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生请你多指教》画意扇

3、3 六年级的我们（上）

　　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正是应试教育和减负这两个矛盾原则风风火火的时候，我们学校为了提高学生的整体成绩，居然想出来把差生和优等生均匀混合的奇葩办法，美其名曰互相帮助。开学前搞了一次大规模分班，全年级200名同学按成绩顺位从一班排到五班，我是年级第5，唐果年级第95，潘雨年级第135。所以，我们仨又凑在一起了。但是我根本不屑于和他俩这种差生一起玩，那时候周杰伦、蔡依林刚出道不久，每天写完作业后偷偷用复读机听歌才是正事，和一帮花痴少女研究男明星谁最帅，还有就是开始写一写充满了粉红少女梦的非主流文字。
　　期中模拟考，我和好朋友胡安铭包揽了语数外三科的班级第一，年级排名也在前十，不出意外，马上到来的家长会上我们俩又要得到众多家长的赞赏和其他同学艳羡的目光了。这不，班主任又让我俩课后去找她，肯定又是一顿表扬，然后回去写心得体会呗。
　　“你怎么回事？这次考试很难吗？语文考的都是我上课讲过的，怎么都不会了？还有数学老师也说，你上课就睡觉，有那么瞌睡吗？最气人的就是英语了，听说你单词听写从来正确率不超过三分之一？潘雨同学，你认真回答老师，到底为什么不认真学习？”
　　才走到班主任办公室门口，就听到胖鱼被老师狠狠批评着。哼，让他当年嘲笑我游泳游得慢，现在轮到他难受了。敲门进去后，老师对我说：“薛锦年同学，我叫你来，是想请你帮老师一个忙，你把你的学习经验整理一下，分享给潘雨同学。”这时，胖鱼一脸的不爽，老师又瞪了他一眼，说：“还有那个唐果同学，名字起得倒是好听，人却一点都不听话，今天居然又请假了。以后你俩一块，跟着锦年同学和安铭同学，好好向人家学习，你们四个下去商量一下，一帮一，争取这学期末把成绩提上来！”
　　“如果潘雨和唐果期末考试不进步，锦年你和安铭也有责任，潘雨你和唐果的爸爸妈妈也都要来学校见我！”末了老师还补上这么一句。于是我们三人走出办公室，都垂头丧气。
　　胖鱼平时就笨头笨脑的，学习不好，胖乎乎的还总欺负女生，我们都不喜欢他。我和安铭虽然平时也会热心地帮助其他同学，但是谁愿意给自己添麻烦呢，万一他俩期末考试没有进步，我俩也有责任了。至于唐果，最近好几天不见他了，以前觉得他挺好玩的，但是自从上了六年级脾气性格特别古怪，现在也只有胖鱼和他玩儿。
　　“喂，胖鱼，你以后要好好听你锦年姐姐的话呦~”安铭同学这时候还有心情调侃，“好了，咱们还是认真一点，我可不想被拖后腿呢，以后你俩作业都带来我们检查一下，有不会的及时过来问一下，语文英语就是多背背嘛有什么难的，数学也简单啊，把你游泳池里的神气样子拿出来呗！”我本来一本正经，后来也开始打趣胖鱼了。
　　“你，你，你俩，太过分啦，我要告诉我的好兄弟唐果！”胖鱼气的呼呼的，但是也没办法，谁让老师下了最后通牒呢。
　　玩笑归玩笑，我和安铭还是为他俩制定了详细的学习计划，如果完成不了可是要给我俩买零食的！
　　1、每天的作业自己做一遍，错误我俩讲一遍，改正后再做一遍；
　　2、每天坚持摘抄好的词语、句子和段落；
　　3、数学课本上的例题和课后题反复做；
　　4、把随身听里的周杰伦、谢霆锋换成英语磁带；
　　……
　　可是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唐果的问题。最近虽然来上课了，但还是一副阴郁的样子，连胖鱼都爱答不理的，我们正发愁着怎么让他能专注学习。
　　这天是周二，下午第二节是男生们最喜欢的体育课，女生都过了活蹦乱跳的年级，都喜欢躲在树荫下叽叽喳喳聊些八卦。虽然已经十月中旬了，但午后的太阳还是挺毒，女生们更是不愿做什么运动了。体育老师今天好像心情不好，看到女生三五个成群的聊天，就忍不住过来说：“女娃娃们，好歹活动一下啊，过来跑跑步，快点集合了！”虽然及其不情愿，我们还是跟着跑了两圈。谁知体育老师还是不放过大家，把男生的篮球场地硬是抢过来一个，让女生排队练习投篮……我晕！我偷偷跟好闺蜜安铭小声嘀咕：“破篮球有什么好玩的，不如让我歇会儿呢”“就是呀，真讨厌，你看看胖鱼和唐果，平时学习不认真玩篮球那么投入，一会儿肯定一身臭汗熏死人了！”
　　轮到我了，一个不进，两个不进，三个，不进……第六个，还是不进，真是丢人，我都快哭了。这时候，体育老师一招手，“那个男生你过来示范一下！对，就是你，对，1、2、3，投！再来一个！……嗯，不错不错！这小子有两下子，不过手法还有点问题……”
　　一抬头，居然是唐果那个家伙，对比之下我简直就跟弱智一样嘛！真是有损我平时的形象和威望，其他同学有的在嗤嗤地笑着，有的拍手叫好，胖鱼更是大声喊着：“唐果你真牛！你可算是给我报仇啦！让某些人看看咱们的厉害！哈哈哈哈……”最可气的是，安铭居然一脸花痴状，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什么嘛，崇拜他吗？
　　后来，安铭还神神秘秘地跟我说：“锦年，你知道吗？最近咱班女生都挺迷唐果的，说他有种神秘感，而且仔细看看他好像长得也蛮帅的嘛！”“我呸！”这小子当年只穿裤衩游泳的样子我又不是没见过，我心想。“你还别说，别的班还有女生偷偷过来看唐果呢，他打球的时候还有女生给他加油呢！”看着她一副认真的样子，我有些不置可否，但是我现在只关心他的成绩，因为我要确保班主任对我的评价完美无缺。
　　于是，我还是坚持每天监督他俩的学习完成情况，胖鱼还是有点进步了，看来是怕叫家长。至于唐果，按理我俩算是有些交情，所以有次我们四个一起在冷饮店学习的时候，我禁不住说他：“你再不认真可是要被叫家长的！你希望你爸爸妈妈看到你学习很差的样子吗？”谁知他一反常态，不见了平时的冷漠，而是双目圆睁，定定地看着我，突然一字一眼地对我吼着：“我不要那样的父母！”随即书本一甩，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我们仨呆若木鸡，我浑身汗毛都被他吓得立起来了。
　　“胖鱼，你这哥们今天抽风了吧？”
　　“听说他爸妈离婚了，他妈妈好久没来看过他了，他爸爸和一个阿姨住在一起……”
　　怪不得，我说怎么从一个当年的小暖男变成了今天的狮子王呢，原来是这样啊……
　　“我去找他，你俩先继续做作业！”我飞快地收拾书包，一定要找到唐果，至少跟他道个歉。
　　“喂，薛锦年，你知道去哪儿找他吗？咱们还是一起吧！”胖鱼也顾不上旁边一愣一愣的胡安铭，抓起书本就和我一起跑了。
　　我俩先是去了学校后门的小吃店，又去了稍远一点的漫画店，还去了大头贴照相馆，当然这个地方是我常去的，虽然胖鱼极力反对也没用，去了发现的确不在这儿，看来唐果不爱照大头贴啊！终于，在距离冷饮店两条街的小公园里找到了他。
　　“喂，我说你干嘛要跑啊，跟个小女生一样……”胖鱼气喘吁吁地埋怨他。
　　“唐果，是我说的话不合适，不了解你的情况就那么说，我也只是为了让你好好学习而已嘛，对不起啦~”我顾不上擦擦额头上的汗，只想赶紧道歉。
　　“不，跟你没关系。我是生自己的气，没有办法保护好妈妈，我……”唐果刚说了两句，就哽咽了起来……“我也很讨厌自己现在这样，可是我每天起床再也见不到妈妈，爸爸也总是喝醉酒才给我打电话，他和那个阿姨……我，没有人要我了，我成了垃圾一样被人丢弃！”
　　“唐果！别怕！你还有我呢！以后我爸爸妈妈也是你的！你以后跟我回家！”胖鱼紧紧地攥着拳头，“我可以保护你！别忘了，咱俩是好哥们！”
　　“嗯……没事的……我，我只是不知道以后自己该怎么办，我想要爸爸妈妈都回来，回到我们自己的家来……”
　　我特别想说些安慰的话，但是真的说不出口，就像当年知道巧克力出事时一样，我只是懦弱地站在一旁，同情着他们的遭遇，体会着他们的悲伤，却什么都没做，什么都做不了。

　　六年级的我们，也不过十一二岁，可是那天黄昏后的小公园发生的事，像根针一样扎在我们三人心里，扎得有些深了，似乎我和胖鱼都对唐果的遭遇感同身受了，总之很有默契地，互相再也没有提起。只是对唐果，更多了一些关心和包容，突然之间我们都有了想要保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