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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表妹若云和桃画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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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名鸢还在酣睡中,就听到耳边有人“小姐小姐”地喊着:“小姐若是再不起来,恐怕大皇子就要怪罪了……”
名鸢猛地睁开双眼:大皇子?什么大皇子?
昨天的记忆涌上来,难道这真的不是一个梦?名鸢缩成一团,把头埋进被子里,可是却不得不承认梦境就是现实。
衣物太过繁琐厚重,这一层一层的穿起来特别费事,在阿水的“服侍”下不仅要穿上贴身的绣花肚兜,还要再在外套里裹上一层中衣。名鸢不喜欢别人碰触自己的身体,阿水系绳带又难免会碰到些许,名鸢只觉得痒痒的特别不舒服。要搁在现代,这么大把年纪还要人帮忙穿衣服,简直和巨婴没什么两样,会被周边人唾弃的。
名鸢抖抖肩,摆落了阿水中途抬起的手,阿水则一脸无辜,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惹得小姐不满意了。
名鸢干脆不管闷头苦思的阿水,走出内屋,环顾外堂。
只见一套古香古色的褐色桌椅立在中央,上面摆着一套精美的茶具,矮凳上铺着上好的绣品,金丝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面对门口的位置又有一个高桌,上面供奉着玉菩萨,这菩萨通亮圆润,面目慈善,流光溢彩。名鸢有些好奇:“这玉菩萨哪里来的?”
“小姐,上次小姐落水,夫人吓坏了,怕小姐再生意外,特地去顺阳庙里找德和大师求的,主的是顺意美满。这菩萨今年开了光,就被摆来画院了。”
“这,菩萨灵吗?”
“当然灵了,当年宫里的眉妃恩宠颇深却难以诞下皇嗣,常年服用求子药不灵,谁知去顺阳庙里拜了拜求子观音,当月就查出有身孕,这才诞下二皇子,因此皇上还给寺庙添了不少香火钱呢······”
名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自己本来不信鬼神,但是穿越如此离谱的事情竟然在自己的身上发生了,自己对菩萨倒是半信半疑了。看着这剔透慈祥的菩萨面,心下一阵恍惚,踉跄了几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穿越的大司朝,白露美院变成白露画院,现代名鸢变成相府二小姐,到底是历史的意外,还是命运的使然?菩萨一侧有好多雕花柜子,靠近了有暗香袭来,这香味不浓不腻,像是三月的一捧梨花,飘漾着雪白清纯的味道。一打开柜门,呵,这叫名鸢的小姑娘衣服可真不少,层层叠叠的堆满了整个大柜子。
阿水见名鸢呆在原地有一会了,以为小姐不满意衣柜里的旧衣服,忙道:“小姐是可是没有喜欢的?奴婢差人去府里,让夫人给小姐做些新衣服,千织坊又新来了几套天丝棉,各家小姐挤破了头在抢……若是小姐喜欢,这千织坊自会给相府些颜面。”
名鸢随便拾起一件衣服,只见上面用浅蓝色的线混着皎白的底布,颜色清清浅浅,上面倒也不落俗套,轻轻松松绣了一层微绽的木兰,点缀在腰身和袖口,顿时衬托得整件衣服清雅不失活泼,大方不失可爱。名鸢又扒出几件衣服翻看,都很符合自己的心意。看来这身体原来的主人审美和自己还挺一致。
阿水惊异的看着名鸢把手伸进雪白的中衣里,两三下就把里面的肚兜给脱了下来,只见小姐又披了浅色木兰花外套,也不系衣带,大敞着衣襟,眼看着就要出门去了。
“小姐不可啊,小姐…….”阿水在后面追着自己的二小姐。
名鸢边走边收拢着细长的头发,一个高高的马尾在几步之内就完成了,几缕碎发散落在脸颊两边,给瘦弱的女孩多了几分清丽。清晨的阳光打在身上格外舒服,名鸢伸着懒腰,就朝大堂门口走去。
“二姐姐~”不知道走廊忽然从哪冒出一个女子,冲名鸢招手。
名鸢定睛一看,这女孩约摸和自己同岁,还是个孩子模样。只见其秀发及腰,一对丹凤眼顾盼生姿,眉毛和着绿松粉挑到发鬓处,明艳动人,白粉粉的手指捏着手绢在空中舞动煞是好看。
一串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来:此女是自己的远房表妹,名鸢也和她有过一面之缘,几个月前因为表叔升迁,便举家搬来了京城,上月母亲寿辰的时候她还来拜过寿。寿宴之时这女孩和家中亲戚聊得热络,一副自来熟的模样,仔细想想,好像唤作“若云”。
“一别多日,二姐姐可还记得我?”女孩脆声道。
“当然,若云表妹”。
“二姐姐能记得若云,若云当真是开心。”
名鸢手指轻轻扯住袖口,笑了笑。”二姐姐不拘小节的样子,和以前果然是毫无二致。”若云上下打量着名鸢,眼神闪烁着深了一层。
“以前?”
“呵呵,姨母寿宴之时,二姐姐和大姐姐坐在榻上聊天,虽然言语不多,但举手投足随意洒脱”,若云这么说着,笑意虽未落下却有些僵硬,像蒙了秋霜的夏花,颜色虽然艳丽依旧,但却被一层冷气包裹,语气也缓缓低落下来:“令若云好生羡慕。”
名鸢感受到若云表妹的情绪变化,心中有些不解。
“表妹怎么了?”
“若云怎么不要紧,二姐姐怎么才是最要紧的。”若云上眼睑耷拉下来,木木地答道。
名鸢见若云一副茫然失魂的模样,匪夷所思,不想沾染,赶紧快走几步进了大堂。
堂内席上,一众公子和小姐见名鸢这身打扮走进来,震惊了几秒后,皆窃窃私语不止。
“这是哪家的奴婢…..”
“ 这丫鬟好不懂事,竟然作如此怪异装扮……”
“……”
名鸢挑挑眉,不以为然,找到角落一处安静的位置,就要走过去。
“放肆,今日接见大皇子,你如此装束,岂不是丢了我们画院的颜面!你服侍的是哪家的小姐?”有一长者打扮的人从内屏转出来,只见他干柴般的眉毛黑黢黢的往上挑,双目瞪圆,鼻孔微微向外翻,鼻翼却狠收了回去,嘴唇因初秋的天气干燥而有些起皮。
“对,看桃画师怎么严惩这个丫头”众人看戏的意图越来越明显。
名鸢心想:桃画师?这里的老师?怎么这么凶,不由分说就呵斥自己,简直和传说中的班主任没什么两样,凶神恶煞的。
桃画师在画院里威信极高,旁人见了奉承巴结还来不及呢,眼见这婢女安静了半天没有回话,愈加气愤。
“桃画师莫要生气,相国夫人对二表姐宠爱有加,出门少不懂礼数,画师若要责罚,便责罚若云罢……”忽然一处声音响起,清脆纯真,似有一副为名鸢帮嘴的模样。
大家的目光都被若云吸引了去,只见其大方得体,礼节周全,对表姐也相当爱护,引得不少目光赞赏。只是没有想到,这位不懂礼数的姑娘,竟然是堂堂相国的养在深闺的嫡女。
只有名鸢深刻感受到其说话的技巧和森森的恶意:三下两下,把自家家门都报了,成全了自己败坏了别人。这下可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恐怕这件事后大家都知道自己是相府的二小姐了。最是寂寞的空闺怨妇,闲来无事能把芝麻大的小事说成破天荒的大事。
不过名鸢现在担心的还不是流言蜚语,果然,名玲说的话成功的提醒了桃画师要“责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原来是相府的嫡二小姐。相国和相国夫人德高望重,最重规矩礼仪,既然小姐做错了,那便由我代相国和相国夫人责罚,想必他们也不会怪罪于我。来人,上墨。”侍从办事效率很高地呈上来几本厚重的书本和一个盛满墨汁的砚台。
名鸢没有想到桃画师知道自己是相国之女后反而变本加厉起来,眼睛一眯。
“二小姐,跪下吧”桃画师没有张嘴,声音就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还没等名鸢反应过来,双腿就被人踢了下去,一吃痛,感觉膝盖的碎裂感。名鸢挣扎着要爬起来,奈何双肩都被人按得死死的,书本顺其自然地就到了肩上,砚台也移到了头顶。这下她不敢乱动了,怕墨汁溅到脸上毁了容。
一旁的若云假意地求饶,心里却是掩饰不住的欢快。
名鸢倔强不屈,斜着眼瞪向桃画师,道:“跪天跪地跪父母,你既不是我的父母,为何要我下跪?这分明就是剥夺我的尊严!”
“自古以来都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不听师言,是为大逆。”桃画师怒发冲冠,眼里的火都能把鸡蛋烤熟:“你不仅大逆不道,而且衣着不检,是为不贞。你不贞不检大逆不道,为天下所不能容。”
名鸢眯眯眼,如果刚才是在和封建礼教做斗争,这时已经上升到了人格侮辱的层面,在古代女子最注重的就是贞洁,这桃画师不像是迂腐的老师,怕是本就故意栽赃泼污水!
“自我来到这儿,你未曾教我一笔一画,哪里是我的老师,我的父亲可是堂堂相国大人,所以我不承认你的大逆不道。女子穿衣,大方舒适,衣能弊体便可,这是相国夫人教给我的,桃画师说我不贞,难道暗指相国夫人不贞吗?!”名鸢声音更高一度。
“你……你……”
“我,我,我怎么了?”名鸢看着气炸的桃画师,步步紧逼。
众人简直惊呆了,当今皇帝喜爱绘画,特设立了白露画院,要知道桃画师才艺过人,颇得皇帝赏识,是下一任画院院长的强劲选手,众人恭维还来不及,哪想有人竟敢当众呵斥,这二小姐当真不是好惹的。
“二表姐,你怎么能如此说桃画师呢?你在府中发发脾气也就罢了,自然有相国和相国夫人担待,这可是画院啊,画院里的规矩就是学子平等,只学道理不摆出身的呀……”若云悲凄凄地插嘴,明似劝解,实则推波助澜。
“很好,很好………”桃画师听了若云火上浇油的话,一时间忘记了名鸢是相府的嫡小姐,伸起他宽厚的手掌躬身就要朝名鸢的脸狠狠挥去。
名鸢看得清楚,没想到堂堂画院老师竟然会动手打学生,心下一片恶寒,这要是搁在现代,都可以联名告到法院了。娇小的身体灵敏地往前探去,竟然摆脱了侍从的钳制,砚台随着惯性向前倒去,墨汁华丽丽地四下飞溅。桃画师使劲过猛,落了个空,身形有些踉跄,不偏不倚刚好完美接住了挥洒的墨汁,脸上连着身上,长长的一条滑稽不已。
随着砚台落地清脆的响声,四下一片安静。众人见了桃画师的模样随后便是哄堂大笑。
若云见事发突然,愣了片刻,待看清桃画师这幅模样,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桃画师又气又羞,脸成了猪肝色,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凶神恶煞地盯着名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