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醉金迷》不可食用的土块

8、八

　　说是开会，其实不过是向同公司参演的艺人介绍一下宋岚，再交代一些事情。大家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听苏涉讲话，时不时小声交谈一下看法。
　　宋岚自然是跟薛洋坐在一起，抱着书包拿着剧本腰杆挺得笔直。薛洋不屑地嘀咕一句“假/正/经”就窝到沙发里头也不抬地玩着手机。宋岚听了面上毫无表情，只冷冷瞥他一眼，实际上内心紧张得不行。但好在并没有多少人的注意力在他身上。
　　苏涉将宋岚介绍给众人，简单交代道，“子琛是新来的艺人，以后大家就都是同事，之后他也会加入到剧组的拍摄之中，大家多照顾照顾。”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的非常不走心。宋岚也不在意，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本绷着的肩膀也松懈许多。不经意间一抬头，正撞上斜对面一位少女投来的视线。少女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小酒窝又深又甜。
　　有些奇怪的是，宋岚总觉得这女孩子看着面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薛洋原本歪在另一边懒洋洋地伸着懒腰，瞧他眉头紧锁盯着人家姑娘一脸沉思，还以为他动了什么心思。不由得来了几分精神，坏笑着凑过去，低声在他近前道，“小孩不大心思倒多，怎么？你喜欢这样的？”
　　“别胡说。”宋岚反驳道，眼睛瞄了那姑娘一眼似是怕她听见。
　　薛洋低低笑出了声，被他这青/涩/笨/拙的掩藏手段逗得不行，笑道，“你就算是看上了也不行，我把你抢过来做艺人已经算是挖了金子勋墙角，你要再动他的女人，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宋岚听到这番话却是突然想了起来。难怪觉得这姑娘眼熟。自己那天误闯进更衣室撞破了金子勋好事，那个衣/衫/不/整哭哭啼啼的人就是她啊。这么一想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又扭头对薛洋道，“我只是觉得她眼熟，那天在更衣室金子勋威胁她被我撞见了。”
　　“我知道这事。不过只怕你还不知道，她在这部剧里是女二。”
　　薛洋没再多说，但他相信宋岚听得明白。
　　算起来这姑娘和他也是同期，新人一个。没有经验也不会表演，刚进公司就能演女二，除了被/潜/之外也没有别的解释。只是宋岚清楚，这姑娘是被逼迫的。他那天无意中闯入，只救得了她一时，却没有真正帮上什么忙。
　　说不清的情绪在胸膛里沸腾，宋岚觉得心里堵得慌。少年人总会有行侠仗义的热血心肠，哪怕因为母亲生病见惯冷暖收敛了许多，但真遇到这种事的时候，那股子正义感又会跳出来指责他为什么遇到这种不公正的事却什么都不能做。
　　见他眉头紧锁双手紧握的模样，薛洋不屑轻哼一声，没有继续说话。
　　苏涉注意到他们两个之间的气氛似乎不对劲，怕又惹了这小祖宗生气，飞快的说了声散会抬脚就走。其他人看他走了也脚下生风溜的飞快，生怕被薛洋刁难。那姑娘出去前见宋岚坐在那里雷打不动，十分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
　　薛洋见此轻轻笑了一声，调侃道，“那姑娘怕是看上你了。啧啧，瞧那眼神，依依不舍啊。”
　　“你别乱说。”宋岚面色不快，不喜欢他这语气。
　　“我乱说？是你自己看不出来。我想想，该不会是你嫌弃她……脏？”
　　“不是！”宋岚一双眼瞪得溜圆，死死盯着薛洋，喉结上下滚动，却气的一句旁的话都说不出来。
　　薛洋假装没看到，继续道，“难不成你自己逃过了之后，反过来嫌弃这么做的人脏？你又有什么资格？”
　　“我只是觉得这事根本不应该发生。”宋岚一字一顿愤然道，“真正脏的人是你们才对。”
　　无论出于自/愿抑或强/迫，这种事根本就不应该发生。想出人头地用身/体去换算怎么回事？仗着有权有势逼/迫别人出卖/身体又算怎么回事？
　　薛洋却像听到什么极好笑的笑话，拍着大腿笑的极为夸张，做作的伸手抹了抹眼泪。等笑够了，咧咧嘴，反手就是一巴掌抽到宋岚脸上。宋岚脑子嗡的一声就炸了，刚想还手又是一拳砸到肩上。
　　热血上头，脑子里嗡嗡作响。宋岚被冲的眼前一阵阵发花，看不清薛洋居高临下投过来的鄙视的目光。
　　“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神很惹人讨厌。就好像除了你之外全他妈是脏的，但你自己又清高到哪里去？你觉得自己比她强么？她好歹还有饭吃。我劝你一句，别以为这世上黑黑白白分的清楚，不合理的事太多了。你管？你有那个权势吗？你有那个能力吗？你他妈自身都难保。”
　　不待宋岚说话，薛洋继续冷冷道，“想当然的以为自己能帮到别人。那我问你，你那天救了她之后发生了什么？你自己又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变，你自己倒他妈快让人打死了。逞英雄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你当是电视剧啊？出了头什么责任都不用负，走到哪都万众瞩目。哪有这么好的事？一没权二没钱，替人出头连怎么被弄死的都不知道。你他妈傻不傻。”
　　宋岚默不作声，咬着牙将怒火咽下去。眼中余怒未散，看的薛洋还是不舒服。薛洋俯身拉近距离，从他怀中将手机掏出来，输入自己的电话号码之后又扔了回去。
　　“你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认清楚自己的位置，少来装清高。”
　　四周重新安静了下来，一点声响也没有。薛洋不知走了有多久，只把他一个人留在了这里。宋岚抬手捂住左脸。手指接触到的皮肤仍能感受到那阵火辣辣的疼痛，又麻又痒。无端端生出些恨意和委屈。想要冲到薛洋面前狠狠揍他一顿，再干脆的辞了这份工作。但他不能。
　　所有退路已经断的干净，他除了留在这里别无选择。
　　站起身的时候有什么从身上滑落掉在沙发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宋岚将手机捡起来很想就这么砸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拿在手上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收进了包里。
　　他和薛洋之间不过是出于工作才认识的同事。而薛洋和金子勋是同类人，日后也少不得刁难。这个手机暂且收着，免得薛洋借此找他麻烦。但这个钱一定要还给薛洋。
　　他什么都不想欠着他。

　　隔天再见面的时候薛洋半点尴尬都没有，指挥宋岚把行李放到车上之后，一脚油门踩到了底，车飙的跟不要命似的。宋岚坐在副驾驶座面无表情，实际上内心慌得一比，只是他不愿意在薛洋面前露怯，硬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好在这次拍摄的地方不远，就在郊区的影视基地，差不多也就一个小时的路。宋岚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扶着车门缓了半天才勉强迈开步子跟上薛洋。
　　这部网剧在宋岚加入之前就已经拍了差不多快两个月了，他的戏份不算多，主要都是和薛洋在一起。这部民//国戏里面薛洋扮演一个在乱世中成长起来的富家子弟，而宋岚是他参军之后随他出生入死的副官。话不多，真不多。宋岚粗略估计自己的戏份从开始到结束台词能有五十句就不错了，大部分时间都是人肉背景板。
　　到了地方苏涉把薛洋赶去化妆，之后才带着宋岚去试衣服。这部戏拍下来宋岚只有一套戏服，笔挺的军装穿在身上非常宽大，看着非常可笑。服装老师让他脱了衣服，拿着尺子在他身上测量，时不时停下来记一下尺寸。
　　服装老师将软尺围在他腰间，双手用力在两侧掐了一下，摇头道，“小伙子，太瘦了。衣服就算做完也撑不起来。不如之前那位结实啊。”
　　“之前那位？”宋岚惊讶道，“这个角色之前有人演？”
　　“啊，你看我这，没没没，你听错了听错了。”服装老师慌忙解释道，“我是说之前那位，你前面还有一个人过来改衣服，那小子特别壮，学学人家。”
　　一面说一面用眼睛偷偷观察苏涉的反应，看他没表露出生气的情绪，连忙拿起戏服和记录下的尺寸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对，这里面一定有古怪，而且十有八九还是和薛洋有关。
　　宋岚暗自记在心里，借口要去找薛洋熟悉剧本提前离开了更衣室，转头直奔薛洋的化妆间。
　　薛洋换好了衣服画好了妆正在玩手机，见他来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眼神往旁边飘了一下，示意他坐过来。
　　宋岚没心情跟他冷战，开门见山道，“我这个角色之前有人演，是怎么一回事？”
　　化妆间里热闹的气氛随着这句话出口瞬间凝固下来，化完妆的没化完妆的连东西都不敢收拾全都跑了。薛洋刷着手机头也不抬，轻飘飘地说道，“哦，没什么，我就是看不他不顺眼，就让导演把人撤了。正好你有时间，就让你顶上了。不然你以为这种好事轮的上你？”
　　宋岚被他这态度激怒，义愤填膺道，“看不顺眼就撤，你！你仗势欺人”
　　薛洋的脸色登时冷了下来，啪的一声将手机扣到沙发上，从腰间抽出皮质马鞭狠狠抽在他腿上，“宋岚，看来我那天教训的还不够是不是？”
　　“好，我不演了，我回去准备考试总行了吧？”宋岚咬牙忍痛，一字一句说的认真。
　　“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说不演就不演，你以为你是谁？不识好歹，给脸不要。”
　　鞭子破空声音清脆，抽在腿上也比刀割更痛，先是疼，再是麻，之后又是一道鞭痕落在原处。
　　薛洋心里气闷又被他那眼神刺激的怒不可遏。一连抽了十多下才作罢，冷冷道：“滚。”
　　宋岚小腿快没知觉了，仍是挺直了腰杆一瘸一拐硬撑着出了门。
　　这般傲骨，就应该折断。薛洋扔了马鞭给苏涉打了个电话，让他找个医生过来。
　　日子还长，要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