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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人心不足 ...

  •   “唉——谁能想到我那傻外甥他竟然就这么把好好的太子之位让出去了!”又是一年元旦,因胤礽降为理亲王而像打了霜的茄子一般的长泰这日趁着给佟国维夫妇贺年的机会又与隆科多一道约在南市一处酒楼小酌。三杯两盏下肚,长泰已是微醺。

      “咱们不是彼此彼此——我那外甥还只是个贝勒呢!”隆科多这些年做了銮仪卫使后便再无机会升迁,即使自己的亲姐姐是当今皇后,他依旧在面前这位一等公长泰面前矮了一截。他拿起桌上的酒壶把二人喝空的杯盏重新斟满,颓丧道,“您就知足吧!坐着一等公的位子,管着火器营,外甥还是个亲王,总比我好!”

      “好什么呀——”现在的长泰在家失去了索额图的指点,在外失去皇太子胤礽这个最大的期待,数月之间仿佛觉得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到今天借着几杯酒,倒颇有几分破罐破摔的味道了,“现在噶尔丹的战事打完了,火器营也就没什么事儿了,咱们都在说收拾收拾回家遛鸟呢!倒是你,听说皇上下个月又要去南边儿,你们銮仪卫又有的忙咯!”

      “嗨……还不就——就是瞎忙活!”隆科多想起当初自己设计让长泰调离銮仪卫的事,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了,忙拿了一只鹅掌津津有味吃起来,试图掩饰脸上的尴尬。

      “现在我那外甥八成是指望不上了,好歹皇上还顾念着仁孝皇后的情面留着咱们这支世袭的一等公——我也还得继续撑着赫舍里一家的颜面才是——”长泰放下酒杯却是食不甘味,忽然满脸堆笑向隆科多道,“你好歹算是我们赫舍里家的亲戚,将来若有飞黄腾达的一日,可千万别忘了兄弟我啊!”

      “长泰兄这可就见外了,咱俩……谁跟谁呀!”隆科多的牙口极好,竟能将一只鹅掌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他拿起一根牙签剔了剔牙缝,望向长泰的目光充满居高临下的得意,“你放心,皇上一向是个顾念旧情的人,何况皇后娘娘与仁孝皇后当年可是好得能穿一条裤子的,绝不会忘了你们赫舍里家的好!”

      隆科多的语气里充满自信,这让万分颓丧的长泰心中颇为嫉妒——就在数月之前,长泰压根瞧不上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隆科多,如今竟要这般献媚于他,长泰不禁在心中又将胤礽骂了千次万次。

      “给皇后娘娘请安!”此时在灯市口佟府,佟懿儿像往年一般带着胤祥与靖月一道向佟国维夫妇与佟国纲一家贺年。胤禛已经成家,自然该与松贞一道去费扬古府上贺岁。年近古稀的佟国纲在次子佟法海的搀扶下与佟国维一道在府门前迎接佟懿儿,颤颤巍巍准备跪地。

      “大伯快快免礼,这是在自个儿家里,懿儿永远是您的小侄女!”身着月白色暗团凤纹锦袍的佟懿儿忙伸出双手扶住佟国纲,这个昔日威风凛凛的武夫如今的确是英雄迟暮了,想起小时候在佟国纲肩膀上游戏的情形,佟懿儿内心百感交集。

      “现在有法海兄弟在您身边孝顺,也真是您的好福气呀!”佟懿儿与佟法海一左一右搀扶着佟国纲进屋,佟国维夫妇笑盈盈地跟在后面鱼贯而入。看着佟国纲与佟法海如今父慈子孝的模样,佟懿儿顿感欣慰,“这些年法海兄弟在上书房教胤祥读书,真是劳苦功高啊!”

      “娘娘谬赞了,这小子别的也不会,再不会教书,那可真就是个废物点心了!”自打佟国纲六十大寿时与佟法海冰释前嫌后,父子俩的关系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对顽劣不堪的鄂伦岱失望透顶的佟国纲后来甚至允许佟法海住在府中,每日也乐于儿子来向他问安。虽然心里已经对这个儿子十分满意,但佟国纲的嘴里却舍不得说半句好话。

      “大舅爷爷说得不对——法海师傅不但会教书,还能替汗阿玛拟文书、出谋划策呢!”对自己的老师万分崇拜的胤祥绝不允许旁人说佟法海半句不好,听到佟国纲说佟法海是“废物点心”,胤祥立即伸长脖子争论起来。

      “哈哈哈哈,在你大舅爷爷眼里呀,除了会舞刀弄枪的,其他人都不算是有本事!”走到正厅的太师椅上坐下的佟国纲仰头大笑,“十三阿哥要是只念了一肚子墨水,不会舞刀弄枪,大舅爷爷可就不喜欢你了!”

      “那大舅爷爷肯定很喜欢我——我还会使鸟枪呢!”靖月对这个曾经立下赫赫战功又把佟懿儿从尼布楚平安带回来的大舅爷爷十分佩服,听佟国纲这样说,立刻到他跟前蹲下来替他捶腿,一定要在自己心目中的巴图鲁这里好好请一请功。

      “哟,咱们靖月可真不简单——皇后娘娘啊这丫头可得许个好人家,一般人可配不上!”佟国纲在靖月的眉眼间看出了少年佟懿儿的影子,一时仿佛有些恍惚了。

      “皇上已经说好了,这一两年就让她跟喀尔喀的台吉策凌成婚。”佟懿儿见孩子们都围绕在佟国纲身边,便在佟国维的身边站下,边替佟国维揉肩膀边道,“这两个孩子是自个儿看对眼的,咱们做父母的成全就是了!”

      “策凌……是不是那个与阿努可敦正面交锋的蒙古小伙子?”虽然自《尼布楚条约》签订后,佟国纲便已经退隐养老了,但朝廷里的事他也还是多有关心,从还是领侍卫内大臣的弟弟佟国维那里知道了不少消息。

      “正是,大伯您真是一如既往地消息灵通啊!”佟懿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佟国维,点了点头。

      “小丫头有眼光,这小子我一听,就知道他将来一定是大有出息的!”佟国纲向靖月竖起了大拇指,旋即怜惜道,“不过……话说回来,这策凌将来不会是要回喀尔喀去的吧——那地方离咱们京城可就远了!”

      “他和他祖父是从塔卡尔地方归顺来的,老家早已没什么人了——皇上将策凌放在身边栽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用他的。”要真让靖月跟着去了喀尔喀,佟懿儿觉得靖月倒不至于不乐意,但佟懿儿这个做额涅的,却着实不忍心她在外面吃苦,终究还是京城气候宜人。

      “那也是,皇后所生的女儿,皇上哪里忍心让咱们远嫁呢!”佟国纲将靖月与胤祥一左一右搂在怀里,望向胤祥道,“皇后生的儿子,那也是别的阿哥不能比的!”

      “大伯,您这话以后千万不能再说了。”佟懿儿闻言,忽然走到佟国纲前面的蒲团上跪下,皇后这一跪非同小可,除了有些不知所措的佟国纲,满屋子人都跟着佟懿儿跪下了,“皇上去岁已经言明永不公开立皇储,即使胤禛、胤祥是懿儿所生,也不代表他们将来就一定与众不同。”

      “可是嫡庶本就有别,这是礼法呀——”佟国纲虽然接受了庶出的佟法海,但在他的心目中只有佟懿儿所生的儿子们才有继承大统的资格。

      “嫡庶有别,不过是说给外头人的借口。皇后与妃嫔所生的阿哥本身又有何区别?”佟懿儿抬起头直视佟国纲充满困惑的眼睛,“远的不说,就说当今圣上。姑母不过是个庶妃,谁又能说当今圣上不是难得的圣明天子?”

      “皇后娘娘说的是……您起来罢,我……我以后不说就是了——”佟懿儿的话让满屋子人一时肃然起敬。佟国维将佟懿儿扶起,与佟国纲一般面红耳赤自愧弗如。

      “大伯、阿玛,懿儿知道保成没了储君的名分之后大家都盯着承乾宫的孩子,何况您二老是懿儿的长辈,就更盼着懿儿好了。”佟懿儿原本并不想在大过年的时候提起这个敏感话题,但佟国纲既然说起了,她便觉得这也是个当着佟家老老少少的面表明态度的好机会,“但是现在皇上正值壮年,他亦反复向懿儿说过,这江山的传承非同小可,他必须慎之又慎才能做出决定——皇上与懿儿感情甚笃是不假,可若是仅凭这一点便选定了胤禛或胤祥,那又与当年被大家议论纷纷的‘朕之第一子’有何区别?”

      “皇后娘娘说的是……现在还早……还早——”佟懿儿的深明大义令佟国纲、佟国维兄弟一时汗颜——当年承乾宫里的董鄂妃之子一出生便被顺治视为储君,他们兄弟二人自然是心有不服的。现在风水轮流转,承乾宫里的主子成了佟家的女子,他们的心境也全然不同了。

      “懿儿身为皇后,便应该有个国母的样子,把皇上生的每一个孩子都视为己出,为皇上保障六宫和谐。如果因为太子之位空缺便起了非分之想,懿儿又如何对得起大清的列祖列宗?”想起去世十年的太皇太后,佟懿儿不禁潸然泪下。

      “额涅……别哭了!”十岁的胤祥对佟懿儿的一番肺腑之言虽然还只是一知半解,但他心疼地走到佟懿儿身边,握了握她的手自责道,“儿臣以后都听您的,听汗阿玛的,您不要因为儿臣哭好不好?”

      “乖孩子,额涅不是因为你哭,额涅是想起太皇太后了——她已经走了十年,要是她还在,一定会告诉额涅该怎么当好这个皇后的……”佟懿儿欣慰地蹲下身子将胤祥搂在怀里,接过靖月递来的帕子拭泪道,“唉……大过年的我怎么哭了呢!咱们用膳去吧!”

      看到佟懿儿这般如履薄冰,佟国纲、佟国维一时汗颜,在酒席上也觉得茶饭不思,满脑子都在想着自己如今不合时宜的“野心”,惭愧不已。

      “今儿在佟府的事,回去别跟你们胤禛哥哥说,更别让你们汗阿玛知道。”回紫禁城的马车上,佟懿儿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不少,她笑将两个孩子的一只手牵到膝上放着,忍不住表扬道,“你们今天的表现让额涅很欣慰,不愧是我佟懿儿的孩子。”

      “儿臣希望咱们谁也不要当皇帝,汗阿玛能一直当下去就好了。”太皇太后去世的时候胤祥尚在襁褓,自然对“死亡”还没有什么实际的概念,“我们不是天天都喊‘皇上万岁’吗!”

      “对……你们汗阿玛万岁,不用去想这个问题!”

      佟懿儿这么说当然是为了哄胤祥,不过事实上这个问题目前也的确不需要考虑太多,只要胤禛与胤祥这些年能够平平安安,有所长进,未来的一切在佟懿儿看来就是水到渠成。但身为皇后,打消旁人对储位的焦虑也绝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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