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羞》奥利啾

5、第五章

　　周一到学校，阮竹把两张卡塞到陆川手里。一张是王叔给的工资卡，一张是他从小到大收的压岁钱。
　　陆川愣了愣，皱着眉头把手里的卡还回去:“你干什么？”
　　阮竹不肯接，喜滋滋的说:“给你你就拿着。阿姨天天做生意那么累，我和我爸说我要请个保姆，让他给开工资，他同意了。另外一张卡是我的压岁钱，都给你了。”
　　他等着陆川表扬他，等了半天都没等到，转头一看，陆川脸色都变了。
　　阮竹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解释说:“我不会让阿姨太累的，给我们做个饭就可以了，家里我可以自己收拾，我……”
　　“阮竹。”陆川打断他，脸色很可怕。
　　阮竹呐呐的说不下去了。他慌得手心都出汗了，觉得自己好像哪里做错了，可是又想不清到底哪里不对。
　　“我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不需要你可怜，也不接受施舍。”陆川一字一顿的说，“卡你拿回去。”
　　阮竹咬着嘴唇，试图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让你轻松一点，你每天都那么累，阿姨也是……”
　　他见陆川仍然没有妥协的意思，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了。”
　　他偷偷瞧陆川一眼，小声的说:“你别生气好不好？我不是故意的。”
　　陆川的脸色在他把卡收回去之后终于好了点，但还是不肯和他说话。阮竹沮丧极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课间阮竹借着上厕所，找陶然给他出主意。
　　“你就问他不会做的题嘛，他肯定会理你的。”陶然信誓旦旦的保证:“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真的有用吗？”阮竹发愁的拉上裤链，去洗手池把手洗了。
　　“试试呗。”陶然乐观的说。不过他很快又叹了口气，神情有几分犹豫:“老大……”
　　阮竹斜了他一眼:“怎么？”
　　“我觉得……”陶然卡了一下，挠了挠头，“其实没必要这么做小伏低……又不是哄女朋友……”
　　阮竹毫不在意的说:“我乐意啊。”
　　他眯了眯眼睛，继续说:“而且你哪来的哄女朋友经验，你都单身十七年了。”
　　“我就这么一说……”陶然小声说，“嫂子不是也还没接受……”
　　阮竹:“……”
　　“我错了！对不起！老大饶命啊！”陶然抱头鼠窜。
　　五分钟后，阮竹神清气爽的回了教室，陶然委委屈屈的跟在他后边。
　　陆川这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看书，阮竹看过去的时候他正侧着头，神情有些迷惘的看着窗外。
　　他们的座位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窗外正对着一棵高大的小叶榕，层层下垂的气根随着风微微晃荡，碧绿的叶子反射着太阳的光辉。
　　这是一个并不太凉爽的秋日，风很轻的拂过桌上的书卷，发出纸张摩擦的细微声响。
　　阮竹情不自禁的放轻了脚步，但陆川仍然很快的转过头来，瞥了他一眼。
　　阮竹朝他讨好的笑了笑，拉开座位坐下。
　　“其实……”阮竹垂着眼睛看着桌面，抠了抠书角，听到陆川轻轻的“嗯？”了一声。
　　“其实我是想……请你帮我补习。”阮竹用眼角余光悄悄打量了一下他的神情，“你之前说的……还作数吗？”
　　上周五，陆川问他要不要试试和他一起去Q大，他“我我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结果来，陆川还要回去帮忙，没等几分钟就走了，留下他站在原地懊恼了老半天。

　　阮竹等了半天，陆川都没有说话，有点儿急了:“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他一着急就眼尾发红，瞅着像是要哭。陆川气早消了，看着好笑，又有点想逗他，故意假装不记得:“我说什么了？”
　　阮竹看了看他，表情有点儿委屈:“你说我考上Q大就接受我。”
　　陆川:“……”
　　阮竹眼巴巴的看他:“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陆川:“我没说过。”
　　阮竹胡搅蛮缠:“你说了，你就是这个意思，我当时没转过弯来，回去一琢磨就懂了，我又不是故意假装听不懂的，我肯定会好好学习的。”
　　他口音里带着点南方的软糯味儿，撒起娇来特别黏乎:“陆陆，我对你是认真的。”
　　陆川:“……”
　　他搬起石头反而砸了自己的脚，正无言以对，宴遇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了出来，高兴的说:“你们在说什么呢！我下周末生日，你们一定要来哦！”
　　阮竹说:“我们——”
　　阮竹一张口陆川就直觉他要胡说八道，连忙抢先道:“谢谢你的邀请，我会来的。”
　　阮竹被他打断了也不生气，反而甜滋滋的说:“我和陆陆一起来。”
　　宴遇心满意足的走了，阮竹凑过来小声说:“陆陆，我……”
　　“我很严格。”陆川说。
　　阮竹愣了愣，喜滋滋的说:“陆陆，我就知道你会心软的。”
　　陆川看他一眼:“别这么叫我。”
　　“我偏要！陆陆陆陆陆陆陆陆！”阮竹耍赖。
　　陆川:“……”

　　陆川是真的很严格。阮竹放学后就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他回家，屁颠颠的想帮陆妈妈干活，结果被塞了本厚厚的单词速记。
　　陆川还贴心的给他带了把小椅子，让他坐在推车边上背单词，背不满五十个不许吃馄饨。
　　学校伙食不好，阮竹中午就没吃多少，这会儿饿的肚子咕咕叫，闻着香味就口水直流。陆妈妈心疼他，想偷偷给他投喂一点，被陆川逮了个正着，哭笑不得:“妈，他基础不好，不饿一饿哪有动力背书。”
　　阮竹把嘴里的馄饨咽下去，恋恋不舍的看着陆川把馄饨端走，可怜巴巴的抱着书埋头苦背。来吃馄饨的客人都被他的背书声吸引了注意，多看了几眼。
　　阮竹一点都不怕羞，面不改色的念念有词，权当视线不存在。
　　他不发脾气的时候就没了那点跋扈的少爷气场，瞧着挺乖一小孩儿，校服穿得整整齐齐，唇红齿白的招人眼球。
　　有个穿裙子的小姑娘过来和他搭话，瞧着像是初中生，脆生生的问他:“哥哥，你有女朋友吗？”
　　阮竹说:“没有。”
　　小姑娘面上一喜，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阮竹接着说:“但我有男朋友了。”
　　小姑娘不信，噘着嘴说:“这个借口太烂了吧。”
　　阮竹笑眯眯的，也不生气:“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
　　小姑娘半信半疑的走了，陆妈妈过来拿碗筷，好奇的问他:“小竹和她说什么呢？”
　　阮竹咧嘴一笑:“她问我和陆陆什么关系。”
　　陆妈妈笑着说:“陆陆像他爸爸，性格挺闷的，脾气又倔，我以前挺担心他交不到朋友。”
　　阮竹安慰她:“陆陆人很好的，朋友也很多，阿姨不要担心。”
　　陆妈妈笑得有点怅然:“小竹也是个好孩子。”

　　天彻底黑下来之前阮竹硬着头皮背完了单词，呼噜呼噜吃了五六个馄饨，就被陆川拦住了:“等会回去再吃饭。”
　　阮竹乖巧道:“哦。”
　　等着收了摊回家，陆川去洗菜了，阮竹在厨房给陆妈妈打下手，聊了两句就偷偷问陆妈妈:“阿姨，我以后能不能带菜过来蹭饭吃呀。”
　　陆妈妈有点儿诧异:“带什么菜啊，直接过来吃就行。”
　　阮竹拿了两根筷子边搅蛋边摇头:“每个月我爸都会叫人送菜过来，不带过来就浪费了。我之前都是自己做饭，就是一点也不好吃。”
　　后一句是真的，但前一句是假的。他寻思着陆川不肯收钱，那他自己买菜带过来总可以吧，能省一点是一点啊。
　　陆妈妈问:“你爸爸妈妈呢？”
　　“妈妈不在了，爸爸这几年在国外忙生意。”阮竹软软的冲陆妈妈笑了笑，“阿姨，我见着你就觉得像我妈妈。”
　　陆妈妈瞧着他乖巧懂事的样子，有点心疼:“好孩子，以后想吃什么就和阿姨说，阿姨给你做，啊？”
　　阮竹高兴的哎了一声，把手里的蛋搅完，自告奋勇要帮陆妈妈切菜。
　　他刚切了两刀，陆川拿着洗好的青菜推门进来，看到他手上的刀，眉头顿时拧到了一起，直接命令道:“你去客厅，再背五十个单词。”
　　阮竹:“……”

　　阮竹被陆川强行从厨房赶了出去，抱着书站在窗边不情不愿的背单词。
　　他刚开始背就觉得有些口渴，想起自己回来后都没来得及喝点水就进了厨房帮忙，还热脸贴上冷屁股，心里有点儿委屈。
　　客厅里的水壶里面已经没水了，阮竹拿了杯子想去厨房开水瓶里倒点，走到门口听到陆妈妈正在说话，脚步就是一顿。
　　“你怕他切到手就不能好好说话吗？”陆妈妈恨铁不成钢的训儿子，“刚刚小竹出去的时候都要委屈哭了。”
　　阮竹支起耳朵想听陆川的回答，老半天才听到他迟疑的问了一句:“……真的要哭了吗？”
　　阮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厨房门很快就被拉开了，陆川手上沾着菜屑，脸绷得紧紧的，黑着脸问他:“单词背完了？”
　　活像是回答没背完就会立刻提刀剁了他。
　　但阮竹这回一点都不害怕，软着嗓子撒娇:“陆陆我想喝水，喝完马上背。”
　　陆川吃软不吃硬，只要不要脸的耍赖皮装可怜他就没辙，正面杠自己才吃亏。
　　果不其然，陆川不但亲自替他倒了水，还在他接过去之前绷着脸补充了一句:“……小心烫。”
　　阮竹捧着水杯回客厅，感觉白开水里都加了糖，甜丝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