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高]玛格丽特小夜曲》北冰洋的汪

4、斯卡布罗集市

　　无论过程如何，治疗的结果，是文森特的病情在日渐好转，终于在一八/九/零年的五月十六日宣布治愈，并从圣雷米疗养院出院。
　　第二日，他便离开奥维尔，乘火车去了里昂，也就是他的弟弟迪奥那里。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麦浪开始染上金黄的六月份到来时，文森特应加歇医生的邀约，带着迪奥以及迪奥的妻子和孩子，来到加歇庄园做客。
　　加歇医生十分欢迎这位经常出现在文森特口中的最亲密的弟弟，迪奥也很是好奇哥哥口中的另一个兄弟。因此两个见面之后都对彼此大为亲切，相谈甚欢。

　　迪奥一家在加歇庄园住了整整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里，他们三人无话不谈，亲密无间，任谁都会误以为，他们本就是亲戚。

　　见此，玛格丽特也悄悄放下自己心底那份不甘的灰影。
　　只要文森特还是那个她心中熠熠生辉的明星，就够了。她这样对自己说。
　　然而谁也没能料到，就在此时，悲剧，悄无声息的笼罩了他们。

　　在迪奥一家人离开加歇庄园近一个月之后，秋天到了，麦田变成一片金色的海洋，乌鸦成群飞过低空，这是奥维尔的秋天到了。
　　就在这个秋日的某个清晨，坐在琴房的玛格丽特，听到了一阵熟悉的争吵声。
　　那两个熟悉的声线，正是她的父亲，和她的文森特。

　　文森特声音急躁，语气尖锐，似乎在训斥自己的父亲。她隔着墙仔细听，对话里有类似“对艺术不忠诚”“伪艺术家”的词眼。
　　而她的父亲正以无奈语气的安抚愤怒的文森特，试图让他冷静。
　　玛格丽特内心既愤怒又焦急，她欲阻止却又无能为力，只能站在原地。

　　也许是文森特过于咄咄逼人的态度终是惹怒了父亲，随着争吵的高潮，文森特竟直接丢下父亲想要离开。
　　然后和她在走廊里四目相对。

　　玛格丽特永远忘不了那个眼神，像是被绝望与愤怒点燃了眼底的火，燃烧着，燃烧着。她甚至似乎听到了文森特灵魂的呼喊求救。
　　他在向自己求救。
　　当时自己为什么没有救他呢？
　　后来的无数日日夜夜，玛格丽特都被这个问题拷问着，悔恨的泪焚烧着她的灵魂。

　　玛格丽特回避了他，她转过头假装没有看到这一切，她再也不想介入他与父亲之间了。
　　于是文森特也摔门而去。
　　此时，陷入悲伤的玛格丽特并不知道，这一眼，是她见他的最后一面。

　　噩耗，是第二天才传进她的耳朵里的。
　　被瞒了半日的玛格丽特，终于还是从女管家那里听来了消息。

　　文森特，居然用枪打了自己的肚子，就在加歇庄园门口那片翻滚的麦田里。经过半日半夜的挣扎，终究是没能拯救回来。
　　他就这样匆忙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个误入此时代的天才，到底还是回到了他的星空。

　　这个男人曾经说过，说他在麦田里看到了死亡，而如今，他也陨落在那里，与成群的乌鸦一起回归静谧。

　　玛格丽特没有去他的葬礼，因为她尚无法接受那个男人已经不在世上的事实，于是选择用香烟与琴声麻痹自己。
　　但到了第三日，她还是没能忍住思念，去见了文森特。

　　她选择带着花，去文森特埋葬的地方。
　　矮小的花瓣墓碑上简洁干净的镌刻着荷兰语——文森特.威廉.梵高，以及阿拉伯数字——1853-1890。那是他的名字和他的生卒年月。
　　如此短暂，如此渺小，但又如此伟大。

　　此后的每天，玛格丽特都会带着花去看文森特，这种怀念一直维持到了她人生的终末。
　　而那幅充满了惺惺相惜情意的《弹钢琴的玛格丽特》，也在她的房间挂了整整四十四年。

　　那是一种悼念，也是一种告白。
　　就像玛格丽特.加歇最著名的，也是唯一一支流传出奥维尔的钢琴曲一样，是生者对死者悲情的告白。

　　这首钢琴曲，就是举世闻名的《玛格丽特小夜曲》，被誉为悲恋绝唱的乐曲。
　　它与其他的小夜曲不同，并不宁静舒缓，甚至反而喧腾激烈。它的每一个音符，每一个节奏，似乎都在讲述这两个艺术天才的那段鲜为人知的悲恋。
　　那段灿烂的，盛大的，疯狂的，绝望的，流星般瞬逝的，一生一次的，悲恋。

　　它就像是玛格丽特.加歇对于文森特梵高的声声质问。
　　她在问他：文森特，文森特，你是否能画出，那逐渐凋零的花呢？你是否又能听到，那逐渐凋零的我呢？

　　《玛格丽特小夜曲》创作时间不详，流出奥维尔的方式亦不详。
　　对于这支神秘的乐曲，人们仅仅知道，它的作曲人是奥维尔镇的玛格丽特.加歇，知道玛格丽特.加歇与文森特.梵高曾经相识，知道玛格丽特.加歇一直独自居住在奥维尔庄园，终身未嫁。

　　或者多年之后，人们才会惊觉，那个年代同样出过那样一个游离于天才与疯子边界的女作曲家。
　　又或者那些璀璨动听的乐曲，将永远伴随着不为人知的爱恋，埋葬在历史的尘埃里。
　　但这都不重要。
　　因为玛格丽特.加歇本人并不在意这些，她的琴声，只为给那一个人奏响。

　　正如她对她的养女兼学生说的那样。
　　“我的音乐，是我的话语，如果对话人没有听到，那也没有必要弹奏给别人。”

　　——选自《遗落在历史的明珠：被遗忘的女艺术家们—音乐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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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斯卡布罗集市》是一首凯尔特民谣不是钢琴曲，但我觉得太适合放这里了！
没有《遗落在历史的明珠：被遗忘的女艺术家们》这本书！我瞎编的！没有！
有些情节来源于《至爱梵高星空之谜》。
跋：
文森特.梵高是我一直喜欢的画家。
知道他，大概是在十岁左右的年纪从《中学生博览》里，但一开始，我对于他的印象，仅仅是割掉耳朵送给情人而已。
后来美术课学到了他的《向日葵》，才开始喜欢他，但也不是欣赏他情感充沛的画作，而是因为向日葵是我最爱的花。
真正了解他，是从那幅《夜间的露天咖啡座》开始。暖色的灯，铁艺的咖啡桌，深蓝深邃的星空，青石的街道，渐渐隐没入夜色的房屋，这一切都像在说，多么宁静又温馨的夜色啊。于是我惊为天人，于是开始深入了解。
《至爱》上映的头一天，我就拉了友人去看，不出意料，前来观影的人不多，稀稀落落的坐着，但都专注而安静，沉溺在动态油画的独特光影世界里。
大家都在“至爱梵高”。
作为一个浪漫主义者，看完那一刻，我便非常想续写玛格丽特加歇与梵高的故事，过了这么久才动笔大概要怪我的拖延症了。
至于会不会有下一个梵高的故事，目前还不知，总之，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