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起魔王的马甲来》劈叉笑的猫

23、论真相是真是假（五）

　　“你…你是…”
　　“上午见过的，人民的好公仆，你警｜察叔叔吴大哥。”吴道勾起小孩的肩膀，笑得灿烂，“祖国的花朵怎么能和流浪汉抢东西吃。走，叔叔—哦不—哥哥带你去吃顿好的。”
　　小孩推拒的力气在常年健身的成年男人看来，约等于隔靴挠痒。一米八的吴道不容分说就将一米六几的小孩一把扔上了摩托车。

　　所谓吃顿好的，那自然要吃吴道嘴馋的、同时又很是省钱的居酒屋夜市中的三十分钟大胃王挑战：
　　半小时内，挑战者吃下10斤豚骨拉面，免单。完食9斤，打7折。8斤8折。7斤9折。7斤以下按量付费。

　　“饿了吧，加油吃！”吴道除了将不怎么需要养就自然长大了的小奶狗带大，并没多少正经带娃经验。回想起成长期食量惊人，往往一人八碗炒饭还不嫌多的不烦，吴道朝着同样正在长身体的高小强露出一个和善凝视的微笑。

　　“别逞强，吃到7斤就好了。明天饿了还可以再来一次。”只是此刻满脸亲切笑容的吴道，在男孩眼里，更像是狼外婆。一蹦出这么个把小红帽塞进肚子里的饿狼形象，男孩不由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瞅眼面前的计时器，赶忙左右手并用地加油往嘴里塞。

　　“高小强。这是你的游戏用名吧。”吴道拖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往碟子里挑了些芥末拌开，“你真名叫什么？”

　　“高。我叫高强。”
　　“什么学校的？”
　　“我、我是中区二中，中专部的，这是学生证。”
　　男孩努力嚼着满嘴的面条，拿出裤袋里的证件。

　　证件折了一角，照片处微皱，但的确是面前这个男孩。

　　“14岁？看你今天怎么不去上学？父母呢？”
　　“我是从C城过来的，父母在老家开水产店。我想做糕点师傅，A城的西式点心更多，培训班也多，我就考来了这家中专。现在是期中实习，所以我就没一直去上学。”

　　“C城啊，糯米团子可好吃了。玫瑰花味的真难忘。你们那儿最火的好像就是玫瑰味的吧？”
　　吴道抬眼，上身微微前倾。看似随意的眼神实则没放过男孩的任意神态变化。

　　“是啊，很好吃。”
　　男孩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一张蜡黄小脸在面前满满一大盆，山一样高的拉面的衬托下，显得更有些凄凄惨惨。

　　“是吧。”
　　吴道往后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漫不经心地玩起手机。
　　“还有十几分钟，不急，别呛着了。”

　　不一会儿，手机屏又闪了闪。
　　［您有新消息。］
　　［陈鑫辰：高强已转学，这是他的证件照。］

　　照片上的男孩圆脸大眼睛，胖乎乎的很是讨喜。但与面前这名自称“高强”的瘦小男孩没有一处相似。

　　这时候，大胃王比赛的计时器“滴滴”响起来，刚好半小时。
　　“所以，吴大哥。”
　　男孩打了个饱嗝，显然是已经放松了警惕，他一双眼珠滴溜溜地观察着吴道，而后诚意满满地开口道：“真的很感谢大哥您带我吃好的。饭钱等我攒了打工钱就还您。至于您说的什么失踪姑娘，我是真不认识啊！而且，我也把您要知道的都告诉您了。您还想知道啥，我定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吧。”吴道指关节敲着桌子，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可是你说谎了啊～”
　　“还说了两次。”吴道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还真自带了警｜察叔叔调查户口的架势。
　　“第一个谎，C城没有玫瑰花味的糯米团子。如果不爱吃点心的C城人不知道情有可原，可要是真如你所言，你想做西点师傅，那就不可能不注意到自己家乡因为盛产水果，水果价格低廉，所以多出水果味糯米团子吧。玫瑰花味的，可算得上冷门中的冷门了。”

　　男孩瞳孔一颤，作势要反驳，吴道微微一笑。
　　“别急啊，还有你的第二个谎。”
　　吴道拿出手机，点开“高强”的照片，仔细地观察着面前小男孩的一举一动。
　　“你叫高强？那这家伙是谁？所以，为何隐瞒你自己的真名？”他故弄玄虚地顿了顿遂叹了口气道，“是你自己说呢？还是让我去查呢？”

　　“你查不到的。”少年似是放弃了挣扎，索性摆出摊牌的架势。“你查吧。你抓走我好了。”

　　吴道一咧嘴，整齐的白牙齿闪闪发亮地与居酒屋昏黄的灯光遥相辉映，倒多了些孩子气。
　　“我不抓你，但前提是你得让我保护你。”
　　吴道特意用了“保护”这个词，果然，对此，男孩很是困惑。
　　“为什么要保护我？”
　　“因为你被黑｜she｜会盯上了呀。”
　　见男孩一脸狐疑，吴道凑到他耳边，悄声道。
　　“我其实是个卧底警察，你不用担心。有我在，定保你安全。”

　　吴道装腔作势起来一副正气凌然的君子模样，实则也有十分把握男孩会信他。
　　按他的推理来看：
　　初识男孩，男孩就一直盗用他人名字，其中必有猫腻。如今男孩咬定警察查不到他，那便是肯定了自己是黑户。再联系起之前用寻踪咒得到的发现，即可得，男孩与沈氏帮派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瓜葛。
　　同时，要是和高利贷买卖的马家帮有联系逻辑也就通了：男孩一看就是穷得叮当响，欠下高利贷最合理不过了。
　　那如若是男孩欠了马家帮高利贷。又因马家如今每况愈下，地位不保，沈氏后来居上。如若男孩因为还不起高利贷，只得替马家办事，这事又与沈氏有关。那也说得通。

　　至于那背着个魔物的少女，虽说吴道并未能成功找到她的踪迹，但既然寻踪诀显示她和这惹了一身麻烦的少年关系匪浅，恐怕也是被无辜卷进黑｜社｜会乱斗里的可怜人。

　　无论哪种假设下，男孩都定不安全。吴道又以暗地里的卧底身份，而非明面上的警察名义来提出保护男孩。年纪尚小的孩子怎么可能经得住诱惑？
　　的确不能。
　　因此，吴道终于如愿以偿，登堂入室。男孩的这间小租屋已与他离家之前有了些微的变化。

　　卧室门紧闭。除了卧室以外，其余敞开的空间里看似都只有一个人的生活痕迹。可，鞋柜里的一双破掉的帆布鞋不像是男款。厨房水池里有两个陶瓷杯，如若一个人，又穷到要去垃圾堆里捡吃的，可没必要买两个杯子喝水。茶几底下遗落的一个奶嘴，也明显不该是男孩的东西。

　　“你一个人住？”吴道明知故问。
　　“是的。”男孩点点头。
　　吴道也不拆穿，想必下午吴道在游戏厅中谎称警察的举动已打草惊蛇。如若这男孩不在房中做掩饰，吴道还不敢断定那失踪少女就在此处居住。可坏就坏在，行事谨慎的男孩回家就急忙擦除了其他人的生活印记。

　　孩子们的把戏怎瞒得过专治熊孩子的吴道。他就这么环顾一遭，心下便大致有了猜测：
　　这房子至少住了三个人。失踪少女，面前这个无名男孩，还有一个还在喝奶的婴儿。只是那婴儿，恐怕并不一定还活于世。

　　吴道不动声色地将三张现形诀分别贴在玄关、客厅及紧闭的卧室门上。

　　现形诀：单张使用可使附身魔物脱离被附身者。三张及以上可组成现形阵法，使魔物现形的同时也被暂时困在阵中。

　　吴道心下已有八成把握，少女肩上的魔物便是个不幸离世的婴儿。只待那魔物现形，便好来个瓮中作别。

　　虽说目前就所得信息来看，他还不知道婴儿为何成了迟迟徘徊于少女左右的魔物。不过除此之外，事实也确同吴道的推测八九不离十了。

　　拿着箱子直挺挺走了一路的少女还不知道自己的窝已被人布下了陷阱。此刻，她在后山原生态森林的某一处木槿花丛停下脚步。浅粉淡紫的花瓣在星光下影影绰绰。成片成片，生机盎然。三月的季节，木槿花开喜人。

　　少女蹲下身，在花丛前挖开一个洞，正好能够放进一个纸盒。她小心翼翼地在盒子上铺好泥土。

　　“我曾一路，揣着木槿而来，”
　　“来赴你我日月为鉴之约。”
　　“木槿花开，光华无限，”
　　“不惧迷雾，不惧风雪。”
　　“我愿伴你春夏秋冬又个春，”
　　“阴晴圆缺又圆缺。”

　　这是母亲哼唱的她自个儿做的歌，歌名叫《木槿花儿开》，少女从小听到大也不厌倦。

　　娇小的女孩儿形影单只地跪在木槿花前，此刻在黑夜里唱起这歌儿来尖利又磨耳，不似人声，倒像是鬼哭狼嚎，给这三更半夜里压抑寂静的后山更多添了些惊悚。

　　泪水滴在少女面前的土地上，晕染出深色的水印。少女手心紧贴着地面，喘息忽而急促。单薄的身体竟是开始剧烈抖动，伏在地上干呕起来。黑气围绕着少女，仿佛淡了些，又仿佛愈加浓郁。

　　“妈妈。”
　　空灵的气音在林间回荡。分不清是女孩的叹息，还是那黑雾下婴儿的召唤。

　　师父还不回耀道，猫狐妖倒是也不去接主人，反倒是拿着它那肉嘟嘟的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踩着不烦的肚子。猫科动物迷恋踩nai，顶多算半个猫科的混血妖怪老豆腐也没逃过强大的猫科习性。

　　师父不回信息！卧倒在事务所沙发上的不烦百无聊赖，手机在他手中被掷出一道螺旋上升抛物线，又落下又起飞。

　　“还是吴道肚子好，软绵绵的比较舒服。”
　　“......别乱碰师父。”不烦抓起老豆腐，随手扔到一边。
　　“不烦你很小气耶。”老豆腐翻上另一侧沙发背上。
　　忽而，它绷紧身体，炸毛炸成一团。它向着窗外呲起牙齿，发出低吼。下一秒，合上的窗户洞开，不知哪来的阴风把室内轻巧的物品吹乱了一地。

　　有杀意！
　　老豆腐是妖，五感天生灵敏。而驱魔师毕竟是人，少有比得过妖的。不烦正是心烦气躁的时候，反应虽不及老豆腐，却也相当迅速。

　　只见他瞳孔微微收缩，金光一闪而过。撞破窗玻璃而入的魔物便在不烦的威压下显出轮廓。

　　不止这一只。不烦心下合计，不悦地眯起眼睛，暗金涌动。他张开手掌，一开一合之下，掌心间变化出一把剑鞘。也就在风驰电掣的一瞬，一把隐形的利刃破空而出，抵在不烦的鞘上，再差分毫，便能直把他的脑袋切个对半。

　　“这只小的给我了。”老豆腐蹿到窗口，来袭的魔物有两只。一只在明一只在暗。
　　老豆腐在不恢复原形的状态下，一身妖力不好施展。它猛扑上前，撕咬下一大口已被不烦气压逼得现出形态来的魔物的肉块来。皮肉粘连，老豆腐欣然咀嚼着，黑色的粘液沾在胡须上，它伸舌边舔边笑：“正好饿了，把你生吞了当点心。”

　　不烦要对付的那鬼玩意儿还躲藏在虚空里。
　　近身肉搏，最关键的便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魔物无形无声，让它的对手既不能看也不能听，颇为难以捉摸。
　　但，万物存在，必将对空间造成影响。哪怕是这空间里再细微不过的伸缩、膨胀、扭曲或是位移，对于一个优异的驱魔师而言，都将原形毕露。

　　这魔物属阴，畏火。只消一瞬，不烦便嗅出了隐形的敌对魔能，他快速用剑鞘格开悬在脑门上的死气。
　　“豆腐，到外面去，别弄脏了地。”不烦做事细节控的厉害，就这功夫，还有空分心指挥老豆腐。他边说边又一脚踢向身侧的虚空，这一脚下去，敌人才终于漏出一丝黑气。就着这一缕小尾巴，不烦一把拽住，赤色的火焰绳从不烦手中飞速钻出，一圈圈缠绕住那股黑气。
　　敌人挣脱不得，几番变换，终是露出一个浅浅的黑影。那黑影举起由气而成的利剑朝不烦的手臂砍去，迫得不烦放手后退。黑影趁机甩出一波黑气幻化而成的剑雨。

　　不烦为避免碰翻玻璃桌子，向上跃起，反应敏捷地旋转剑鞘，剑鞘越转越快，带上火星，形成火焰盾牌，带着阴霾之气的剑雨甫一落到盾牌上，即刻调转攻势，带着火星射向黑影。

　　眨眼不到的功夫，不烦已经移动至黑影的身后，直接用带着火焰的空拳穿透黑影的后背心。
　　果然不是实体。也所以，那黑影能做到人类肢体极限所不能达的动作——它掉转脑袋，将手臂180度的旋转，以与不烦相同的招式，用带着黑色焰火的拳头穿透不烦的胸腔。

　　当然，它并没能如愿。不烦剑鞘出剑，看来不过是寻常的金属剑。然而待它在不烦手中一斩——
　　黑影的双臂竟被这似是柔钝的剑锷，硬生生切断了去。

　　“再问一遍，你们是什么东西？”不烦皱眉，意料之中地并得不到任何回音。
　　黑影扑向不烦，似是要与不烦同归于尽。然而，不烦四周却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只见黑影一头扎在屏障上，却像是粘在蜘蛛网上小虫子，百般挣扎而无果。

　　老豆腐挑着牙齿缝，餍足的模样显然是已把另只魔物给拆吃入腹了。它懒懒地打个饱嗝，就倚在墙角看好戏。看这局势，胜负已分。

　　“你们已经跟着我一周了。这是第三次。事不过三。”
　　不烦语气冰冷无波，他闭起眼睛。由下而上，以他为中心划出一圈风暴，带着卷的强风掀起闪闪烁烁的烈焰。

　　风暴圈猛的膨胀，将黑影卷入烈火之中。
　　情景瞬息万变。一切，猛的又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