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熠然》洛昭离

4、第4章

　　“若是我能勇敢一点，错过的日子是否就能够找回？”

　　——

　　时晨在很早之前就知道钟熠其实很聪明。

　　*

　　华景家园的许多住户都知道，路家那俩孩子学习成绩都特别好，儿子从小学开始几乎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名，闺女也不差，回回考试都没出过年级前三。

　　但若是提到对面钟家那小子，大家便皱着眉摇着头摆着手，避而不谈。如果非要评价两句的话，大家可能会说，但愿这孩子能少让老师请几回家长吧！

　　于是，久而久之，就连钟熠的父亲、奶奶，以及路家夫妻俩都以为他是个不学无术，成绩糟糕，爱闯祸的坏学生。

　　对于钟熠在学校的表现，钟志勇没少教训他，钟奶奶也没少为他操心。

　　若不是切身感受，知道钟熠其实并不像他表现出的那么荒唐，时晨也会像其他人那样想他。

　　时晨小升初的那个暑假，路修远和钟熠即将步入初三，两人被送去了补习班。路征和方芸白天又忙着饭店的事情，于是只留时晨一个人在家里。

　　其实方芸本来打算也将时晨送去补习班，但是时晨去试听了一节课后，不太喜欢那里的氛围，而且内容对于她来说也都是非常基础的，更重要的是，那里没有她熟悉的人，所以她干脆就不去了。

　　时晨找出路修远的初一课本提前预习。她本来就聪明，只看课本就能把初一数学内容学得差不离。看完课本上的知识点，她又顺便将路修远当初夹在课本里的真题拿出来做。

　　这套真题对时晨来说有些难度，她将会做的部分做完，留下自己解决不了的，打算等路修远回来后向他请教。

　　那天，钟熠逃了补习班的课提前回来，又如往常那样晃荡到路修远家。

　　时晨这个时候在家里看见钟熠非常意外，在他身后又没有路修远的身影，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问他：“钟熠哥，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没跟我哥哥一起吗？”

　　钟熠将自己窝进沙发里，懒洋洋地看着趴在茶几上的时晨，吊儿郎当道：“哥哥我今儿心情不好，不想上课！”

　　“哦。”时晨对此习以为常，轻轻应了一声便接着做题，不再理会钟熠。

　　客厅内十分安静。

　　时晨不理他，钟熠一个人觉得有点儿无聊，便凑到时晨跟前，看她写作业。

　　钟奶奶喜欢孩子们都在家里热热闹闹的，所以平日里三个人都是在钟奶奶家做作业。

　　路修远一做起事情来就特别认真，几乎到了雷打不动的地步。但钟熠就截然相反，做作业的时候总会这儿动动那儿看看的，一会儿扯扯时晨的辫子，一会儿拽拽她的作业本，极不老实。

　　碍于对钟熠的第一印象，时晨一直特别怵他，对于他的捣乱也不敢吭声，只得由着他作乱。

　　因此，这时候钟熠一往跟前靠，时晨就不敢有其他动作。

　　好在钟熠今天没怎么捣乱，只是安安静静地看，时晨一认真思考起来，就慢慢忘了他的存在。

　　然而好不容易有了思路，正准备落笔的时候，时晨忽然听到耳边响起一声嗤笑，她吓了一跳，抬头看到钟熠的痞笑后才重新想起他来。他莫名其妙的笑容让时晨心里直发毛，之前的无数次经验表明，他每次一这样笑，一般都没什么好事发生。

　　时晨握了握手中的笔，终于忍不住了，于是小声问他：“钟熠哥，怎么了？”

　　钟熠伸手扯出时晨手臂下压着的真题，语声中带着几分赞赏，笑道：“小丫头不错呀！”他指着一道题看向时晨，饶有兴味地说：“居然把奥数题做出来了！不过可惜了，有一个步骤没写对。”

　　时晨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也不知他的话是真是假，只迷茫地看着他。

　　钟熠觉得时晨这样子看起来特蠢，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解出这道题的。他伸手揪了下她的头发，将她手中的笔拿过来，开始在草稿纸上演算起来。

　　时晨对于钟熠的一系列动作有点意外，低头看到他写下的内容后，觉得更意外了。

　　大家都说钟熠学习不好，每次数学考试成绩就没超过五十分。可是现在看到他将这道题一步一步清楚地解出来，时晨开始有些怀疑那些说法的真实性了。

　　虽然时晨心里还是有点儿害怕他，但是不得不说，他的解题思路确实简洁明了。所以当钟熠放下笔时，时晨看向他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崇拜之意。

　　钟熠转眼看到时晨亮晶晶的眼神，心中顿时舒坦了不少，他往沙发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眉毛一挑，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你钟熠哥厉害不？”

　　时晨下意识地点点头，那模样看起来别提多乖巧了。

　　钟熠嘴角咧得更大了。

　　小丫头还挺可爱的嘛！

　　然而他还没得意多久，就听到时晨小声嘟囔着：“你的成绩那么差，居然能解出这道题？”

　　钟熠的脸瞬间就黑了。他又用力揉了下时晨的脑袋，恶狠狠地说：“小丫头胡说什么？哥那是不想考试，故意的！知道吗？”

　　时晨缩了缩脖子，怯怯地盯着他，明显不相信他的话。

　　钟熠有些接受不了她的反应，他将脸凑近她，眯着眼睛说：“开学后的第一次考试，哥每一门都能考及格线高十五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你信不信？”

　　时晨觉得他的表情有些危险，赶紧点了点头。不过她并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比及格线高十五分有什么难的？她每门考试成绩轻轻松松就能比及格线高几十分。于是她便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

　　新学期开学后一个月，钟熠将他的考试卷子给时晨看。

　　时晨看到他的试卷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当看到钟熠又眯起眼睛时，她才回忆起来，印象中钟熠是说过什么事情来着。

　　她翻了翻他的试题卷，发现他每一科的成绩居然真的都比及格线高十五分。更让她感到意外的是，他每一门试题卷上只答了够这个分数的题。

　　也就是说，他所有答过的题，准确率是百分之百。

　　时晨终于明白，原来钟熠的真正实力远比他试卷上呈现出来的要高得多。

　　因此，钟熠后来凭成绩进入明华市最好的高中，最后又考上明华大学的金融专业，甚至现在从部队考入明理工学物理，时晨对此已经不觉得惊讶了。

　　她唯一想不通的是，为何他从小到大在学校里故意表现得那么糟糕呢？

　　*

　　“话说，钟熠哥，你当初怎么会想着去参军呢？之前你可一点消息都没透露啊！”

　　晚餐还在持续，明玥又问向钟熠。

　　钟熠和时晨手上的动作都顿住了，但两人互相都没有注意到。

　　钟熠是想起了自己当时那个荒唐的念头。

　　而时晨则一直对钟熠当时的不告而别耿耿于怀，生怕他说出的答案是她最不愿意听到的，怕自己一直以来都是自作多情。

　　明玥眼神灼灼地等待着钟熠的答案，他放下筷子，靠向椅背，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没什么，就是不想在学校呆着了。”他说完就住了口，没有再往下说的意思。

　　听到这个回答，时晨握着筷子的手松了松，这确实是他会有的想法。虽然接受了这个答案，但她却不免觉得失望。

　　当初为什么会不告而别，他还是没有回答。

　　就算是临时起意，但有那么多年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在，难道还不值得他亲口告知一声吗？更何况她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明玥对于钟熠的想法显然是没那么在意的，听罢，她只是笑着对他比了个大拇指：“还是您够潇洒！”

　　钟熠嗤笑一声，没有回应。他悄悄瞄了一眼时晨干静柔和的侧脸，打心底里看不起自己。

　　潇洒个屁！

　　路修远一直默不作声的观察着钟熠，凭着这么多年的交情，很容易看出他心里现在有些憋闷，对此，他忍不住悄悄腹诽，活该！

　　打从与他在网上聊天，听到他主动提起时晨，还问起她的男朋友时，路修远就觉得不对劲，他都不知道时晨有男朋友，钟熠又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钟熠昨天刚回来，在家没见到时晨，今天就迫不及待地来学校找她，现在连吃个饭都时不时地偷看她。与他做了这么多年朋友，路修远即便再迟钝，现在也察觉出钟熠的心思了。

　　合着是这么回事儿啊！

　　路修远端起杯子抿了口水，乐得看戏。

　　要不钟熠怎么会不想与明玥在一桌吃饭呢，她实在是能聊，偏她的声音还特有辨别度，一片喧闹声中，就她的声音最明显，她这声音条件，还真就适合学播音主持。

　　这顿饭也是，气氛全是明玥调动起来的。要不是有她在，时晨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安安稳稳地在钟熠身边坐下来。

　　好不容易捱到一顿饭结束。明天就要上课，大家便没了再续一场的心思。

　　钟熠开着车载着所有人，先将明玥送回学校，又将车开回明大。他两年前报名参军时没有申请保留宿舍，因此将路修远和时晨送回学校后还得回家。不过到地方之后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下车跟两人一起进了校门。

　　路修远个性寡淡，是个话少的，钟熠和时晨两人则是各怀心思，相对只觉尴尬，故也并无言语。没有明玥在旁活跃气氛，此时并肩而行的三人之间一阵沉默。

　　虽然钟熠中间离开了两年，但三人之间的默契还是有的，无需多言便不约而同地先往女生宿舍楼走去。

　　今晚这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此时已过八点，正是冬季的学生们集中回宿舍的时间段。

　　钟熠和路修远的身高和相貌正是大部分女生喜欢的类型，他俩一出现在女生宿舍楼下，便吸引了众多女生的侧目。

　　拜室友的耳濡目染，时晨自然了解同龄女生的心思，也敏感的察觉到自己与身边的这两位男生站在一起是多么招摇的存在。她脸皮薄，经不起这么多目光的投射，匆匆与两人告别之后便跑进宿舍楼。

　　直到回到自己宿舍，时晨脸上的热度才降下来。

　　曾经幻想过的场景，就出现在刚刚，虽然比想象中多了一个哥哥，但她内心深处也是十分欢喜的。

　　室友在忙着各自的事情，她因内心泛着波澜，没有过多收拾便躺到床上，开始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又想到自己内心里惦记着的那个人，一直掩埋着的少女情怀再也忍不住，溢了出来。

　　酸酸甜甜，又略带苦涩。

　　他们是如何到达今天这一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