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撩我》负雀

3、第二章

　　挂钟的时针越过2，陆续有人来到教室。许多男生已经换好运动服带上护腕，拿拍的拿拍，抱球的抱球，在教室里的空地上做着简单的伸展运动。
　　非常朝气蓬勃。
　　但这幅景象并没能维持多久。林漪儿抱着一堆作业进来，搁在讲台上，用教鞭敲了敲桌，全班的喧闹稍稍抑制了一下。大家都转头看向台上娇小美貌的女生，和她手边厚厚一沓卷子。
　　“体育老师有事，这节课改成自习。”林漪儿看到底下男生们瞬间变色的脸，忍俊不禁。女生们还好，大家都不想跑圈，也不想晒太阳。这夏天还没过去，外边热得很。但理科班大多是男生，哪怕是理1班的学霸，也都想趁体育课去撒丫子疯一下。
　　“这是老师们的阴谋吧，以后还有没有体育课了！”有人哀嚎，引起周围一堆人的附和，教室里吵吵嚷嚷的，林漪儿不得不又拍了拍掌：“好啦，今天体育老师真的有事，待会儿打铃就自习了，老师这里给了我一沓卷子待会儿做，可能还要来巡堂。”
　　男生们充耳不闻，唉声的唉声，打闹的打闹。林漪儿也不管了，把卷子发下去，下了台子走回自己的位置。坐在她后方的少女抬头，两人四目相交，愣了一下，都笑了。
　　“初夏是吧？”林漪儿坐下来，趁还没打铃，两人就这么聊起来了，“我叫林漪儿，原来9班的，早就听说过你啦，没想到这么巧就前后桌。”
　　初夏正要回几句，借此建立友好交往关系，坐她身边、从刚才就散发着低气压的某人忽然站了起来。
　　两人偏头去看。对于坐着的女生来说，陆骏一米八七的身高显得格外巍峨，他从课桌下的储物箱里拿出篮球，在手里抛了抛：“郝凡，叫人。打球去。”
　　郝凡：“喔。”取下眼镜去叫人。
　　林漪儿讶异：“我说了待会儿是自习！”
　　陆骏压根没理她，反而低头看着初夏：“要来玩玩吗？”
　　初夏一时无语，只好温柔笑道：“我不会打球。”
　　“啧。”陆骏从头到脚扫了初夏一眼，颇为惋惜，“我可以教你啊。过俩月篮球赛，女队也要上的。”
　　初夏裸高170，穿鞋奔着175去了。这身高在女生之中确实不多见，也是标准的大长腿。她身板并不像普通女生那么瘦弱，担得起一句“骨肉匀停”，看上去确实适合玩玩篮球。
　　林漪儿看不下去了，敲桌：“陆同学，你可别带坏我们初夏啊。”
　　陆骏淡淡地瞥了林漪儿一眼。那没什么温度的眼神却有着说不出的桀骜张扬，配上足以令每个春心萌动的女生为之疯狂的俊脸，杀伤力巨大。林漪儿张了张嘴没说话，搁在初夏桌角上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紧。
　　初夏倒是没看见这一幕。她摇了摇头，抽出习题册，态度已经十分明确。郝凡和其他几个哥们已经在门口等着了，陆骏见她没什么兴趣，也不自讨没趣了，旋着球转了出去，男生们兴奋的声音渐渐远去消失。
　　林漪儿一副见鬼的样子：“我说了待会儿老师会来巡堂啊。”
　　初夏：“哎，随他们去吧，反正不关我们的事儿。”她巴不得陆骏不要在旁边坐着，那么一个存在感极强的人在旁边不干正事，她也很难不被影响。
　　再说中午发生那事儿……虽然陆骏没生气，但她还是觉得很尴尬的。

　　之后还陆续有提前到操场等着的同学被叫回来，都是一脸败兴。
　　上课铃响了后，教室里便逐渐安静下来。都是重点班的学霸，最初那点不满过去之后，也很能静得下心来。
　　初夏专心做着卷子。这份卷子并不算很难，都是高一的知识，估计出卷子的老师也只是想大家尽快收心，巩固知识，查漏补缺。她很快便把卷子做完，折好放在一边，喝了几口水。
　　肩膀忽然被拍了两下。初夏回过头去，见到教导主任看着陆骏的空位，一脸不虞：“陆骏去哪了？”他抬起眼扫视一圈，好几个位置都空着。
　　“主任，这节课是体育课改的自习，他们去打球了。”初夏如实回答。
　　“胡闹！既然是自习就好好待在班里。”教导主任皱眉，“都谁去了，你给份名单。”
　　“……”初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种事要是做出来，和惹祸上身也没什么两样。她抬头作无辜抱歉状，“主任，我还不认识他们。”
　　他们刚分的班，今天开学第一天，教导主任倒把这茬给忘了。林漪儿听到声音，回过头来，正好被主任看到。
　　“林漪儿，你是学委对吧。”教导主任和她很熟，脸色好看了些，“都有谁不在，写份名单给我。”
　　林漪儿有种躺枪的感觉，无可奈何地和初夏对视一眼。她也不愿意做这种得罪人的事情，但是被点到名，不想做也得硬着头皮上。
　　“哼。已经开学了，性子还收不住。”教导主任扫了一眼名单，心中顿时有数，“我就知道是他们。学习是能儿戏的吗？！”
　　初夏和林漪儿一起在主任的教育之下瑟瑟发抖。
　　……您该教育的人在体育馆呢。初夏在心里暴风哭泣，放我一马吧主任，求您。
　　就这样教训了好半天，几乎全班的人都偷偷往这边看过来。教导主任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收拢手上的名单，让大家专心学习，自己转身朝年级组办公室走去。
　　初夏一脸心累地趴在桌子上。

　　临近下课的时候，主任又来了。这次还带了班主任贾澜春。
　　教室里开着空调，门都是关着的。两位老师就站在陆骏位置旁。初夏如临大敌，从头到脚不敢放松任何一个细胞，打开习题册刷题。
　　贾澜春看着初夏认真做题的背影，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把初夏和陆骏安排坐一起，是她的意思。
　　陆骏高一时便是闹得全校闻名的刺儿头。明明成绩很好，却不肯听老师话，不肯和任何一个老师打好关系。理科的老师们都觉得他是个宝贝，也就对他格外宽容，关系还算可以。文科那就不得了了，见他上课不专心呵斥几句，这孩子必然顶嘴。也不知这张嘴怎么长的，总能把老师辩得哑口无言。
　　光这样也就罢了。贾澜春教书育人多年，头回见到偏科这么彻底的学生。理科仅仅是不听课，文科连作业也不做。把他拎出去罚站，他就在外面靠着墙站一天，拉都拉不回来。有几个脾气比较混蛋的跑来嘲笑几下，直接跟人动上手了，把人揍得鼻青脸肿。
　　当时贾澜春对于他还没被退学感到十分惊诧。不过看陆骏父母来学校的那个阵仗，心里也有点底。当时她还庆幸自己不用面对这样难搞的学生，没想到啊没想到。
　　贾澜春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陆骏上学期的期末成绩，她记得非常清楚。数学147，物理100，化学100，生物92,十分漂亮的数据。
　　然而再看剩下几科——语文88，英语72，政治52，历史78，地理80……
　　要不是她把陆骏高一所有卷子都搜起来看了一遍，又找各科老师了解了一下，真不敢相信这九项分数是同一个人考出来的。
　　分班时并不看总成绩。纵然语文英语及格名单上查无此人，陆骏仍然凭着漂亮的理科分数进了理1班。他原来的班主任还特地来关怀自己，这令本来就头疼的贾澜春更烦了。
　　好在初夏是她从高一带过来的学生，她最清楚自己这个好学生的性子。贾澜春只希望陆骏和初夏相处久了，能被她感染，收敛一点。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确保初夏不会受陆骏打扰才行。
　　贾澜春决定下课后把初夏叫去谈一谈。
　　还没把思绪拉回来，贾澜春就听到教室外隐隐约约传来男生打闹的声音。她立马站直了，深呼吸几下，摆出严肃的表情。
　　陆骏打开后门，冷不防对上教导主任和班主任斥责的眼神。
　　“喔唔。”他挑眉，懒洋洋的。被教室里窜出来的冷风一激，身上热气蒸腾，“这么大阵仗。”
　　贾澜春知道自己说什么陆骏都不会听进去，但她做班主任多年，再难搞的学生也要硬着头皮上。刚酝酿好，打算开口，旁边教导主任就直接开喷：“你真是越来越长德性了，你这样算旷课知不知道！”
　　“旷什么课啊。”陆骏神情冷了冷，“课表上写了，这节是体育课。”
　　“体育老师有事不知道吗？改成自习没通知你？没通知这全班怎么就唯独你们几个不在？”
　　陆骏嗤笑，把篮球往后一抛，郝凡连忙接住。
　　他抬臂撑在门框上，一字一句道：“通知了，我就只能遵守？谁定的规矩？校规上没这条吧？”
　　“目无尊长！”教导主任的心脏早被他锻炼得十分强韧，但还是一遍又一遍地被刷新认知。他指着陆骏鼻子，怒道，“你不要以为你在理1班你就很强，班里这一圈人哪个都比你厉害！你看看你同桌，你不害臊吗？”
　　“我同桌？”陆骏眼神一转，看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仿佛石化的姑娘。
　　他又把目光转回，低笑：“我同桌厉害，我也很高兴啊。——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冥顽不灵你！”教导主任气得摔门，“你给我在这罚站！罚到处分下来！”
　　“哦。”陆骏无所谓地抱臂，转身靠在门窗之间的墙壁上。
　　“你——”
　　“您别是让我头脚贴墙双臂抬起放重物吧。”陆骏勾唇，“那是体罚，不行的。”
　　教导主任重重哼了一声，甩了一眼给身旁的贾澜春，便走了。
　　一直插不进话的贾澜春终于得了空。她不是多么严厉的老师，这么多年工作做下来，知道一味的责骂没有什么效果。教导主任把这个白脸扮完了，她便放柔了语气。
　　“主任说话比较冲，但理是对的，你也听一听，对自己没坏处。”
　　“我不认同。”陆骏语气也没有开始那么冲，他靠在墙上的姿势几乎让人感觉他是惬意的。但态度却毫不动摇。
　　“你不听课能有现在的成绩，老师不管你是怎么学的，这方面确实做得很好。但是你的成绩被语文和英语拖累得太多了。政史地三科虽然高考不考，你会考成绩没有3A的话，也有很多学校去不了，还是得抓紧。”贾澜春语重心长，“像你同桌初夏，她理科三科也不是特别出彩，但是人家全面发展，没有短板，总分一下子就和你拉开了——和她比起来，你更符合天才的标准，不要放弃自己，不要浪费了你的才能。”
　　“浪费不浪费的，”陆骏哼笑一声，“都是我自个儿的事，不劳你们操心。”
　　这学生简直油盐不进。贾澜春重重叹了口气，才想起来周围还有几个学生没解决。回头看了看，包括郝凡在内，大家全站在门口，没一个开溜的。
　　贾澜春有点烦心，挥手让他们进去：“下节课快开始了，你们去上课吧。可能有处分，这也好，算给你们提个醒，以后别干这种事。知道吗？”
　　学生们稀稀落落地应了几声。郝凡冲陆骏挤眉弄眼，陆骏笑着踹了他一脚。

　　第二节是地理课。陆骏巴不得站在门外，听不到絮絮叨叨的声音，还觉得清静些。
　　唯一不好的就是，站外面也太热了。
　　打球时流的汗早干了，但下午阳光从走廊这边照过来，又热又晒，汗仍然不停。
　　他扣住衣领扇了扇衣服，也很难解暑。这种时候就很留恋教室里的空调了——刚刚他还没进去就被堵在门口，除了开门那一瞬间，一点冷风都没享受到！
　　啧。这张嘴，怎么就管不住呢。
　　陆骏不耐烦地踮了踮脚，转身从窗户往里望。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安安静静听课写笔记的初夏。这姑娘和他真是两个物种，沉下心来不管做什么事都显得特别好看。
　　他看着她修长莹润的手指握着笔，在笔记本上唰唰地写着字。她的字和她本人一样，大气利落，美艳逼人。
　　他看着她睫毛垂下时在下眼睑处的一小片阴影，她的皮肤特别白净，无端令他有种很清凉的感觉，闷热的暑气消散不少。
　　他看着她抬头望着黑板，不知想着什么，顿了顿，然后转头看过来。
　　两人顿时四目相对。
　　陆骏把初夏那带着点儿担忧的神情尽收眼底，同时目睹了她一瞬间的尴尬和慌乱。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见初夏用力把头转了回去，马尾在空中飞扬出漂亮的弧度，搭在她右侧的肩膀上。
　　害羞了？
　　陆骏转过身去，低下头抿唇笑，没意识到那一刻自己眉眼有多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