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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衣珠法上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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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明月。
后山的竹林黑漆漆的一片。
李云毓已经睡下了,连那微弱的灯光也熄灭了。
此时,林中站着一个人,一袭僧袍,挺立如竹。
没人知道他是如何闯进这看管甚严的后山小院。
月光打在他的僧袍上,他的侧脸上。
此人竟是虚然。
白天的虚然看起来庄严慈悲,令人心生敬仰,而此时的他看起来却十分冷漠,那双眼睛里的浮冰被月光照着,有着不属于人世的疏离,让人禁不住遍体生寒。
佛无情,人亦无情。
“公子。”
一个黑影半跪在虚然身后,低垂着头,没人看清他的模样。
“塞北一切已安排妥当,那边一切无恙。”
虚然把玩这手上的竹叶,翻来覆去,绕在指尖。
“只是……他对公主似乎有意,我们需不需要把公主……”
“留着吧,棋子总有用得上的地方。”虚然语气平淡,看不出其中情绪。
“是。”
得到虚然的答复,黑影飞快消失在竹林中,似乎从未出现过一般。
虚然独自在林中站了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月光都不敢相扰。
他似乎想通了什么,想明白了什么,决定了什么,手指一卷,把竹叶握在掌心,微微握紧。
瞬间,那片柔弱的竹叶化作粉尘。
他抬步离开,满地竹叶,却偏偏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像幽灵一般穿行,也像佛一般,不为人知,悄然临世,又悄然离去。
白日已至,夜里曾经来过的人,曾经说过的话,都被被时间带走,被风吹散,没有踪迹,不可寻觅。
书房中。
李云毓在侍女的伺候下,用浸泡着花瓣的水洗过手,焚上香,端庄地坐在书案前,一遍一遍地抄着《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在明光寺的日子里,闲来无事,靠着抄《心经》打发时间。
每日抄写《心经》,慢慢地,竟也让她从对未来的茫然和惶恐中平静下来,也不知是时间的功劳,还是抄经的功劳。
又是箫声传来。
李云毓握笔的手顿了顿。
她放下笔,闭上眼,手肘撑在案上,托着腮。细细品味着。
李云毓在皇宫时,常不见天颜,只有侍女太监,和自己的母妃陪伴着自己。
她的母亲,在乐器上造诣颇深,琴箫皆精通,只是不知为何,在皇帝面前却似是故意藏起自己的本事,只有在闲暇时才自娱自乐一般弹奏着。
在自己母亲的熏陶下,从小到大耳濡目染,李云毓在琴箫一道也十分精通,只是也受到母亲影响,轻易不献技罢了。
“有刺客!”
就在李云毓还在品味这乐曲的时候,屋外的侍女突然尖声大喊,然而只这一声便消了声音。
竹叶被踩得发出密密麻麻的响声。
虚然的箫声也已经停了下来。
书房的门被人狠狠撞开。
来者一身黑衣,手上拿着一柄剑。
书房空荡荡,李云毓早已不知所踪。
书案上为抄完的心经墨迹未干。
黑衣人四下扫了一遍,确定此处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最终把目光定格在敞开的窗户上。
他急匆匆走到窗前,果然看到李云毓一路慢悠悠地狂奔的身影。
不能怪她,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以前出门都坐着轿子,就算现在没有轿子了,走路也是慢悠悠的,那需要这般狂奔?
她自觉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然而在黑衣人眼中也不过是轻易可以追赶上的距离。
黑衣人瞬间起了猫捉老鼠的玩闹心,眼神中带着几分笑意,嘲笑的笑。
他从窗户飞身出去,不紧不慢地跟着,每当她慢下来,想歇歇,便拉近些距离,更多的时候则保持着一定距离跟着。
也许他认为,捉弄一个皇室中的公主,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玩够了。
他脚下微微用力,落到她面前。
剑尖一挑,穿过空中缓缓飞落的竹叶,直直刺向李云毓的心口。
李云毓被吓懵了,呆滞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完了,今天怕是交代在这了。
只是,至死她都不知道,是谁要杀她。
就在这命悬一线之际,一管箫从侧飞来,精准地打到黑衣人的手腕上。
黑衣人受此干扰,手腕一侧,剑从李云毓的手臂划过,带出几滴殷红的鲜血。
黑衣人猛然侧头看过去。
只见一个庄严慈悲的青年和尚,长身玉立,如松如竹,穿着一身发旧的僧袍,双手合十,面带微笑地站在一旁。
“阿弥陀佛,此乃佛门清净之地,切莫杀生。”
此人,正是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