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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恨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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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如何一夕桃花雨下
“七小姐的病怕是好不了了。”秦桑枝从方芷荷的玉腕上移开自己的纤指,无奈的对着四夫人摇了摇头。四夫人的眸里噙满了泪,闻言再也站不住,幸的是旁边的丫鬟急忙出手扶住四夫人。
“桑枝姑娘,你当真无法救我女儿了吗?”方员外皱了皱眉头,看着雕花床上的小女儿,神情复杂的问道。
“七小姐本就体弱,前段日子又拼命糟践自己的身子,恐怕……”秦桑枝顿了顿,没再多言。她明白方员外想必也懂得了自己是什么意思。
“若是无意求生者,我们能医身却永远医不了心。”这句话是秦桑枝夫君说过的一句话,在此刻她似乎才真正明白了这句话是何意。
床上虚弱的方芷荷似是挣扎了许久一般,良久才睁开双眼。
四夫人见她醒来,急忙坐在床沿边,急切的唤了丫鬟拿茶来。秦桑枝闻言忙拦了倒茶的丫鬟:“换杯水就好,你主子体弱,不宜饮茶。”
“芷荷,我的孩子,你受苦了。哪里不舒服,让桑枝姑娘给你看看。”四夫人的眼里满是担忧,止不住就落下泪来。
“如果你真心疼我,会逼着我和董永分开吗?你就当我死了吧。没了他,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方芷荷固执的扭头,无视那双慈爱的眼。
方员外被她一句话激怒,气的指着方芷荷一顿怒吼:“你这个不孝女!眼里可还有爹娘?”
“若我眼里没有爹娘,我当日早就随他离开这个家了。可你们呢?你们逼着我嫁给我不爱的男人,你们当我是女儿吗?还是你巴结别人的工具!”方芷荷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眼里全是怨气。
秦桑枝受不住这场面,扭头道别:“方员外,四夫人我先走了,别让七小姐太动气,她身子太虚。”
“桑枝姑娘,能不能求你……让你夫君救救我孩子……”四夫人垂了眼,看着秦桑枝的背影嗫喏着开了口。
“四夫人,桑枝爱莫能助。”说着就出了门。
方芷荷和董永,于秦桑枝眼里是一对璧人不假,只可惜两人缘分尚缺,这世间哪有太多没有缺憾的事,只是可惜了这样一个弱冠年华的姑娘,一双眸里写尽了心死。
如何一夕桃花雨下,再不见故人。
-去逆流回溯遥迢的流年
“延乔,我回来了。”桑枝见自家夫君正碾药材,捋了袖子上前帮忙。
“不忙。”沈延乔停下手中的动作,拦了秦桑枝的手继续道:“娘的药在炉子上熬着,你去瞧瞧好了没。”
秦桑枝笑笑,转身去了厨房。
拿了药进里屋喂了沈母后,才又进了药房。
“方员外家七小姐的病怎么样了?”沈延乔淡淡道,伸手揽过秦桑枝的腰肢让她在自己身旁坐下。
“怎么,今天不问问娘怎么样了?”秦桑枝巧笑嫣然,试图掰开拦着自己腰的手臂。
沈延乔见她像是吃味了一般,反倒搂的更紧了:“倒是想换换胃口,听听这方员外家七小姐是有什么魅力,让我夫人不辞辛劳的为她寻遍良方?”
“你今日想听,我还不乐意讲了呢。”秦桑枝故意撇撇嘴。
“恩?当真不想讲?”沈延乔忽的就摆出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看着眼前的秦桑枝。
“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传你不近人情,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我怎么见你就这般老爱戏弄人呢?”秦桑枝捏了捏沈延乔臂上的肉,硬邦邦的无从下手。
“你不一样。”沈延乔仅四个字便给了秦桑枝莫大的感动。
沈延乔其实脾气古怪,一身傲人的医术却只甘愿待在这小小的药铺,甚至是拂了圣上的意思,不愿入朝为官。就连慕名而来的病号他也是秉承三不救不愿动手。秦桑枝初闻当年沈延乔所说的三不救有些惊诧。同是自小习医术的她一贯将生死看的极重,可当日见沈延乔时却被他一席话所触。
“为恶好色者不救,不死不救,不顺眼不救。”他的口气极淡,任谁也听不出有什么口气。
秦桑枝回过神来,“所以,你当日不愿救方员外家的七小姐是不顺眼了?”
沈延乔认真道:“平生最恨待长辈不尊者,你不是不知当日七小姐闹出了多大闹剧。即便是方员外心狠了些,那也不该做出那档子事来。”
“延乔,你想听听七小姐的故事吗?”秦桑枝看着沈延乔暗下的眸子,“大概因为七小姐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吧。”
沈延乔握紧了秦桑枝的手,“夫人请讲。”
“当日,方员外过五十大寿,大夫人请了醉仙阁的老板操办这番喜事。七小姐就是在那场宴席上认识董永的。两人也算是一见钟情吧,原本也算一番美事,就差这董永上门提亲。可是眼见这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七小姐,成日抛头露面的,方员外又听得外头风言风语的一怒之下就给七小姐说了一门亲事,这一来,七小姐不仅不能和心上人在一起,还被方员外禁足在宅子里。”
沈延乔凝眉,叹了一口气:“这世道本就没有无缺憾的事,不过这七小姐也确实是心急了些。怎说也是个大家闺秀怪不得方员外怒气如此之大。”
“七小姐的确是心急了些。不过我这段日子给七小姐看病,倒是从方家下人嘴里听出了些东西。这四夫人原是风尘女子,得方员外赎身从了良。后来生下了五少爷和七小姐,只是七小姐待人虽亲和,但是着实没有脾气,这其他几房的小姐少爷的都拾掇着下人不给她好脸色瞧,方员外又顾着生意根本就没在意这些,四夫人生性懦弱又不敢吭声,七小姐心里恐怕也是因此对那个家没多少感情了吧。”
“桑枝,你什么时候也学的和人一起嚼舌根了不是?”沈延乔故意移开这话题,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
秦桑枝不悦的撞了撞他的腹部,睨了沈延乔一眼继续道:“你又拿我取笑。后来七小姐遇见了董永,也就想着早点离开那方家,只可惜方员外太心狠,直接禁了七小姐的足。董永也曾闯进来,结果被方员外让下人打的没了半条命,威胁着七小姐嫁了人。谁知道七小姐嫁过去之后执意寻死。这方员外的亲家怕晦气,就休了七小姐回方家。”
“如此看来,这七小姐也是可怜之人。”沈延乔的脸色突然有些难看起来。
“七小姐回了方家之后也是不吃不喝,渐渐的就糟蹋坏了身子……今日我去的时候,七小姐的身子比起往日,更是虚弱了不少,怕是即便你出手就她……也没几日光景了。”秦桑枝忽的就感觉鼻头一阵酸涩,不过也是见惯了这些生死离别爱而不得,终是忍住了泪。
“那个董永呢?”沈延乔问道。
“听说方员外使了不少手段,本就被打的半死不活的了,这前不久好像……已经离开这里了。也没人知道究竟去了何处。方家下人传说那董永怕是已经死了。”秦桑枝的脑海里闪现着七小姐那张惨白的脸,突然有些揪心起来。
“迟了……怕是就算我救活了她,这七小姐的心病医不得,迟早也要归天……”沈延乔的话并非没有道理,秦桑枝的医术不比他逊色几分,哪有医不好方芷荷的道理,只是这七小姐不愿意活下去,就算是好了身子也迟早是把自己糟践透了。
天色已暗了下来,沈延乔便拉着秦桑枝陪沈母食膳去了。
秦桑枝看着眼前俊朗的男子和待她如亲生女儿般的婆婆,不禁庆幸起来,和七小姐一比,自己其实幸福太多。
这流年过往,遥迢而绵长,爱而不得确是人世间莫大的悲痛。方芷荷的一生,无怨无悔过,爱过,得过,也许就算是死了也并非是遗憾吧。
回溯昔日,想必归去亦可轻笑。
- -火光里飞回的雁也呜咽
七日后,秦桑枝从方宅出来,这一次,再也不用给七小姐看病了。
“七小姐死了。”秦桑枝的眸里有点点水雾,沈延乔闻言用力的拥住了她:“人迟早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早走晚走一样还是得离开。”
秦桑枝再忍不住泪:“只是可惜了,她还那么年轻。”
沈延乔的神色有些复杂,一时语塞顿了顿却认真道:“桑枝……一个与你相识不过两个月不到的外人过世,你就伤心至此,以后若是我不在了,你怎么办?”
秦桑枝闻言,气的直捶他胸:“你不许乱说!”
“不说便不说,你如此伤心,我以后哪放心丢下你先走。所以,我会活得比你久。”沈延乔抓紧了秦桑枝不安分的手,像是说誓言般的庄重。
秦桑枝无言,搂紧了眼前的男子,有什么比在眼前的幸福更让人动心呢?
次日。
“今日那董永出现了。”秦桑枝道,沈延乔一愣:“不是说,他离开了吗?”
“不知,我方才上街就听闻这一事,方家人要送七小姐的灵柩出门,刚把棺材抬出宅门就见一浑身褴褛,披头散发的男子冲上前死死抱住了棺木。嘴里只顾着喃喃七小姐的名字,说什么来迟了之类的。方员外大怒,喊了下人要把董永拉开,谁知道那董永又是疯了一般的大笑,嘴里斥着方员外枉为人父尔尔,那方员外哪里听过这般侮辱之词,一怒之下命下人狠命的拳打脚踢,之后那董永便昏厥了过去。”
“这两人果真是一对苦命鸳鸯。”沈延乔叹了口气。
秦桑枝道:“其实这董永我也同他有过一面之缘,也可惜了这般一个痴情的男子。”
“恩?你怎会与他有交道?”沈延乔的语气有些惊诧更有点不悦的感觉,秦桑枝知道这男人吃味,好笑道:“你这是掉醋缸了呢?”
沈延乔笑笑,也不承认只等她继续往下说。
秦桑枝见他不搭话茬,只好继续:“约莫是两个月前,七小姐那时候就被禁足了,而且是在与董永私奔无果之后。那日,我去方家送药顺便瞧瞧方芷荷的病情,怎料却撞上了偷偷摸摸溜进方芷荷屋里的董永。见我站在门口,他们也是一脸错愕,我也不知道为何就替他们掩了过去,出了房子。而后董永央我出宅门随他说几句话,我诊了脉写了药方便允了他。我还记得那日他脸色并不好,后来才知道他身上还带着伤,开口便是求我隐瞒这档事。我虽是局外人,却也见不得这般苦情的人,也就答应了。记得他对我说,方芷荷于他而言是命,即便是自己死了也不忍见她受苦,几度哽咽了喉求我将方芷荷治好,谁知那日过后不久,方员外便逼着七小姐嫁人了,再之后七小姐见不到董永,就往死里糟蹋自己……两人也因此断了痴情缘。”
“桑枝,别伤心了。这世间还不知有多少苦命鸳鸯,如若你要哭,哪里哭的过来。我们不过都是平民百姓,自私的也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沈延乔伸手抹掉了秦桑枝眼角流下的泪。
夜已渐深,帘内烛光灼灼,一只细小的飞蛾义无反顾的冲向火光,一声轻嘶便圆了逐火的愿。
爱何尝不是,即便不得,也期那一瞬的痴守。
董永疯了,秦桑枝就见过董永两次。第一次,董永闯入方家,他求她不要告密,第二次,董永街上乱窜,满口胡话。
“芷荷,芷荷……你看见她了吗?”董永一脸胡渣,三千丝发已散落不堪,身上的衣物也是满满污秽,甚至还有点点血丝。
被拉住的路人厌弃的将董永推到,甚至下脚踢了几脚,厌恶的啐了一口离开:“晦气!”
董永趴在地上,良久没有动静,只是睁着无光的眼,时而低声痴笑,嘴角还留下涎水,胡乱的抬袖子擦掉,蜷缩在角落寒风中轻颤。
秦桑枝叹了口气,疯了也好,总比神智清楚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深埋黄土,留下他一个人黯然神伤。
愿有一世,你们不再错过。
哈哈哈哈哈这是我写过最BE的文了一死一疯简直太炫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