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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懒起画蛾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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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缕阳光被黑夜吞噬,一辆朴素无华的马车缓缓驶入茵都。城门的侍卫拦住马车,马车缓缓停下,一只玉白的手伸出,在火光的映衬下,手中的令牌发出冰冷的光芒,城门侍卫恭敬地退到一边,打开城门。马车穿过城门,穿过大街小巷,最后停在一座府邸前。朱红色的大门早已打开,里面灯火通明,门前乌压压地站了一群人,见马车停下,一个浑厚的男声响起“萱萱,可是我的萱萱回来了?”
马车的粗布帘子被轻轻掀起,一袭紫衣,瘦削却不失明媚的少女出现在众人眼前。下人齐声行礼“大小姐!”
李玹月从车上跳下,微笑,行礼“爹爹,大哥。”
萧远望着亭亭玉立的少女,掩抑不住激动,连声道:“回来好啊!回来好啊!这一走,这么多年,终于是回来了!”
萧暮笙道:“萱萱,你可算是回来了,若是再不回,爹只怕是要找到安宁镇了。”
李玹月挽住萧远的手臂,调皮一笑“那说明爹疼爱我啊!不像哥哥,我这么长时间没有回来,都不担心!”
萧暮笙惊呼;“萱萱,你怎么可以忽视我的一片诚心!想当初,可是我送你去安宁镇,时不时的嘘寒问暖,爹哪有我关心你?”
李玹月偷笑,对萧远道:“爹爹,你看看哥哥!”
萧远被两个儿女一闹,方才见到女儿的心酸已尽消散,不禁故意板着脸,沉声道:“暮笙,莫要胡说!”教训完萧暮笙,又侧身道:“萱萱,快些进去,吃饭吧!走了这么远的路,饿坏了吧?”
李玹月对着萧暮笙做个鬼脸,跟着萧远边走边说“爹爹,都准备了什么吃的?我都要饿死了!”
“女孩子家家的,说什么死了死了的!”
“是,萱萱会注意的!”
萧暮笙看着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嘴角的微笑再也隐藏不住,萱萱回来了,这个家就不会死气沉沉了,急步追上去,拉住李玹月道:“萱萱,你回来,爹吩咐厨房做了好多你爱吃的东西呢!也不见爹平日这么对我!”
李玹月娇嗔:“那是自然,毕竟今天我最大!”
“是是是!你最大!那......”萧暮笙挑眉。
“知道了!不见不散!”李玹月向其一挑眉,邪气一笑。
萧远道:“别嘀咕了,你有事自己做,萱萱刚回来,别累着她!”“爹,您就会偏心萱萱,一路马车,奢侈作风,哪里来的累呀?”萧暮笙不满道。
萧远转身揪住萧暮笙的耳朵,道:“小兔崽子,再乱说话,打断你的腿!”萧暮笙痛的哇哇哇大叫。李玹月抿嘴一笑,回家真好!
晚宴设在水榭来风,桌上早已摆满了佳肴。萧远拉着李玹月坐在自己身边,道:“萱萱,你离家多年,爹也不知道你口味有无变化,只好按照你以前的喜好准备了,你尝尝看,可还喜欢?”
李玹月看着满席佳肴,心中微动,歪头笑道:“爹爹不愧是爹爹,果然是最了解萱萱的人,这些都是萱萱喜欢吃的,萱萱今晚可要多吃一些,哥哥可不许笑话我。”
萧暮笙拿起筷子轻敲李玹月的额头,宠溺道:“我何时笑话过你,风波劳累,快些吃吧,不然待会又要说我这个做哥哥的亏待你!”
李玹月微笑,道:“我又何时说过哥哥你亏待我呢?”略略挑起的眉头说不出的俏皮,令萧暮笙生出异样的感觉。萧暮笙压住异样的感觉,道:“吃饭吧!食不言,懂不懂!”
饭毕,萧远亲自将李玹月送至如烟阁,道:“萱萱,一路劳累,早些歇下,别理那个臭小子!”微微轻叹,抬手抚上李玹月的发髻,道:“你终究是个女孩子,可不能被他带坏了!”言罢,又瞪着萧暮笙,道:“做哥哥的要有做哥哥的样子,看看安王府的小世子是怎么做哥哥的!再看看你!多学学别人!”
萧暮笙不满嘀咕:“安明轩有什么好的!我才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你嘀咕什么?”萧远不满的声音传来。
“没、没什么。”萧暮笙干巴巴地笑道:“爹,我们快走吧,让妹妹好好休息。”
“你有这份心就不错了!”萧远冷哼道:“今晚不许打扰你妹妹!”
“知道了,爹,快走吧!”萧暮笙翻着白眼推着萧远向外走,内心疯狂吐槽:受不了这么啰嗦的爹了,有了女儿忘了儿子!
李玹月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父子二人远去,嘴角轻轻扬起,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李玹月关上门,拿出一个檀木盒,道:“如此,你也算是回家了!”起身,打开门,走到一棵枫树下,入秋的枫叶早已火红,若是白天,必是绚烂夺目!李玹月在树下挖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坑,将檀木盒放入其中,再用泥土掩埋,撒上枯萎的枝叶,亦或是红的夺目的枫叶。李玹月站起身,背靠着枫树,空灵而又沧桑无比的声音响起:“萧萱萱,我虽夺了你一切,但我也未曾将你丢弃,反而是将你带回丞相府。如此一来,你我之间,一笔勾销!我李玹月不欠你什么!”脸上淡淡的微笑透出无限冷意。
夜已深,惨淡的月光从窗棂中渗入,几声猫叫清晰地传来,李玹月微微一笑,起身,开门。萧暮笙站在枫树后,看见李玹月,眼睛一亮,道:“萱萱,快些走吧,今晚的醉仙楼可是要选花魁呢!”
李玹月一笑,走近,萧暮笙揽住李玹月纤细的腰,脚尖一点,飞上屋檐,向东南方向而去。此时,萧远居住的地方亮起一盏灯。
醉仙楼,是寻欢作乐的好地方。上至皇家天子,下至街头流浪乞丐,只要给足了银两,进了醉仙楼,就不会再有高低贵贱之分,姑娘们同样会服侍。
萧暮笙带着李玹月进入醉仙楼时,已是醉仙楼竞选花魁最激烈的时刻。台上的姑娘薄纱裹体,曼妙的身姿在若隐若现的薄纱中尽显妖娆,当然,也不乏那些青春如孩童的女子,一双如小鹿般受惊的眸子望着台下的人,一抹纯情在旖旎风光中越发引人夺目,台下的人声声叫好,时不时地调戏几句。李玹月看到这个场景,胸闷窒息,如若当年不是师父,自己是否也会如这些女子一样呢?似是察觉到李玹月情绪的不适,萧暮笙抓住李玹月的手,温柔说道:“萱萱,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我们回家吧?”眼睛中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李玹月勉强笑了笑,说:“我没事,你不是要看花魁吗?我们到前面去吧!可以看得更清楚一些!”
“你真的没事吗?萱萱,我是你哥哥,你有事一定要和哥哥说,哥哥会帮你的!哥哥也会永远站在你身后的!”
“我知道的!可是哥哥,我真的没事啊!可能是舟车劳顿,有些累了,哥哥看完花魁,记得找个地方给我休息就好。”李玹月莞尔一笑,眼睛中似乎有星星在闪耀。
萧暮笙看得呆了。
李玹月伸出手,在他眼前轻轻摇晃,道:“哥哥,你怎么了?莫不是舍不得花魁,不肯结束后为我找房间”
“胡说什么呢!花魁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新人换旧人,今日今时得意,待来日人老珠黄,谁还能记得她们?”萧暮笙捉住李玹月的手,道:“萱萱,我现在就带你去房间。”
李玹月“噗嗤”一笑,道:“哥哥,你莫非是恼了?”
“尽是胡说!”萧暮笙故意板起脸,拉着李玹月前往早已定好的包间。
包间里早有一名男子带着一个小厮坐在桌边。
李玹月抬头,心中了然,安王府世子安明轩。
安明轩抬眸,“唰”地一声展开扇子,轻佻的声音响起“呦!丞相家的大公子来了!怎么后面还带了一个女孩子?莫不是哪家对你有意的小娘子吧?”
李玹月嘴角弯弯。
萧暮笙坐下,瞪着眼睛,道:“莫要胡说!这是我亲妹妹!”
“情妹妹!这么亲近的称呼都用上了?莫不是要成亲了?没听说你和哪家姑娘定亲啊?”安明轩疑惑的声音里偏又带着丝丝魅惑。
萧暮笙无奈地翻个白眼道:“安明轩,别开玩笑了!这是我妹妹萧萱萱!”
安明轩瞪大眼睛:“真是你妹妹?”
李玹月依旧只是笑,看着萧暮笙只是浅浅地微笑。
萧暮笙不满道:“当然是真的!”
安明轩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挤出自认为完美的微笑,道:“刚才真是不好意思!在此给姑娘道歉了!”
李玹月施了一礼,道:“安世子无需道歉,正可谓不知者无罪。”
安明轩哈哈大笑,指着李玹月,对萧暮笙道:“暮笙,还是你这个妹妹好啊!不像我那个妹妹......啧啧啧!一言难尽啊!”
萧暮笙微笑“又被你妹妹欺负?”
“何止是欺负?简直是惨绝人寰啊!”安明轩痛呼道:“萧姑娘,你说,你会欺负哥哥吗?会把所有的错都推给暮笙吗?”
萧暮笙看向李玹月。
李玹月一本正经道:“自然不会,我也不会闯祸!”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萧暮笙心想。
安明轩的眸子中带着笑意,“萧姑娘,不如你也做我的妹妹吧?”
“不行!”
“好啊!”
两道不同的声音响起,安明轩不禁又笑了起来,兄妹真是有趣,尤其是这萧姑娘可真是各妙人!
厅堂中的丝竹声若有若无地传来,其中还夹杂着“花魁”之类的声音。
李玹月一笑,推开包厢的窗户,厅堂的声音顿时扑面而来“小山重叠金明灭 鬓云欲渡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 花面交相映 新贴绣罗襦 双双金鹧鸪双双金鹧鸪”一曲毕,而余音仍不绝耳,此女当之无愧的花魁了!
站在窗边的李玹月突然道:“也不过如此。”
声音虽不大,但在这寂静无声的场面中,却是非常的突兀了!
萧暮笙在李玹月说话时,便心中叫苦连篇,坏事了!
厅堂中的人在短暂的寂静后,爆发了。
妈妈尖细的嗓音响起“这是谁家的姑娘,这么不懂事,居然学着男子进了青楼!说我家姑娘唱的不好,你倒是来唱几句!”
萧暮笙将李玹月拉到自己身后,抱拳道:“家中侍女不懂事,言语间冲撞了各位,还望各位海涵!”
“侍女?骗谁呢?谁家的侍女如此大胆?”一位长的剽悍的男子冷声道:“这姑娘家既然敢来青楼,就不敢高歌一曲吗?”说着,转身道“不敢,又装什么洒脱?扰爷们的兴致?”
安明轩摇着扇子坐在桌边,嘴角噙笑。
萧暮笙焦急道:“这可如何是好?萱萱,你快些回去吧!就当今晚没出来过!”
李玹月推开萧暮笙,冷哼一声,道:“不就是一曲歌吗?怎么?怕本姑娘敢说不敢做呢?”
未等下面的人反驳,一曲以箫琴合奏的乐声从包间中传出,缠绵缱绻,余情曼曼,女子婉转空灵的声音时有时无,众人的眼前仿佛出现那温柔的女子回头莞尔一笑,百媚生。对着镜子簪花,画眉,梳起发髻,慵懒的神态,微微挑起的眉头,眸子中流连的情愫,真是美不胜收,一曲毕,李玹月嫌弃地看了一眼厅堂中的人,道:“我们走吧!”
言罢,起身而去。萧暮笙呆愣片刻,追了出去,包间中只剩下安明轩一人犹在回味着那绝世神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