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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时间 ...

  •   伦敦。
      李江云走到蹲着的海瑞尔旁边,海瑞尔在捡石头,捡起石头之后,将它狠狠地丢入浑浊的泰晤士河水中。
      “很烦恼?”李江云在她的旁边坐下,两只腿伸出河堤,在半空之中晃荡着,“我不知道原来那些人送的南瓜派可以让你这样。”
      “没人送过我南瓜派。”海瑞尔咬咬牙,敲敲自己的脑袋说,“何况对于她们来说,南瓜派可不是随处可见的东西。”一颗石子又一次落入泰晤士河水中,溅起来水花。李江云摇摇头,没来由地乐了,从海瑞尔收集的石头堆里,挑出来一块,朝着水面一飞——“啪!啪!啪!啪!”,连续跳跃了四下之后,那块石子才精疲力竭地一头扎入流淌的泰晤士河中。
      “为什么我总是不行。”海瑞尔懊恼地将所有的石子全部踢进泰晤士河。
      “真是暴躁。”李江云顿了顿,“是在那里养成的习惯吗?”
      “没有。”海瑞尔的身体愣了愣,在萧瑟的秋风中打了一个寒颤,“自然不是,我生性暴躁,之前是卧底的时候比较小心谨慎。”
      “他们怎么对付你的?”
      “没怎么,关小黑屋、绝食、拿鞭子打。”海瑞尔嘟囔了一句,然后仰天长啸,“该死的南瓜派!”
      “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对于斗犬依然没有什么新意。”李江云耸耸肩,出现在海瑞尔的旁边,说,“那家的管道经常坏,我在想要不要只给他们重新接到另外的路线上去,这个任务不妨交给你?记得在冬天之前完成。”
      “放心啦。”海瑞尔露出来了一个狡猾的笑容,“唉,大叔,我听说你有很多的故事啊,不妨给我说说,我会洗耳恭听的。”李江云摇摇头又耸了耸肩:“想什么呢?”不过过了一会儿,李江云突然间改变了心意,他从地面上再次捡起来了两块石头,塞到海瑞尔的手里,从后面掌握住她的手说:“我教你如何打水漂,如果你在三次之内学会,而且超过我的话,我就姑且让你听一下。”
      海瑞尔看着轻轻握在自己手掌外面的李江云的手——不是那只冰冷的机械手,是那一只温暖的有些伤口与茧的手。
      海瑞尔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在道路的两旁,秋天的脚步已经渐渐来临,叶子全部都变成黄红色的了,带着少许寒气的秋风一吹,万千树木随风摇摆,仿佛一场熊熊燃烧的大火。水面泛着各种各样奇诡的纹路,撞击在河堤上,一路蜿蜒向前。
      ……
      克利克斯将那张说明单递给艾薇儿,艾薇儿装作敷衍地看了一眼那张说明单,就将它串在机械蜘蛛的腿上,让机械蜘蛛将说明单钉在书架的旁边。蜘蛛可怜地留下来了小腿的最后一截当作图钉,艾薇儿毫不留情地拍了拍它的身体,到旁边的零件箱里面拿出来一根给它安上。蜘蛛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爱德华小姐,我想的就是,设计图绘制的过程中,我们应该会有几次见面商讨的机会吧。”克利克斯迎上去。“当然。”艾薇儿说,“一半的时候会让你们的工人进行审核,四分之三左右也会有一次,最后会有你们的两次验收,如果要其他的机会记着加钱。”艾薇儿说到最后一句话立刻喜笑颜开,露出来甜美的笑容。
      “不用不用,我觉得我很信任公会。”克利克斯立刻摆手拒绝,他一点都不想变成艾薇儿眼里待宰的羔羊,更不想直面福斯特那个敲竹杠专家。克利克斯说:“主要是我家里有点忙,我想花更多的时间在孩子的身上。”
      “孩子……对了,孩子!”艾薇儿眼睛里面的光芒又重新燃烧起来,“需要带孩子的人吗?我们公会的著名机械师娜塔莎,正在主动帮人带孩子练习技能,刚刚起步,诚意八折。”
      克利克斯望风而逃。
      “小妮子一天到晚就拿我开玩笑不是?”娜塔莎站在机械师公会而二楼,将剩下的蛋糕塞进嘴里,囫囵地咽了下去,“你何必对他那么刻薄,他出手也是少有的大方。”
      “我哪里刻薄过?”艾薇儿心虚地不敢看娜塔莎,立刻开始转移起来了话题,“娜塔莎你用完午餐之后吃了几块蛋糕了?”
      “四块……还是五块,我没算。”娜塔莎看着自己举着的空空如也的盘子,“饿嘛,理解,这个孩子食量大,朝着我和凯恩。”一边说着,一边下楼,将盘子放到机械蜘蛛的顶上,然后顺手扯下来说明单一看。
      机械蜘蛛瞬间拖着盘子跑远了。
      “挺复杂的,不错的,他们家准备进军染料事业了?”娜塔莎问。“也许吧,克利克斯不是喜欢画画吗?也许想名利和梦想双丰收呢。”艾薇儿随便答了一句,然后将目光重新丢回到桌面上的地图,她在安排今年秋天的检修计划,如果机械师公会不去给贫民窟免费检修的话,今年又会冻死一批人。
      “你要负责?”艾薇儿又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圆圈,抬头的时候,娜塔莎已经拿着说明单上楼了。她的身材依旧那么性/感,小腹只有一点点微微的隆起,如果没有仔细去看,一般都不会发现。她现在开始脱去了皮衣,穿起来了宽松的衣服,每天都在坚持一点点运动。
      “怎么,不行吗?”娜塔莎在二楼扶着栏杆,霸气地问。
      “不是,这个设计多半要实地考察。”艾薇儿虽然知道娜塔莎的性格,但是为了她肚子里面的孩子,必要的提醒必须要到位,“你确定你可以,还有,这个任务的工作量不小。”
      “那正好,给肚子里面的小朋友当做胎教了。”娜塔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吐出来几个抑扬顿挫的音节,像是在和肚子里面的孩子互动。
      “那我到时候把莫顿喊过去帮助你,如果有什么不方便你可以随时喊他。”艾薇儿叹了口气,娜塔莎决定了的事情,是没有人可以把她劝回来的。
      艾薇儿的目光重新回到了这个机械师公会,原来有些吵闹地烦人的大厅现在空空如也,福斯特这几天一直朝着皇家军事学院跑,说是去找老朋友叙旧顺便蹭吃蹭喝;李江云也暂时放下了咖啡馆的事情,和海瑞尔在贫民窟开始了改造;莫顿刚刚被客户请走,上门定制一些机械用品。
      只留下了艾薇儿一个人在这里。
      “真没意思。”艾薇儿踢了踢钢铁的柜子,发出清脆的响声,自顾自地乐呵了一会儿,又喃喃自语地补充,“这样也好。”
      和平宁静,岁月安好,逝者不忧,来人不扰。
      ……
      杜特打开了房门,看见了马斯莹白的背部。杜特心虚地关了门,留下来一声巨大的声响。“杜特,又不是没有看过,何必这样。”马斯叹了口气,穿好了衣服,打开门,让杜特进来。“太久没见过,有些受不了。”杜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马斯的背后,撩开他的衣服,手指在一道道浅色的长痕上面掠过,那些长痕已经几乎淡成了肉色,但是杜特依然清晰地知道它们的位置,“我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它们还没有消失。”
      “算了吧,早就忘了。”马斯说了一句,拍开了杜特的手,将衣服拉下来。
      “杜特,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有多久了?”马斯突兀之间来了这么一句话,“从我们认识开始。”
      “大概25年左右了吧,我们还小的时候,差不多三四岁,我都忘了自己当时的年龄了。”杜特笑起来,但是也正是这二十多年的陪伴,让他感觉到马斯的语气里面似乎有着一点奇怪。
      “杜特,回答我一个问题。”马斯突然间抓住杜特的手说,“如果有一天你必须为了我,牺牲……牺牲我们的一个朋友,就比如说乔,或者威廉。你愿意吗?”
      “你在说些什么蠢话。”杜特站起来,背对着马斯,转过来的时候依然是笑容满面,“我来就想问问你,你回我们的房间,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杜特,我不是逼着你选择的意思。”马斯开始斟词酌句,这给了杜特一个危险的信号。“如果有一天,你为了我,需要牺牲掉你自己,你愿意吗?”
      “我当然愿意,为了你死是我分内之事!”杜特立刻回答,终止掉马斯漫无边际的提问。“哪怕因此导致我们的任务失败?”马斯瞬间接上。
      “你的安危于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杜特走过去,温柔地将马斯搂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脊背,他知道马斯必定受到了什么刺激,否则也不会问他这些奇怪的问题,杜特也攥住马斯的手,轻轻捏着他的手掌,想让他放松。
      杜特完全没有想到马斯开始在他的怀里大哭起来,伸出手去擦拭马斯的泪水,但是越擦马斯的泪水就越来越多,无数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砸下来,马斯哽咽着说:“你为什么不看好你自己!为什么不看好自己!我不需要你救啊!”杜特完全摸不到头脑的时候,马斯从怀里掏出来那封信纸贴在杜特的胸前。
      那是凯恩的讣告。
      杜特一下子如同被雷劈中,两腿一软跌入椅子里面,一只手摸着额头,眼睛睁大,摇摇头,翻来覆去再看了两遍,再次摇摇头。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马斯将双手覆盖在脸上,等到取下来的时候他的眼泪已经止住了,他走到旁边,将自己的手交给杜特,摊开手掌,说:“杜特,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说……我梦到了,梦到了你为我而死。”
      “那只是一个梦……”杜特再次看向信纸,“凯恩,凯恩也是对方的问题,不是吗?”
      “如果凯恩没有选择为了彻底保全娜塔莎,一个人断后,那么也许…….”
      “你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鬼逻辑!”还没有等到马斯说完,杜特立刻出声反驳,然后站起来朝着外面走去,“好好休息,今晚上先不要回去了,我等会儿给你送点汤上来,还有,这件事情等我们合计好再给其他人说。”就在杜特的手快要将门关上的时候,马斯吼了一句:“杜特,我们,我们,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
      杜特在这个时候将那扇门再次狠狠地推开,啪地一声打在墙壁上,大跨步进来,抓住马斯的衣领将他丢在病床上,恶狠狠地靠近他,却在最后温柔地跟他额头相抵:“你先冷静,这些话以后……”
      “我没法承受你那样的爱。”马斯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你可以为了我跋涉去机械师公会,差点冻死在雪地里;你也可以为了我,放弃德里城制胜的关键;你还可以为了我,将自己暴露在利特尔的刀刃之下……可是杜特,我也爱你啊,我没法看着你在这样的奉献中走下去,一直到为我奉献你的生命,我们回去所面对的,比娜塔莎他们当时,还会凶险,我不希望这份感情让你失去了判断的能力,不是什么都要为了马斯,不是马斯才是最重要的。”
      杜特将头深深埋入马斯的颈间,贪婪地吸取着他的气息。
      “我爱你,所以我希望你不要为了我死去,我不是娜塔莎,我没有能力在你死后再写一份讣告,我一定会随你而去。”马斯说着,眼泪落了下来。
      杜特抬起脑袋,用舌头缓缓舔舐掉马斯咸咸的泪滴,“马斯,我的马斯,我又何尝不是……你为什么你允许你保护我,却不允许我保护你呢?”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抱在一起狠狠地哭起来。不久,杜特去吻马斯,马斯也开始回应,两个人吻地很深,很动情,抚摸着彼此的后脑,舔舐着彼此的喉结,暴露出彼此的脆弱,修补彼此的残缺。杜特将马斯抱起来,运动着,马斯低垂着眼眸,回应着杜特的的吻。
      “别再给我说这些了,好吗?”杜特舔了舔马斯的鼻尖。
      马斯点了点头。
      月色汹涌澎湃,击翻了房间里面的烛火,让整个房间陷入湿腻的黑暗之中。
      ……
      “文森……?”弗里克睁开眼睛,看到了旁边坐着看书的文森,文森已经长大了,再过两年就要进行成人礼,他的眉眼已经长开了,将书放在膝盖上小憩的时候,他的脸庞就暴露在璀璨的金色光芒之中,中和掉了他五官的锐利,多了两分天真和懵懂。弗里克尝试着坐起来,但是大脑还是晕晕的。
      “你最好继续躺着。”文森说了句话,撑起身子,将书放在旁边的桌椅上,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弗里克的额头,“呼,幸好烧退了,再不退烧你就去下面和章西女王接着打吧。”
      “我们胜利了?”弗里克问,他的记忆断在一群医生从他的旁边闪开,没有人愿意帮助他取出子弹为止。
      “当然,弗里克长官差点舍生取义,用自己承受“奴隶悲歌”的子弹然后吸引印度进入圈套,我们不胜利似乎对不起他。”文森清了清嗓子,“何况他的小命差点被发炎和感染带走。”
      “你不用阴着损我了。”弗里克笑了笑,在他的眼里,文森似乎依然是那个在滚烫的夕阳里,看他玩机械青蛙的小孩,没想到他已经长得那么大,也那么迷人了。弗里克伸出左手臂,轻轻搭在了文森的头上,揉了揉,“明明还是个小屁孩嘛。”没想到文森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了。
      文森反手紧紧捏住弗里克的手腕,从他的头上移动下来,轻轻放在唇边,在弗里克的手腕处留下一个吻,然后张开唇齿,在上面烙印下来两排整齐的牙印。“你考虑好了吗?”文森的声音变得认真,像是承认错误也像是逼迫弗里克做出选择,这就是青春期的青少年使用的固执的一根筋做法。
      “文森……我做了一个梦。”弗里克将手缩回被子,尝试着半坐起来,文森摇摇头感叹于他的固执,于是搭了一把手,顺便把旁边的水递给弗里克。
      “我梦到你死了。”弗里克说。
      “好了你可以闭嘴了。”文森的眼皮开始不自觉地抽动。
      “我不是那个意思。”弗里克说,“我梦到我没有把你救出来,你在章西城里面,被发现了,被章西女王当众处死,在那个时候我突然觉得心好痛,我的心脏像快要蹦出来那样。”
      “病人过程中发生了心悸,可能是发炎导致的。”文森在旁边撕下来一页纸,一边说一边记录着,等他抬起头来对上弗里克怀疑的眼神的时候,他清了清嗓子说:“我在认真听,我只是……有点怕你的回答。”
      弗里克笑笑说:“我在那个时候觉察到了你的重要……我一直在受人照顾,而你的出现,让我的关心也有了可以流出的理由,我发现你在我遇见你之后的生命里,留下来了一种不可磨灭的痕迹,我感叹于你的顽强和固执,偶尔也欣赏它们,我也喜欢你偶尔的毒舌……你和我姐姐一样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弗里克笑了笑,把剩下的话放在了笑容里面。
      文森站起来,把刚刚撕下来的纸张揉成一团,丢到了垃圾桶里面,直直地吻上弗里克的唇。两个人的嘴唇分开,相互看了看,文森呢喃着说:“别说了,我知道,弗里克,从现在以后你就是我的了。”弗里克忍不住地乐了起来:“占有狂。”两个人再次吻上彼此,深深地,仿佛想把自己完完全全嵌入彼此的身体里面,文森的手缓缓抚摸弗里克的下巴,感受他有些扎人的短短胡茬。
      两个人吻了很久才分开。
      “你不怕你的姐姐?”文森有些打趣地问。
      “你不怕,我也不怕。”弗里克露出放心的笑容。文森挑着眉毛说:“娜塔莎动我前,你坟头草都快有人高了。何况,乔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事情了。”
      “哦,好吧,那我们分手吧。”弗里克装作冷漠地说。
      文森没有回答,抱着弗里克,重新吻了起来。
      ……
      炙热的烈日依然高悬在天空,血腥味从土壤中蒸腾起来,久久不能消散。黄沙漫过战场,在黄蒙蒙的烟尘之中,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为首的人辨别了一下方向,在一个弹坑旁边停留了下来,他伸出手——准确的说是机械手,缓缓扒开土壤,瑰丽的花纹出现他的面前,紧接着是暗色的枪柄,机械手越挖越快,一直到整个枪械完全暴露在空气之中,那个人伸出另一只完好的手,拍了拍枪械上的花纹,然后抖了抖,将枪管里面的尘土全部抖落出来。
      为首的的人朝着后面一丢,另一个便接住了那柄枪。
      “你要的,能不能用,待确定。”为首的人说着,“最后的交易,我走了。”说罢为首的人快速朝着前方跑去,而后面的人的反应丝毫没有落后,举起枪瞄准他的背影,瞬间开枪。
      子弹出膛,却只在蒙蒙沙尘之中击起一个小坑,后面的人环顾四周,明明是广阔平坦的战场,却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你逃不掉的。”后面的人将枪包起来放入背上的包裹,“从来没有背叛了乌鸦与蛇的人还可以活着,等待你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
      乔醒过来。
      脑袋里面像是龙卷风过境,疼得难受,不过一会儿就缓解了很多,抬起眼皮,明晃晃的光线从窗户外闯荡进来,像是调皮的孩子在房间里面横冲直撞,旁边的柜子上把放着插着雏菊的花瓶,红色的花瓣被阳光穿透,看上去像是闪着荧光的橙黄色。乔举起看自己的双手,发现被一圈又一圈的绷带绑成了两个大钳子,而自己的肩部、头部全部都绑着白色绑带。
      稍微活动一下,身体各个部位的触感回来了,疼痛、瘙痒和舒展后的一点点快意都出现在大脑里面,乔尝试去感受这些感觉,这次看来伤的不轻,醒过来仿佛新生一般。
      唯一令乔疑惑的是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乔本来想尝试着喊出声,但是喉咙也疼得厉害,于是他只能缓慢的坐起来,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打开房门缓慢下楼,扶着楼梯依然可以感觉到自己掌心的疼痛,混着一些难以忍受的瘙痒,乔的眉头皱起来。
      “我觉得不能告诉乔……”
      “他的情况不稳定……”
      “没人可以在短短十分钟内接受两次打击……”
      “可是他有权利知道!”
      “我们这不是正在想怎么告诉他吗……”
      “乔的情况怎么样?”这是弗里克的声音,乔转过楼梯的拐角,看到了大厅里面,弗里克文森,还有马斯杜特围坐在一个木桌子旁边,正在激烈地商讨着什么。文森背对着乔,说:“好多了,今天或者明天就可能醒过来。”
      “我昏迷了多久?”乔张口问道,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乔!”马斯很快反应过来,热情亲切地迎上去,“睡得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
      “我睡了多久?还有……威廉呢?”乔问。
      “多久啊……一天…….”杜特尝试着说,眼神开始迅速在几个人之间传递,就像是间谍们相互传递只有彼此才能了解的密码。“对,一天。”“啊对,刚好一天!”众人开始附和起来。
      不过过了一会儿,所有人都沉默了,弗里克走上来,引着乔走到窗边,文森想要跟上去,马斯和杜特拉住了他,三个人重新回到木桌的旁边,文森拿起大酒杯狠狠地灌了自己一口。
      弗里克将乔带到二楼自己的房间,两个人靠在窗前,乔朝着窗户外面望去,被战火洗礼的土地上,远远地有了几分绿意,一些顽强的植物在战火停息之后开始了生长,在这片土地上重新寻找到自己的地位和归属。弗里克叹了口气,眼睛低垂,像是挣扎了很久之后才开口。
      “乔,你答应我,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必须听我说完。”弗里克说。
      乔的眉头皱起来,心脏也跳得厉害,梦里面的感觉重新回来了,那种担忧和焦虑,和凭借着已知信息完全无法推算的慌张。
      “你昏迷了差不多一个星期,我们已经攻下了章西城,仅剩的城池可以在冬天之内攻下。”弗里克缓缓说着:“威廉……威廉……”
      “说吧,我什么都可以接受。”乔的心脏开始扭曲,最坏的打算已经在其中悄然形成。
      “威廉他被英国军部的人给带走了。”弗里克说,“托伦斯家族里面的人无法接受他们的儿子战死在印度,所以请求了英国军部的人调查,调查过程中,他们……他们发现了威廉私通印度军队的证据——他的牢房钥匙掉落在了坍塌的德里监狱,而他也在斗兽场坍塌后从地下隧道逃过一劫……最重要的是,威廉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然后他们以叛国罪,将威廉带走了……”
      乔的头开始重新疼痛起来,那些画面重新回到他的脑海里面,阴暗的地下牢房,光明与黑暗之间的亲吻,章西女王的歌谣,被递给自己的钥匙,然后是章西女王半路杀出的巨象……钥匙……对,威廉的那串钥匙,被埋在了德里监狱下面!
      乔抓住弗里克的袖子说:“那是我的错,我去给军部的人解释!”
      “太晚了。”弗里克说,“他们已经到达加尔各答了,如果没有耽误的话,现在已经在回英国的路上了。”
      “威廉为什么不解释,告诉他们那时当年机械师公会留下来的东西!”乔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乔,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弗里克按住乔的肩膀,“冷静下来,威廉他……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似乎……失忆了。”
      “不要管那些。”乔说,“我记得,我记得所有的一切,让我去给军部的人,叛国的人是我,杀了托伦斯的人也是我!”乔说完,甩开弗里克的双臂,向着外面跑去,却因为牵动了伤口而举步维艰。
      弗里克从后面抱住乔,将他强行拽回来,拦住他的脚步。
      “乔,你冷静!”弗里克说,“你现在去什么都赶不上,我们身上的命令是一直待在这里直到攻占所有城池,你现在回去你只能背上违抗军令的罪名。威廉即使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也知道他有个人要守护,你不能让他的关心就这样白白落空了啊!”
      “那我能怎么办!万一他被判处死刑呢?万一到时候我回去只能看见他的尸首呢!”乔不甘示弱,朝着弗里克大声咆哮着。“你不要担心,威廉现在失忆,所有的证据就只有那一串钥匙,哈里斯将军和公会都会尽全力保住他,或者尽可能拖延,只要我们占领了印度,靠着军功我们就有可能将他保回来!”
      乔依然激动着,涨红了脸,却没有办法再发出声音。他清楚现在自己的处境,现在的他追不上威廉,如果擅自返航,将被判为违令,那么他的证词在法庭上的效果将大大减小,甚至可能的结果是既没有救出威廉,也可能将自己赔进去,最最重要的是,他应该如何去叙述自己和威廉的感情?
      同性恋人?那只会给他们多一项罪名罢了。
      现在只有相信伦敦的那些人,他们的朋友们,会拿出最大的努力去保住威廉,弗里克说的没有错,只要依靠这些军功,到时候再用金钱买通关系,未尝不能把威廉完完整整地救出来。
      乔的全身跌落在椅子里面,仿佛被抽去了脊梁骨,他抱着自己的脑袋,眼泪止不住地就流淌下来了。
      弗里克松了一口气,从包里慢慢掏出来一个东西,轻轻放到乔旁边的书桌上,蹲下来,冲着乔说:“威廉走的时候,从他的怀里把这个给了我,他说这个东西很重要,无比重要,他觉得他的记忆、情感,甚至于生命都在其中,他希望我可以为他找到那个封藏了他的记忆的人。”弗里克说完,知道乔需要时间来消化,来思考,来接受这些消息,他慢慢离开了。
      乔抬起脑袋,看见了那个金色的怀表,因为保护的很好,表盘上面少有划痕,像是刚刚被制作出来那样光洁如新,乔伸出手,手指触碰到怀表的时候,冰冷的感觉就传上来。拿起怀表,打开盖子,里面的时针和分针悄悄地走着。
      乔将怀表挂在自己的脖子上,两手折叠,将脑袋枕于其上。
      他们用尽了时间去寻找呼唤彼此的意义,去寻找呼唤彼此的名义,却走进了彼此都绕不出去的迷宫。时间悠然穿过不可被人知晓的浩浩荡荡,将所有的一切全部碾碎,生与死、情与爱、仇恨和欲望、生离和死别,都被碾压地七零八碎,他们浑身伤痕,鲜血淋漓,在这些被碾碎的粉尘里里面寻找与彼此相守的意义,寻找永远陪伴的理由,他们是时间旅行里面的伙伴,更是时间长河中的赌徒。
      他们在赌一个时间点,在那里他们都明白彼此,理解彼此,相知相守,永不分离。
      但是,如果每一个分钟都相差了七秒,如果这条时间长河足够汹涌,你说,无数个七秒里会不会是我们错过的遥遥一生?

      第二卷-印度风云-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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