比我老几百岁，但我还是愿意和你做朋友。”

　　皮笑肉不笑盯着他，有些恼火咬牙切齿说“那还真是······谢谢你了啊！”

　　甄淙洺天真的笑说“没关系。”

　　气恼的怒视眼前天然的人儿，澜霜一肚子气却又无处发作，只好一挥腰扇射出一阵冰棱刺入树中，吓得甄淙洺缩缩肩膀。

　　“你，你怎么了？”甄淙洺怯怯地问。

　　一直偷看的王博文最终还是忍不住笑出声，边控制不住笑声，边上前解围“好了，这位帅哥，淙洺就这样，既然你俩是朋友你也不会不清楚。”

　　“哼！”闷哼一声，微眯双眼，澜霜不再自找没趣。

　　“澜霜，把结界解开，时间不早，让他们回去上课吧。”孟瑞轻拍他的肩膀，扬头示意。

　　“恩。”点头举起腰扇，澜霜头也不抬对着天空，连笔划出白色字符，轻呵“解！”

　　白光从字符向上扩散，冲向天空，自结界圆心朦胧光膜消失，就连刚刚因打斗燃烧殆尽的花草和撞断的树木，也恢复的和之前一模一样。

　　“这······”

　　神奇的摸摸重新长出的草木，王博文双眼放光兴奋地对孟瑞说“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澜霜设的结界，算是空间转化的一种。形成一个和现实相同的景象，在这个空间里，相对于外部时间停止流动，普通人无法进入。”

　　“哎呀，孟瑞你这么解释可是相当的无趣。

　　我告诉你啊，这都是法术！法术！你这种小屁孩怎么会懂呢？”澜霜得意的转着扇子，嘲笑说。

　　“澜霜······”孟瑞无奈扶额，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你们赶紧去上课，别迟到。”

　　“是，老师！”王博文敬礼吐舌，拽着甄淙洺快步跑开。

　　“哎，对了，孟瑞，我有点事想拜托你。”

　　澜霜一脸温柔笑容，孟瑞却识破毫不留情冷眼说“不会是啥好事，我不同意。”

　　“哎！别这样啊，孟瑞，你等等我！”澜霜见孟瑞扭头就走，忙追上去继续唠叨。

　　“王博文，咱俩是不是要先回趟宿舍？你书还都在宿舍放的吧。”

　　两人正冲着食堂狂奔，打算先随便填饱肚子再冲向教室。可甄淙洺忽地停下脚步，拉住还在向前奔的王博文，说道。

　　“我看你的就行，再回宿舍岂不是要迟到？第一节课我可不敢迟到。”王博文不在乎的说。

　　“可是我也没拿书。”

　　“啊？”王博文没想到会如此，楞了一下，咬牙说“算了，那就回趟宿舍吧。”

　　匆忙跑回宿舍楼，两人飞速冲回寝室，王博文拿书就准备走，可看到甄淙洺反锁房门，转身双眼无神阴阴笑着。

　　“淙洺？你干嘛呢？不是赶着去上课么？”察觉甄淙洺神态反常，王博文谨慎后退，小心翼翼的问。

　　然而未听到他的回答，甄淙洺猛然冲上前大力用手捂住王博文口鼻，按倒在地。

　　王博文惊恐的大力挣扎，可甄淙洺右臂宛如坚石，怎样抓拽也无用。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就连开口呼救也无法办到，王博文闭眼狠狠踢向他的腹部。

　　甄淙洺吃痛松手后退，王博文趁机将他推开慌忙逃出宿舍。却没想到甄淙洺竟反常速度奇快，将王博文硬生生拽回，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还未等王博文做出反应，迅猛刺向他脖前佩戴的项链。

　　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王博文，惊得抬手阻拦，抓住甄淙洺手腕拼命抵抗，也不忘开口呼叫。在他开口一瞬间，忽见一只黑色飞虫从甄淙洺身边飞出，进入自己耳中，脑中“嗡嗡”作响，声音消失后，王博文却也无法出声。

　　奋力抵抗甄淙洺用力下压的双手，但力量的差距依旧存在。眼见刀尖一点一点下降，明晃晃的刀面看的王博文冷汗直出。在刀尖终于触碰到珠子的刹那，强烈白光自项链中散出，刺痛王博文双眼，不自觉松了手。

　　没了阻力的刀尖却并无预想般迅速刺入喉中，仿佛光芒与甄淙洺顽强对抗。王博文努力躺在地上移动身躯，然而甄淙洺手中的刀也随自己动作移动。就在两方僵持不下时，王博文猛地看到甄淙洺双手缠缚着黑色雾气，随之他力量猛增，竟突破光芒的防御，刺进珠子中。

　　虽然刺进珠子，但珠子似乎十分坚硬，也只是造成一道划痕，内部一丝细微裂缝。

　　被划伤的珠子忽然光芒大盛，将甄淙洺撞飞，王博文趁机慌忙逃出宿舍，边跑边回头看，脑中飞速旋转。

　　看甄淙洺异常的神情，说不定是陷入某种妖物的妖术，才会想要自己的命。这种事情自己毫无办法，王博文能够想到的人只有一个，暗下决心，转变奔跑路线，向着孟瑞的办公楼仓皇飞奔。

　　刚跑到办公楼附近，便看到还未上楼的孟瑞，身后跟着澜霜。

　　无法出声的王博文加快速度跑到两人面前，孟瑞皱眉看着他满头大汗慌里慌张的模样，抬手拭去他额头的汗珠，低眸看到他在胸前摇晃，出现划痕的项链，脸色猛然一变，抓紧王博文的肩膀，厉声问“怎么回事？蕴珠怎会变成这样！”

　　“呜呜呜！”想要出声解释的王博文却只能含糊乱叫，澜霜用腰扇拨下他胡乱挥舞的双手，挑眉对孟瑞说“不会是被人下咒了吧。”

　　双指放在王博文眉间试探，片刻之后孟瑞放下说“不是下咒······”

　　说罢双手捂在王博文双耳，轻声念咒。王博文只感到耳中“嗡嗡”作响，难受的想要挣脱，可见孟瑞严肃神情，又不敢乱动。

　　咒文停止，打开双耳，紧接着便从王博文耳中飞出一只黑色虫子，急速逃离，然而澜霜轻轻挥扇，飞虫便冻结为一块冰粒掉落地面。

　　毫不犹豫将冰粒踩为粉末，飞虫也化作黑气消散。孟瑞冷若冰霜的说“不亲自出面，靠蛊虫控制人，还真是卑鄙又聪明的做法。”

　　王博文终于能够说话，迫不及待告诉他们刚刚发生的一切。孟瑞越听脸色越加阴沉，澜霜在一旁能够清楚感受到他邪气毫不遏制的散发。

　　“孟瑞，不可伤到淙洺。”在孟瑞拉着王博文奔回宿舍之前，澜霜拦住他告诫道。

　　面无表情绕开他，孟瑞心内传音冷冷说“即便罪不怪他，你也知我，蕴珠，动不得。”

　　望着逐渐远去的二人，澜霜浑身冰冷，犹豫再三，还是幻身跟上。

　　回到宿舍楼下时已经接近上课时间，临近王博文寝室的同专业同学早已赶去上课。小心谨慎跟在孟瑞身后，在他开了宿舍屋门好奇探头望去，见甄淙洺浑身烟雾缭绕，丝丝黑气笼罩全身。

　　原本手持匕首呆愣站立的甄淙洺，似乎感知到王博文的到来，猛然抬头举起匕首，俯身冲来。

　　孟瑞毫不怯懦，反而上步轻易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反方向一掰，只听痛苦闷哼，甄淙洺手腕脱臼，匕首无力从手心滑落。

　　“呵，被蛊虫控制，竟然痛感还存在，看来还留有些意识。”孟瑞玩味的看着因痛感稍变清醒，却又被蛊虫声音迷惑的人。

　　“老师，你下手轻点呗，甄淙洺只是被人控制才变成这样吧，没必要那么狠啊。”王博文看着甄淙洺脱臼的手腕，摸着自己手腕，感同身受的说。

　　“那你想我怎么做。”

　　“这······”王博文无措的眼睛左右躲闪，诺诺地说“我也不知道。”

　　“放心吧，我有分寸。”摸摸他的发，孟瑞温柔笑着，轻声道。

　　“······好。”知道自己什么也帮不上忙，只能老实听话。

　　重新受到蛊虫控制的甄淙洺浑身黑色愈加浓厚，孟瑞蹙眉幻移至他的身边，左手竟无情掐住他的喉咙，用力推至墙壁举起，甄淙洺痛苦的无法呼吸，脸色通红。

　　“孟瑞！”“老师！”

　　王博文和澜霜同时出声制止，跑到两人旁边，澜霜也不忘用结界封住门口禁止外人窥探。

　　“老师，你干嘛呢！”

　　王博文抓住孟瑞手腕想要掰开，澜霜也将腰扇抵在孟瑞手臂，出声威胁道“孟瑞！放手！”

　　“料想到你会跟来。”仿佛刚刚是玩闹一般，松开五指，甄淙洺掉落在地不停咳嗽。

　　“你到底想怎样！”澜霜怒声道。

　　“救他。”孟瑞直指跪在地上弯腰呼吸的甄淙洺，从容不迫的说。

　　“你明知有其他方法！”

　　“总要吃点苦头，不管是他，还是下蛊的人。”孟瑞邪笑着。

　　不解低头看去，只见甄淙洺周身黑气逐渐减弱，不一会儿，一只米粒般大小的黑虫痛苦飞出，逃向窗外。

　　然而还未待它飞近窗户，黑虫忽地燃起火焰，化为灰尘。

　　“你······什么时候？”澜霜吃惊的看着消失的蛊虫，问道。

　　这时，甄淙洺也恢复神智，困惑的抬头，露出喉脖，竟有一厘米细微伤口，流出几滴黑血。

　　王博文拿出纸巾擦去他脖间的血迹，急切的问“淙洺，你没事吧。”

　　“啊？我怎么了么？”甄淙洺一脸茫然看着王博文和澜霜担忧的模样，又见王博文擦拭后纸巾上的痕迹，忽然感到疼痛不已的手腕，惊呼“哎？我怎么受伤了？手怎么回事？”

　　“这种蛊虫虽小，但携带毒素，被控制的人几小时后，便会毒发身亡。

　　被控制的期间，失去理智，力量大增，不过还好看他样子只是被控制不久，精神尚在。”

　　“那这伤口······”王博文看着甄淙洺的伤口问。

　　“虽蛊虫附身尚短，但仍有些毒素进入他体内。蛊虫由耳而入，先控脑，后攻心。

　　扼制他的喉脖，不过是想探探毒素入侵状况，割伤皮肤，输送我的灵力，在他体内化为火焰顺着毒素反追蛊虫，燃尽根源。”

　　孟瑞每一个字都理正言辞，澜霜虽知他其实也想要给甄淙洺一个教训，但终还是缄口不谈。

　　“那你说怎么给‘下蛊的人’苦头？”王博文追问。

　　“这个，以后再给你解释，现在你还是先带他去医务室把手腕治好吧。”孟瑞避开不谈，又恢复身为老师的姿态，说道。

　　撇撇嘴王博文抑制住好奇心的扶起甄淙洺，拿着书走出宿舍。

　　见两人顺从的离开，孟瑞这才捡起掉落在角落的匕首。刀具缠灰色绸缎，握手处月牙形护手刃，银白色刀刃，阳光照射下显现出一个淡淡字形，在刀尖处还隐隐有些精雕细刻的咒文。

　　辨认出刀刃的文字，孟瑞危险的眯起眼睛，瞳孔微红冷冷说道“看来，我还是太过于心软。”

　　澜霜凑近观察这柄普通匕首，问“有线索了？”

　　“澜霜，刚刚你请求的那件事，我答应了。”孟瑞不动声色将匕首收回袖中，说。

　　“真的？”澜霜喜颜悦色，刚走两步忽反应过来问“孟瑞，你不会想的是这样做，刚好顺便帮你照顾王博文吧。”

　　奸诈的微微一笑，孟瑞说“身为掌握这座城市命脉河流的河神，有你在他身边，我也能安心点。”

　　“就知道是如此。”气恼的甩着手中的扇子，澜霜懊恼的摆摆头“罢了罢了，这次就帮你一次吧。”

　　早已错过上课时间的两人，正在医务室的等着医生紧急处理甄淙洺脱臼的手腕。两人都没注意到，王博文衣服下摇晃的漆黑珠子，正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白光，顺着珠子破裂的细缝，钻进他的体内，融为一体。

　　此时一间阴暗房间中，一名女子身着窄袖、大领、对襟短衣，下身穿百褶裙，花纹色彩斑斓，繁花刺绣，坐在一块石盘之上，闭眼休憩。

　　忽然，她的衣角燃起火焰，猛然转醒，女子口吐鲜血，单手弯身撑地，虚弱的无暇顾及裙摆飞腾的火焰。

　　脚步声响起，眼前面带黑纱的男子，摆手划过火焰。火焰聚于他的掌心，五指骤然紧握，火焰被手心吞灭。

　　毫不同情的盯着痛苦呼吸的女子，男子阴森的笑着说“六百年过去，即便曾被困受罚三百年，孟瑞，你的灵力依旧强盛。”

　　“主人······”

　　“这次便罢了，以后机会还很多，不用急于一时。”

　　“是。”女子隐去身形退下，留下男子痴痴盯着掌心，感受存留的灵力。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