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背道殊途 ...
-
杜涵虚见到满脸是血的南山和他背上失去生气的陵茂之时，便知道大事不好了。
小元睡得迷迷糊糊，听到脚步声，正摸索着要起身，就被杜涵虚一把捂住了眼睛。
“唔，师兄？”
“乖，没事的，不要看。”杜涵虚咬着颤抖的牙关，轻声安慰道。
小元又不傻，当即知道出事了，他轻轻扶上了杜涵虚捂着他眼睛的手，问道：“寻师兄，怎么了？你告诉我，我不看。”
“小元，不论发生什么事，你还有我们在……”杜涵虚觉得出口的一字一句简直像刀子在他心头上割，但他又不得不说，不得不，在这场过分真实的旧梦里，当起一个师兄的责任。
“大师兄呢？南山师兄呢？叶忍冬不是去找他们了吗？”小元的声音也开始颤抖起来，但他却不敢掀开杜涵虚捂着自己的手。
杜涵虚还没开口，南山先抬起了一双冷到极点的眸子，道：“别吵了，大师兄死了。”
杜涵虚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下一秒，就觉得掌心一热，小元的泪水渗进了自己的指缝。
此时鬼王轻轻打了个响指，叶迎春亦恢复意识醒了过来。
她先是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紧接着看到南山的那一刻，捂住了嘴不让自己惊叫出声。
“对不起？”鬼王按着他所知的人类的习惯，试探着说道。
叶迎春捂着嘴走到南山面前，瞬间也红了眼睛，她颤抖道：“南山……”
“我不会让大师兄离开的。”南山突然抬起头，冲她笑了一下，道：“你看，大师兄的尸体，不是还好端端地在这里吗？”
叶迎春好歹也是经历过战场的人，内心剧痛之中仍敏锐地听出了南山的不对劲，道：“你说什么尸体？你难道不打算将大师兄下葬吗？”
“师姐，你知不知道，这魔界中有一种法术，可以……”
“住嘴！”叶迎春突然发怒道：“陶南山，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杜涵虚感到自己护着的小元身子抖了一下，但仍旧乖乖地压低了哭声，一言不发地听着师兄师姐争吵。
“你有什么立场说我……”南山说着，眼神阴郁地盯着叶迎春，眼角余光却瞟了鬼王一眼。
这一眼，告诉杜涵虚南山已经知道鬼王的身份了，但约莫是达成了某种不可说的协议。这恐怕就是南山修行鬼道的开始了，杜涵虚悲哀地想着。
“我只知道，大师兄若在天有灵，也一定希望入土为安，而不是成为你走邪魔外道的契机！”叶迎春一把将南山从尸体边拽起，道：“大师兄死了，你就把他的教诲都忘光了吗！”
“那你知道大师兄是怎么死的吗？！”南山发疯似的大喊道：“他临死都想要救那个女孩，可那个女孩根本就是想用他的命换自己的命！”
叶迎春好容易止住的泪意又翻了上来，但她依旧坚持道：“大师兄到死都怀着救人的心，你又怎忍让他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你们这么想做英雄，那就去做啊！浩浩魔界，芸芸众生，我看你救得了谁！”南山愤愤地吼着。
语毕，他走回陵茂的尸身旁边，便要将他背起，却被叶迎春阻止了。
“我不会把大师兄的尸体交给你的。”叶迎春不容转圜地道。
“你？！凭什么！”南山还要发疯，却见鬼王站在叶迎春身后，幽幽地看着自己。
“师姐，好样的。”他突然露出一个教叶迎春毛骨悚然的笑容来，道：“师弟祝您在这万魔谷中，长长久久地，守着你们所谓的道义。”
说完，一摔门走了出去。
鬼王看着他的背影，淡淡道：“我去看他一眼。”
叶迎春心力交瘁，正愁没人看着点南山，便疲累地点了点头，颓然坐在了地上。
小元此时终于放声哭了起来，哭得抽抽噎噎的。待叶迎春以一面残旗裹住了陵茂的尸身后，杜涵虚方才放开了早已满是泪水的手。
小元离了杜涵虚的怀抱，一个人缩到了角落，也不敢看，蜷缩着试图入睡。
杜涵虚走到叶迎春身边，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得拍了拍她瘦弱却挺直的一张背。
“我竟不知道，南山对大师兄，原是存着这样的感情……”叶迎春扶额道：“还记得我们刚来万魔谷的时候吗，那时候打仗的阵势才真是吓人呢——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鲜血。我们连那个时候都熬过来了，怎么会，越过越脆弱了呢？”
杜涵虚叹口气道：“因为战争，已经结束了啊。”
“不，它永远都不会结束的。”叶迎春望着自未关紧的大门处漏进来的月光，道：“对我们而言，唯有死亡，方可逃脱。”
说完，她突然冲杜涵虚笑了笑，道：“只有魔界封印永不再开，人间界才能太平长安，不是吗？”
杜涵虚心下苦涩，想：可是五百年后，它终究还是重新开启了……
“师兄！”
杜涵虚循声望去，便见到了一脸深情地望向自己的江济舟。
等等，深情……总觉得有点不对。
“然师弟，你什么时候离开的？”叶迎春有点讶异，但又很快揭了过去，道：“下次不要一个人乱跑了。”
杜涵虚觉得，没了陵茂，叶迎春俨然当起了闻笛宫小团队里的新家长。
江济舟再见陵茂的尸身，仍旧忍不住皱了皱眉，道：“我方才回来时，看见不远处叶忍冬和南山在一块儿……”
“南山现在不想和我们这些熟悉的人待在一起，便让他静静吧。”叶迎春似乎有些头疼，不想再继续南山的话题了。
她说：“大家好生休息，明日一早给大师兄寻个好地方安葬了吧。”说完，就走到角落里，哄小元去了。
夜深了，杜涵虚心里难受得厉害，辗转难眠，和江济舟寻了另一个角落待着，开始低声说话。
“我原以为，我一开始就知道结局了，应当更好接受才是……”杜涵虚叹道：“可是，他们实在是……太过真实了，真实得就好像我昨日还和诸位师兄弟坐在一起谈笑一般。”
江济舟有意缓解气氛，道：“少做梦了，你的师弟明明就只有我一个好不好。”
杜涵虚揉了揉小舟凑过来的头，柔软的发丝在指尖摩挲，给他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他问：“南山从此，便入了魔道么？”
江济舟点点头：“我看见鬼王把葫芦给他了，但恐怕他现在还不会用。”
杜涵虚先前听南山讲话，已将外面发生的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问过小舟后，果然不差，一时也有些感慨。
我若是南山，又该怎么办呢……他有些失神地想着，想了一会儿，又赶紧摇头，心道：可不能这么咒小舟。
江济舟只觉得有千言万语想告诉给杜涵虚听，缓缓凑过去抓了杜涵虚的手，极其郑重地举到面前，道：“师兄，你有没有想过，李寻之于魏然，陵茂之于南山……”便如你之于我，可又通通不及你之于我。
可惜，他真正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听杜涵虚突然警觉地“嘘”了一声，对他耳语道：“有人回来了，是谁？南山还是鬼王？”
江济舟和他一道悄悄转头看去，只见借着一点青森森的月光，南山摸了进来，又一次试图把陵茂的尸体背到背上。
杜涵虚的嘴先脑子一步开动了，道：“南山师弟，你做什么？”
这一下，既惊了南山，也惊了浅眠的叶迎春。
南山有些冷酷地看着杜涵虚二人，道：“二位师兄好雅兴，大晚上的也不睡觉，却不知在偷偷摸摸做些什么。”
叶迎春翻身而起，道：“南山，出了这样的意外，大家心里都很难过。但日子还是得过下去的……”
南山笑容有些残忍，道：“你懂什么？怎么好意思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总之我现在就要带大师兄走，此后再也不回来了。”
“对了，”他又补充道：“你们就是将大师兄下葬了，我掘地三尺也能给挖出来。”
叶迎春气得浑身发抖，道：“大师兄就算被火化，也不会成为你的尸傀的！”
“师姐，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师姐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往后，我自会过我的日子去，不碍着您的眼。”南山冷漠地道：“但是大师兄我一定要带走，你有叶忍冬护着我动不了你，可是小元……”
叶迎春不敢置信地看着全然陌生的师弟，道：“你竟然拿小元威胁我？！”
“迎春师姐，让他带大师兄走吧。”江济舟突然起身，按住了叶迎春的肩，镇定地道。
“可……”叶迎春极不情愿地看着他。
但江济舟眼神十分坚定，仿佛成竹在胸的样子，叶迎春受他感染，终是松了口。
南山仿佛一刻都不想多待，扛起陵茂的尸身，便消失在了茫茫荒野中。
“然师弟，你究竟有何办法？真的被做成尸傀那样的东西的话，简直是对大师兄这一生降妖除魔的侮辱……”叶迎春越说，越觉得心痛。
“我在大师兄的尸体背后，画了个燃烧咒。”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背道殊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