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法》青诤

13、姐妹翻脸

　　“埃米，”房间里，太后叫着女儿的昵称：“你知道，我来卡斯提亚的另一个目的。”
　　母女俩相对坐着，女儿握着母亲的手：“是的母后，我从您之前的信中了解一二。”
　　“我为你父亲生了四个儿子，大儿子早逝，二儿子夭折，老三成天在外面打仗，至于老四约翰，讲实话，我没有给予过太多关心，导致我对他并不太了解。”
　　“喔母后，”女儿把脸埋在母亲掌中：“您向来最爱理查，他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你知道我为什么偏爱理查么。”
　　“为什么？”女儿其实也一直不解：“记得小时候您对我们都相差不多，直至某一年理查突然离家出去流浪，您就对他格外不同了起来。”
　　太后笑笑，却没笑到眼底。她抚一抚女儿的头发，充满沧桑的眼望向窗外，良久，她道：“从前你父亲在，法国一直被压制；而如今，我担心情况会反过来。”
　　“怎么可能！”王后一下抬头：“难道国内局势不稳？”
　　太后道：“理查不关心国事，我代他管着，可我终究已老，约翰蠢蠢欲动。”
　　“要不我给理查写信，”王后道：“他老在十字军东征里获得那些虚名有什么用，英格兰才是他真正的倚仗！”
　　“是我对不起他。”太后想起被毒死的那个如月光般的女孩，“埃米，如今法兰西的菲利普一心惦念着诺曼底阿基坦，他的心计，比理查深多了。”
　　“母后的意思，”王后迟疑着：“想同他们和好？”
　　“修复关系吧，”太后淡淡地：“菲利普是我前夫的儿子，我提出来，他总要给几分面子。”
　　那么这是确定要用小辈联姻了。王后想了想，道：“之前我与国王讨论贝伦婚事的时候，倒是提过法国的王太子，如若法国肯支持我们，那么加利西亚——”
　　“我看中的，是你的小女儿。”
　　“阿布？”王后愕然。
　　“她比王太子小几岁，年纪倒也算相配。”太后道。
　　“可、可是——”王后心想，母后您是怎么看上阿布的？
　　太后一眼看透了女儿想说什么，笑：“布朗歇挺好的，就算贝伦嘉丽亚没有婚约在身，我选中的也不是贝伦。”
　　“可是母后，”王后道：“您知道加利西亚国王的目的，我们跟他联姻是被迫的。”
　　“既然打败，就要认赌服输。”太后道：“你以为你们临时反悔，加利西亚人是吃素的？只怕回国转头就攻过来了！”
　　“……”王后嚅嚅。
　　“况贝伦如今已经是一门心思扑在加利西亚国王身上，你强迫她，她说不定干些不经脑袋的事来。”
　　王后诡异地联想到母后当年与法王绝然的离婚。
　　呵，为爱冲昏头脑。
　　“可阿布她还小——”
　　“这是订婚，等个四五年，法王再把她接过去举行仪式不迟。”
　　“……”王后当了多年的王后，可在自家母亲面前发现简直是丢盔弃甲，她无奈地：“母后，非得跟法兰西联姻么，嫁到那么远——”
　　“未雨绸缪，孩子，”太后叹口气：“何况，王室之间的联姻，本来就不是自由选择，你换个角度想想，以后若是加利西亚想对卡斯提亚不利，法兰西能干看着？”
　　这倒是，王后郁塞稍解，“说来说去，该怪我们没有一个男孩。”
　　太后拍拍她的手：“我看布朗歇这孩子沉稳，年纪小，心里头却是个有主意的，你看班德拉斯一事，她不声不响就把大事给办了。”
　　提起这茬儿王后也是惊奇，“她竟事先没跟我透过气！”
　　“她跟我提了提，”太后道：“不过只说要带着一队兵去树林里转转，我看哪，这事儿她一早就有了盘算。”
　　“是啊，没想到居然是班德拉斯！国王还跟我讲过，说这也是他看不过加利西亚国王的原因。”
　　“不错，稍微有点门路的都知道纳西斯是什么人，他‘护送’？折磨还差不多！”
　　王后叹道：“我之前以为小阿布是歪打正着，碰巧了，结果您这样一说，她是怎么知道班德拉斯的事的，又怎么知道树林里有那么一出？”
　　“小队长海梅一定帮了她。至于她怎么知道班德拉斯的，大概班德拉斯跟咱们的理查一样，很有名吧。”
　　“可总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不管怎样，如今把纳西斯换掉，圣殿首席一定能平安到达教廷了。”
　　太后点头：“起码不用受那么多苦！”
　　两人感慨一阵，太后道：“你丈夫也是个有担当的，阿布做了那一切，他这个父亲愿意把后面擦屁股的全承担起来，明知道加利西亚人会不高兴。”
　　“他巴不得呢！”王后笑着，与有荣焉：“再说阿布拿出的理由几乎无可反驳，纳西斯杀了我们卡斯提亚的人，没让他偿命就不错了！”表面上还算卖了加利西亚国王一个面子。
　　“所以你想想呢，太后道：“这来去前后，居然天衣无缝；再思量思量你家小姑娘，是不是不可小觑？”
　　“呃，也许真的只是咱们回程碰巧赶上——”
　　太后微笑摇头，“这叫有大将之风。”

　　不多时太后返回英国，所有人送行，布朗歇特别的感到离别伤感，看着外婆的马车走了好久，独自在城堡前的台阶上又坐了好一会儿，总觉得看得见那车马背影似的。
　　最近看了好多背影啊。
　　直到日落，她才闷闷地上楼，开了自己房门，刚要关上，觉得哪里不对，回头，贝伦嘉丽亚正站在身后，阴恻恻的。
　　房间里光线本来就不怎么好，布朗歇吓了一跳，“你怎么进来了？”
　　贝伦一动不动盯着她。
　　布朗歇诧异：“找我有事？”
　　贝伦紧紧的闭着嘴，忽然之间出手，给了她一个巴掌。
　　她的气力是这么大，布朗歇半边脸顿时火辣辣的烫了起来。
　　她怔住了。
　　随后噔噔噔连退三大步，她应该是要发怒的，可面前的是“姐姐”，又不知该怎么才好。
　　傻了似的。
　　过了良久，她才开口：“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贝伦嘉丽亚似乎正等着，情绪像是发怒，又像是很冷：“你问为什么！”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布朗歇问：“我吃你耳光。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打过我！我们是姐妹，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要打我？”
　　“我就是要打你！”贝伦尖叫：“我以为菲奥娜是我的情敌，谁想到你才是隐患！阿方索喜欢你是不是？”
　　“喜欢我？”
　　这是哪门子逻辑！
　　她觉得分分钟能吵起来，可心里却万分疲惫，头针扎似的疼。
　　贝伦打开一直紧紧攥着的另一只手，讥诮地：“这是什么？”
　　项链！
　　那条摸彩游戏时的项链！
　　哈，多么卑鄙的手段。
　　布朗歇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贝伦咄咄逼人：“他送给你！好笑，我还担心他送给菲奥娜，结果他送给你！他为什么送给你，难道我不是他的未婚妻吗？！”
　　“你怎么翻出来的？”
　　“怎么，心虚了？”
　　“有人故意告诉你的吧？”
　　“你管不着！”
　　布朗歇发现无法跟她讲道理，只好道：“就因为这个，你说他喜欢我？”
　　“难道这还不够证明吗，”贝伦简直要疯：“你知道自从摸彩游戏里他得到这条项链，我就一直在猜想他会送给谁！”
　　“所以你定了我的罪。”
　　“没错。”
　　“之前你以为他送给菲奥娜，所以就把菲奥娜驱逐了出去？”
　　“没错！”
　　“你真是——”
　　“说！你们有没有偷偷摸摸见过面，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你的指控一概不成立，”布朗歇有些可怕于女人的嫉妒心，更厌恶眼前这种纠缠不清的状况：“他送我东西，就代表喜欢我？就算他喜欢我，我就必须喜欢他？”
　　“这么说，我想起来了，他还特意为你选过沙盒！”
　　“我不稀罕，他送我的东西我一样都没动过，打算等他走的时候打包还给他。”
　　贝伦怔了一怔，“如果不稀罕，那你为什么要收下。”
　　“我退，他会要吗？一来二去弄得人尽皆知姐姐你面子上好看吗？”布朗歇道：“不如等他走的时候一包干净，他不要就扔了，免得一堆闲话。”
　　“可他为什么——”
　　布朗歇叹气，头更痛了，“我比他小那么多，他若真的喜欢我，难道他有恋童癖？他不过看我救了班德拉斯，想要报复我，于是挑拨离间我们姐妹间的感情，他就是这么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男人。”
　　贝伦条件反射性地：“他不是！”
　　“是就是，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有什么大不了？贝伦，你上了他的当，为此，你来打我巴掌。”
　　贝伦像是才回过神：“我不相信，这是你的狡辩——”
　　“贝伦。”门口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
　　两人回头，王后。
　　王后不知在那里看了多久，她走到小女儿身边，抚了抚那印上指印的小脸，布朗歇“嘶”了一声。
　　王后正面对住大女儿：“贝伦，正如刚才阿布所说，从小到大，莫说旁人，便是我跟你父王，从来没动过你俩一根手指头，是不是？”
　　贝伦火焰熄了一熄，嚅嚅着不敢应声。
　　“可你今天，为了个外人，来打你妹妹。”
　　贝伦争辩：“阿方索不是外人，是我未来的丈夫！”
　　“是‘未来的’。”王后强调。
　　“我爱他！母后，我崇拜他，我爱他！”贝伦忽然哭了出来：“可是我感觉我抓不住他，我那么喜欢他！”
　　“你爱他，所以你就认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所有人都会来和你争？”王后嗤了一声：“你以为人人是菲奥娜？”
　　“她就是勾引他，难道不是吗？！”
　　“我看你是魔障了！”王后厉声。
　　贝伦捂住眼，眼泪从指缝里断线的珍珠般掉下，瘫坐在椅子里。
　　“你防这防那，甚至怀疑到你妹妹身上，”王后并不心软：“你变成了加利西亚人调头来对付我们自己的利器。”
　　“不，母后，并不是这样的！”
　　“实话告诉你，你实在不必认为你妹妹会嫉妒你，因为她要嫁的人，比区区如加利西亚王冠贵重多了。”
　　贝伦愣住，一下子忘记了哭泣。
　　“……阿、阿布要嫁人？”
　　“是的，你外婆之所以前来，就是为她看好了一门亲事。”
　　“可、可阿布还这么小——”
　　“先订婚，”看向同样惊愕住的小女儿，王后的语气稍缓，正式宣布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待阿布年满十二，就前往法兰西与法国王太子成婚。”
　　布朗歇：我勒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