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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卢令令,其人美且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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峱山之间,一阵呼喊声传来:
“快点快点!”
“大黄,快跑!”
“阿若,你去那边截!”
“我拦住了,你瞄准了!”
只听得“嗖嗖”两声响,一头小野兽应声倒地。
“哈哈,我就知道,我们一定可以的!阿吉快过来!”少年欢呼着,招呼另一位少年。
被唤作“阿吉”的少年一手拎着猎物,一手挎着弓箭,朝他的同伴走过来。猎犬欢快地跑到他身边,活泼地甩着尾巴,围着他和猎物不停地转圈圈。
“大黄,过来。”阿若一声喊,猎犬又跑到另一个主人脚边,伸着舌头讨赏。
“干得漂亮。”阿若扔了一块小骨头给它,蹲下来摸摸它的脑袋,大黄啃着骨头,还不忘拿脑袋往阿若身上蹭。
阿吉把猎物在阿若眼前晃了晃,得意地说道:“今日的收获不错,这家伙可肥了。”
“回去把皮做成袄子,然后煮一大锅肉汤,吃一顿好的。”阿若盘算着。
阿吉摇摇头:“还是拿到集市上去卖了吧,换几个钱,给你做身新衣裳。”
“那可不行!”阿若夺过猎物,在手中掂了掂,“这也值不了几个钱,你上回被狼咬的伤还没好,必须好好补一补,而且马上要入冬了,没有毛皮袄子会惹风寒的。”
“那好,这回听你的,下回猎了狼再拿去卖。”阿吉从阿若手中拿过猎物,“我来拿。”
阿若也不争,和大黄前后追逐着,一路往家的方向奔去,山间回荡着清亮的歌声:
“子之还兮,遭我乎峱之间兮。并驱从两肩兮,揖我谓我儇兮。子之茂兮,遭我乎峱之道兮。并驱从两牡兮,揖我谓我好兮。子之昌兮,遭我乎峱之阳兮。并驱从两狼兮,揖我谓我臧兮。”
“等有了钱,咱买两匹马,围两只狼都不在话下。”阿吉畅想着。
阿若很兴奋:“好呀好呀,我可想学骑马了。”
“到时候我教你。”
阿若点点头,大黄摇着尾巴,看看阿若,又瞧瞧阿吉,在地上打了两个滚,还舞了舞它那有力的小爪子,对新伙伴表示期待。
有了目标以后,阿吉和阿若打起猎来更带劲了。
秋冬之际,野兽们懒怠动弹,等存够了过冬的物资,阿吉干脆叫阿若搭弓射箭,自己帮忙围捕。
“你看着,大黄已经把那只野兔逼到石头后面了,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你从这个方向射,用七成的力,刚好可以将它射倒。”阿吉小声教导。
阿若一边瞄准,一边问道:“七成的力就够了吗?它不会再逃跑吗?”
“若是我,五成的力都够了,有大黄在,它跑不了,若是射重了,毛皮会破坏的。”
阿若点点头,屏息凝神,射出弓箭。
“嗖”的一声,箭头砸在石头上,野兔受惊跑了,大黄将箭叼了回来,放在阿若脚边。
“唔,有一点点偏,再往左边一些就好了。”阿若有点失望。
阿吉拍拍她的肩膀,笑道:“不打紧,射准了自然是好,射不准就权当练习了。”
大黄“汪汪”两声以示鼓励。树后头传来一阵响动,大黄一溜烟地跑出去,阿若和阿吉也赶紧跟上,准备逮捕新的猎物。
经历了好几次的失败以后,阿若终于射中了一只山鸡,兴奋得直蹦跶,阿吉把箭头摘下来擦干净,大黄也高兴得不停地哈气。
“请问,下山之路怎么走?”
一声询问打断了他们的庆祝,是一位骑马的少年,衣衫整洁,马靴擦得锃亮,连那匹马都是神气十足的,多半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出来打猎迷了路。
“请问,下山之路怎么走?”少年下马来,又问了一次。
“从这里下到北山亭,可以看到一条大路,顺着走就是了。”阿吉回道。
少年摸摸脑袋,不好意思道:“我就是从北山亭过来的,因贪恋山间景色,未曾记得来路,山路曲折,绕了好久都没有走出去。”
阿若道:“也是,若非常年在山间走动的,是不大认得路,公子骑着马,小道又走不得,自然会绕远些。”
“这样吧,我们送你一程,到北山亭公子便会走了。”阿吉拎起山鸡,阿若叫上大黄,少年牵着俊马,三人同行。
少年的目光不停地往阿若身上瞥,心下嘀咕:“这小伙长得好生俊俏,身姿窈窕,眉眼灵动,走路跟跳舞似的,甚是好看。”
阿若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往阿吉身边躲闪。
“这位公子,一路行来,可曾有什么收获?”阿吉试图转移话题。
“我初来峱山,一路只顾着看景,只猎了两只野兽,看它们没有伤到,便又放生了。”
阿吉看了看他的马鞍,并无弓箭一类,好奇道:“公子是用何物什打猎的?”
少年笑笑:“随手拾了两块石子,本来也只是出来玩的,没想着要带什么野物回去。”
阿吉惊叹,几块石子,单人匹马便可猎得野物,且不伤分毫,此人武艺不简单。
“我其实早就看到你们了,但你们在围捕,便没有打扰,在那大石头上面看了会,这位小兄弟进步得很快。”少年终于忍不住夸赞阿若。
阿若噗嗤一声笑了,对阿吉道:“你听你听,他说我是小兄弟呢!”
阿吉终于明白之前他为什么一直盯着阿若看了,笑道:“这是我妹妹,阿若。”
少年愣了愣,又盯着阿若看了一阵,果然,细眉凤眼,唇红齿白,脸颊泛着粉色,可叹自己呆傻,竟将姑娘认作了小伙。
看够了方觉自己的行为实在是突兀,连忙低头行礼道:“是彭生失礼了。”
阿吉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妨,我妹妹打猎时一贯作男装,彭生兄弟,我叫阿吉,就住在这峱山脚下,今后你若还来打猎,尽管来找我们。”
彭生点点头:“一言为定。”
北山亭到了,三人分道而行,彭生寻了大路,策马奔驰,放声高歌:
“猗嗟昌兮,颀而长兮。抑若扬兮,美目扬兮。巧趋跄兮,射则臧兮。猗嗟名兮,美目清兮,仪既成兮。终日射侯,不出正兮,展我甥兮。猗嗟娈兮,清扬婉兮。舞则选兮,射则贯兮。四矢反兮,以御乱兮。”
阿吉和阿若的狩猎中多了一个伙伴,收获也多多了,不过对于这些野物,彭生从来不要,全都留给兄妹俩,阿吉和阿若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打猎完,三人回到兄妹俩的茅草屋,阿吉拿出一个包袱给彭生:“彭生兄弟,这件大氅你拿去,入冬了,穿着暖和。”
彭生打开来,大氅是用这些日子他们猎到的野物皮毛做成的,虽然毛色各异,但都安在了合适的位置上,看起来一点都不违和。
“好灵巧的心思。”彭生感慨道,“是阿若姑娘做的吧?”
阿若躲在帘子后头羞红了脸。
阿吉点点头:“这些日子你帮了我们兄妹不少,总不能每次都让你空手回去,你见过不少好东西,兴许瞧不上这大氅,它虽然粗糙了些,毕竟是我俩的心意,还请兄弟务必收下。”
彭生笑道:“阿吉兄弟说的哪里话,我不过一莽夫,靠蛮力吃饭,如今得了这样的好东西,高兴都来不及,只怕你们嫌弃我不懂礼数,拿了就跑呢。”
两人又逗笑了一阵,彭生见天色不早,准备告辞:“我阿姊要回来了,这段时间可能不会过来,好在这些日子帮你们攒足了过冬的物资,天寒地冻的,你们也少出去走动,待来年开春了,我再来教你们骑射。”
阿若听说彭生要走,连忙端了姜汤出来:“我们大山里头也没啥好东西,姜汤暖身,喝了再走吧。”
彭生也不推辞,一饮而尽,抹了嘴巴冲阿若笑了笑,朗声道:“谢谢你的大氅。”
阿若收了碗,低头进屋,阿吉在一旁看着,笑得有些勉强。
今夜没有月亮,星星却亮得格外好看,阿若抱着大黄坐在田埂上,拨弄它脖子上的铃铛,痴痴的傻笑。
“你说他是什么人?穿得这样好……骑射也好,胳膊得有两个我的这么粗……笑起来傻傻的,他一笑,我就想笑……他说自己是蛮人吧,偏偏说话又那样温柔……大黄,你说他成婚了吗?”
大黄很配合地“汪汪”了两声,阿若很高兴,揉了揉它的脑袋:“你也觉得没有是不是?我也觉得他不像是有家室的人。”
大黄从她的怀里挣脱了出来,围着她转圈圈,阿若掩着嘴笑:“大黄你是在说我吗?”
大黄摇摇尾巴点点头,脖子上的铃铛响个不停,阿若捂住了脸,一个劲地偷笑。半晌方才拿开手,满脸通红地指着大黄:“大黄,你都学坏了。”
大黄又趴在她的脚边,拿脑袋蹭她,然后摊开肚皮倒在她身上,要挠痒痒。
阿若一边揉着大黄的肚子,一边唱起一支欢快的小调:“卢令令,其人美且仁。卢重环,其人美且鬈。卢重鋂,其人美且偲。”
阿吉在后面默默地看着,叹了口气,轻声道:“他虽然不说自己的身份,但那样尊贵的人,岂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能相配的?”
玩闹间,阿若就这么倒在田埂上睡着了,阿吉走过去,给妹妹盖了件衣裳。阿若把脑袋往衣裳里缩了缩,沉醉在美梦中,嘴角挂起一丝微笑。阿吉背起阿若,大黄听话地跟在两人后头一道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