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明恋对象冥婚了》莫司提

13、婚礼

　　“小冉!” 梅妈妈低声训斥了一声，拿起手中没用过的筷子给舒晴光夹菜。她的手做惯了农活和各种家事，指节又粗又大，皮肤如同树皮一样扒在骨架上，被刚拿出来的白瓷碗衬得如同朽木。

　　她夹了一筷子小炒肉便放下了筷子，干笑了一下，又盯着面前的那叠咸菜出神。

　　梅冉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舒晴光赶紧加了碗里的菜，细细嚼了几口便吞了下去，笑眯眯地夸赞道:“阿姨做的菜真好吃，您也多吃一点。”她抬了抬手似乎是想帮她夹菜，但是担心冒犯了老人家有没有动，便筷子转了个向夹了点咸菜，就了一大口米饭吃掉。

　　梅妈妈还是木着一张脸，心情却似乎好了很多，长长嘴劝到：“多吃点，我们家恬恬最爱吃我做的小炒肉……” 然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埋头扒起饭来。

　　梅家三个孩子，梅恬是老大，从父亲去世的时候，就跟着妈妈一起承担起家里的生计。幸好姑娘能干，干完家事忙里偷闲还能做点手工活下山去卖，硬生生让两个弟妹跟着周老师读了几年书。前两年梅冉还考上了镇子里的高中，学费全免还有一笔奖学金，但是梅恬依然是家里的顶梁柱。不知道大女儿去世的时候妈妈有多伤心。

　　舒晴光觉得自己心里像是压着一块石头，尽量不去看身旁的人。

　　梅冉却嗤笑了一声：“人家城里来的大小姐，哪吃的惯我们乡下的饭呢，不过是哄哄你罢了，妈你也别当真。”说着便捧着下巴看着对面的客人，期待对方露出恼怒的神色，能放下碗就走人便更好了。

　　舒晴光看着他小拇指微翘，忽然觉得如果不是隔了一张桌子，对方大概直接将兰花指戳到她脑门上。她忍不住又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对方的喉结，虽然恼火，但是也不至于和这种半大的孩子计较。

　　抢在其他人开口之前，她又夹了一筷子小炒肉，确之凿凿地说道：“阿姨做的真的好吃。”

　　一顿饭后面吃的十分尴尬。

　　吃完饭梅晓就拖着舒晴光进了屋，见梅冉端了碗筷去洗，才掩了门：“我哥跟姐姐从前关系就不太好。”见她露出了一些诧异的神色，便解释道，“您也听说过我们家里的一些情况吧。这些年，家里一直靠妈妈和姐姐撑着，大抵是因为太辛苦了吧，姐姐总希望我们不要再过这样的日子。我哥哥他……小时候不大喜欢读书，总是被我姐姐骂，有时候还会动手。有一次姐姐发了烧在山上干活摔了一跤，哥哥就突然懂事了，开始死命读书。

　　但是您知道，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读书的天赋，哥哥他有些偏科，成绩只能说是中等偏上。我们平时都是穿自己打的草鞋，他穿到镇子上去，经常被同学们笑话。姐姐可能给他的压力太大了。”梅晓觉得有些可惜，真的说两人关系不好，梅冉那种性子，怎么可能被骂了，臭着脸不说话，还是借着月光抹黑看书呢？

　　人与人之间，大抵因为亲近才会互相伤害吧。

　　舒晴光点了点头，转身打量着屋子。方才看梅晓趴在窗口，本以为这里是张书桌之类的，却没想到是一张一米五左右的双人硬板床。床头也是跟隔壁放了一样简易的木架子，上面罩了一层深蓝色的布，充作衣柜。一个柜子上面贴着一面镜子，姑且充作梳妆台，上面零散地摆着一把木梳和几个铁皮盒子。整个房价比她梦里的还要简陋些。

　　“这个房间平时是我和姐姐在住，要不然您先坐在床上吧。”梅晓也跟着环顾了一圈，才发现屋里连个凳子都没有，赶紧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件棉衣垫在床上。

　　舒晴光自然是不好意思坐的，她坐在床尾，看了一眼手表。她本就六点钟出的门，想要错过饭点，却没想到梅家还是等她吃了顿饭。这会时间已经快要八点了外面的天几乎已经黑透了，她还是有些害怕起来。

　　“小小，你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她坐直了身体，等梅晓在她对面坐好，才尽量将自己的语气放温和一些， “你应该也知道，我是因为你姐姐过来的。还希望你帮我保守一个小秘密好不好”

　　梅晓看着她有些懵懂地点点头。

　　“我前两天收到了一张照片。”舒晴光从自己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巴掌大小的黑白照片，“我们几个朋友一直以为这个照片是在恶作剧，但是可能是因为找不到出处吧，所以有些在意。说实话，其实我胆子有点小，收到照片之后我就经常做噩梦。然后最后决定到这里来看看。”

　　梅晓拿到照片，脸上露出了一丝愕然。

　　“之前我听到周老师也说了一些，但是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讲一讲当时发生的事情。你知道是谁照了这张照片吗？”

　　梅晓下意识地便摇了摇头：“ 没有。”

　　她盯着照片，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似乎有些恐惧，又有些怀念：“不可能有别人在拍，当时只有我们在场。”

　　她仿佛陷入了回忆里。

　　“姐姐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她和芳洲哥谈恋爱的时候家里人都不知道。直到芳洲哥去世了，她大病了一场，整日躺在床上高烧不退，家里要带她看病她也不去，虽然每天正常吃饭睡觉做些手工活，仿佛就是一夜之前失去了生气一样。不到一个星期就整整瘦了一圈。我们担心也拿她没办法。就是这个时候，支书突然上门提了冥婚。”

　　“我们这里的冥婚，其实就是望门寡，新娘子同公鸡拜堂，就算是新郎家的人了，一辈子不能再嫁。但是这种事一般都是你情我愿的，像我们这里可能嫁个死人比活人还好。只是我姐姐她从小心气就高，宁愿苦一点也不将就。我们都以为她不会答应，她却偏偏答应了。只是不愿意同公鸡拜堂，偏要抱着芳洲哥的亡照行礼。”

　　“……支书他大概是有些怨恨姐姐她们谈恋爱才上门求亲的，没想到姐姐提了这个要求，倒是同意了，精简了流程，办了个简易的婚礼。那天就只有我们两家人，和一些帮忙的阿姨。姐姐那个时候身体已经极其虚弱了，三拜之后刚出了门便晕了。这张照片大概是那天扶她在灵堂歇了会之后照的。”

　　可是照片却分明是正面照，怎么看都不像是偷拍的样子。

　　舒晴光拿回了照片，扫了一眼便翻了过去，不再看照片上人的笑靥。

　　“那之后，姐姐的身体就愈发不好了，没出一个星期，她就开始吐血，然后……离开了。”梅晓的语气蓦然低沉了下来。

　　“对不起，又让你想起这些伤心事。”舒晴光连忙掏出纸巾替她擦了擦眼泪，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丝愧意。真的说起来，梅晓还算是个孩子，她在这个年纪，还带着红领巾呢。直接问她这些，未免有些残忍。

　　“没事，您长的和我姐姐好像，看到您我心里就高兴。您知道嘛，您拿筷子的姿势都和姐姐都一样，我有时候会觉得，姐姐好像回来了一样。”她摸了摸眼泪，抬起盈盈泪眼看了一样对面的女生。

　　舒晴光为她拭泪的手臂蓦然一僵，一腔同情心顿时凉了下来，但是对着梅晓这张脸又说不出重话，有些勉强地笑着回答：“是吗我家里人拿筷子都和别人不太一样，我舍友也说过我。”

　　她觉得贴在胸口的那张照片有些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