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恩惠 ...


  •   赵香枝还未说话,赵晋之已经劈头盖脸地问:“你有没有听错?温陵侯府怎么可能来访?”

      其他人也是一脸惊疑不定,相互对着眼神。

      管家名赵文,原是赵父赵肃之的奶兄弟,从来对赵家忠心耿耿。

      他也不理会赵晋之,恭敬地将拜帖递上。春芜接过来,转身递给赵香枝。

      便听他说:“是温陵侯府没错,来了一位嬷嬷并几个仆从,抬了几箱子的东西。奴不敢怠慢,已命人先迎了进来。”

      赵香枝闻言,立即起身:“快迎出去。”

      赵氏族人也跟在后头。

      才走到门口,便见赵武领了一行人近前来。

      赵武便是赵文的兄弟,也是府中一名管事。

      赵香枝急急迎上去:“不知贵人到来,未曾远迎,实在失礼。”

      嬷嬷大约四五十年纪,一头发髻丝毫不乱,笑容温和,仪态得体。

      她见了赵香枝,便稳稳行了一礼:“赵小姐折煞老奴了。原是老奴不请自来,还请小姐谅解。”

      赵香枝嘴上回着“嬷嬷客气”,边将人迎了进去。

      赵氏族人跟在后头,各个心里头打鼓。

      温陵侯啊,这是那个温陵侯啊。

      太子的舅舅,当今皇后的弟弟。

      更是广征北漠诸部,未尝得一败绩,大衍朝开国以来唯二的大将军。

      众人听着赵香枝与那嬷嬷在堂上寒暄,心中如火在烧,只觉坐立不安。

      原想着今日能逼着赵香枝接受族里的安排已是极好,结果赵香枝竟然愿意交出大部分家财。正欢喜间,又杀出个拦路虎来。

      温陵侯是太子的亲舅舅,太子与赵家历来交好,温陵侯派人来,摆明了是来给赵香枝这丫头撑腰的。

      赵春来在心里暗恨赵香枝运气好,又恨温陵侯,又腹诽起皇帝来。

      ——明明太子谋逆,怎么竟没把温陵侯也给抓了。难道外甥谋反,舅家一点都不知道?何况这位手握重兵。自来拥兵自重的例子还少吗?何况太子死了,焉知温陵侯不会报复。

      ——当今真是求神问佛到疯狂了,竟没有一丝帝王应有的警惕了。

      脑子里转了无数念头,暗暗叹息主家的算盘要落空。赵春来强打起精神,听赵香枝与刘嬷嬷的一番对话。

      瞥见赵晋之那坐如针毡的模样,不由嗤笑一声。赵晋之从来不是个聪明人,所以给自己找了个不怎么聪明的主家。且看他如何自取灭亡罢。

      刘嬷嬷说着:“老奴此次是奉了君侯的令,来谢赵小姐赠香之情。君侯前日染恙,多亏小姐一盒药香,才缓过精神来。”

      赵香枝摇了摇头:“君侯实在客气。君侯为民征战,为民请命,任谁知君侯有恙,都会着急。香枝无能,仅这点制香的手艺,能帮上君侯已是香枝的福气,哪还能求君侯答谢。”

      刘嬷嬷笑道:“这是赵小姐的善心,只君侯从来恩怨分明,受人惠赠,便要回报一二。这些子谢礼,不过是些绸缎器物,比不上那香价值千金,好歹是点心意。”

      她又往赵氏族人身上一扫:“君侯说,太子殿下与令尊原是至交,咱们两家也跟寻常亲戚一般往来走动便是。若有为难的,尽可来侯府。”

      赵香枝站起身,感激地一拜:“香枝多谢君侯挂念。香枝守孝在身,无法亲至侯府答谢,还盼嬷嬷帮我与君侯转达,愿君侯早日安康大吉。”

      她话音一顿,又道:“我这尚在研制新的香,约莫再几天就好。最是能安神静心。若君侯有需,尽管叫人来拿。”

      刘嬷嬷也站起身回礼应是:“如此,老奴便先回了。打扰小姐与诸位客人,实在不安。”

      赵春来慌忙起身:“嬷嬷多礼。我们原是香枝的族人,听说她染了风寒,特地来看看,也正准备走了。嬷嬷并未打扰。”

      “老大人顾念后辈,赵氏一族如此相互友爱,老奴回去与君侯一说,君侯定然能放心。”

      赵春来忙称不敢,与赵香枝一起将刘嬷嬷等人送了出去。

      赵香枝将人送至门口,看着刘嬷嬷登车而去,良久才回神来:“五叔公,这里风大,咱们且回吧?”

      赵春来脸色微沉:“不了,枝丫头,我们这就回了。”

      “为何?方才所说那事,还未有定论呢。”赵香枝一双乌溜漆黑的猫儿眼盯着他看,一付天真单纯的模样。

      赵春来心里却生出点寒意来。

      他怎能相信眼前这丫头真是如此天真好骗之人呢?若真是,这一年她行事滴水不漏,叫旁人半分好处也未沾去。

      本以为她失了靠山,能任人宰割,没想到一转眼,撑腰的就来了。

      他不信就这么巧,在她提说分产的当头,温陵侯府就来了人,还当堂敲打了他们。

      赵春来眯着眼睛看着赵香枝,半晌冷哼一声:“罢了,你都可以和侯府走动了。想必侯府定会对你尽心。”

      他压低了声音:“只我对你说一句,枝丫头,小心你机关算尽,反为他人作嫁衣裳。”

      赵香枝茫然地看着他:“五叔公,你说话越发深奥了。莫非也学那些大和尚打禅机?”

      赵春来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其他人见主心骨走了,也纷纷跟着走了。

      唯有赵晋之,还团团转着:“枝丫头,你方才说的可当真?现下无关的人也走了,要不咱们清点清点,早日过了户?”

      赵香枝盯了他半晌,忽然笑起来。

      她未施粉黛,姿容素淡,但这一笑就仿佛寒梅初绽,芳华夺人。

      “二叔,方才我说过什么吗?”她笑着说道,“天色晚了,我也不便留二叔在。武叔,且送二叔家去,莫耽搁了时间,叫二婶心急。”

      她施施然福了一福,带着春芜春琴往里走去,留下赵晋之一脸莫名:“不是,枝丫头,你刚刚......”

      赵武拦了他:“二老爷,奴送你回府。”

      赵晋之这才琢磨过来,敢情这丫头方才只是为了叫他们起争执。

      他气得脸都红了:“赵香枝,你这不敬长辈的死丫头......”

      然她们主仆早远远走了,哪里还听得见。

      白顺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秉上:“......去了赵府,抬了好几箱礼,说是赵家小姐赠的药香,让君侯的身体康健了些。”

      皇帝横卧在榻上。

      他已过花甲之年,斑白的头发紧密地拢在发冠内,大约是梳得紧了,两眼向上提了弧度,虽一双眼半睁半合,却没来由地有些凌厉。

      他一只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床榻:“哦?白顺,你说,当真是为这缘由?”

      “奴婢不知。只是......”他犹豫片刻,“只是奴婢曾听说,太子殿下原就与赵家交往甚密。奴婢也曾听人言,赵家富可敌国。也许......”

      他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奴婢妄言了。”

      满室静谧。只有皇帝陛下那敲击床榻的声音,笃笃的,叫白顺的心也跟着狂跳起来。

      “哼。”皇帝极轻地哼了一声,说不清是在嘲讽谁。白顺一抖,更深地低下头。

      “安奴,你认为呢?”

      白顺顿时咬住嘴唇。

      一直沉默立在皇帝榻尾的大宦官安奴走上前来,将一盏茶递到皇帝跟前:“陛下,老奴见天跟着陛下,哪知道有什么富可敌国的赵家呢。”

      他等皇帝喝了茶,又仔细接过:“大将军为人如何,陛下自比旁人更清楚的,说是为何缘故,就是那缘故了。至于太子殿下与赵家交往甚密,这事陛下您不也是知道的吗?”

      他微微眯起眼睛:“太子殿下当年可淘气,出门甩了护卫,还身无分文跑去酒楼吃饭。倘若不是赵家老爷,怕就要被人扣在酒楼里啦。”

      太子殿下,最是不忌身份地位,市井屠户,商贾工匠,凡是与他相投的,他都能与人共饮同醉。

      他常说:“什么身份地位,我母后和舅舅当年奴隶出身,如今不也是地位超然。可见人生无常,唯人品难得,哪怕路边行乞的乞儿,若有一丝值得我学习的好品德,我也该同他相交呢。”

      白顺撇撇嘴。

      什么淘气天真的太子,谁会信这等谎言。为着一次酒水之恩,就和人称兄道弟一二十年,人死了还护着他家眷。

      必是有利可图。

      他只敢在心里嘀咕。

      当今年轻时就是个独断专行的,到老了就越发深不可测。他跟在皇帝身边五六年,都不敢说摸清了皇帝的脾气。

      就算他要暗示太子和温陵侯觊觎富商之财,有不臣之心,也不敢多说什么。

      ——太子死了,可当今什么旨意都没下。他甚至无法称太子为前太子,他可是亲眼见着一个小黄门这样说,让皇帝直接叫人拖出去砍了。

      想到这里,他深深打了个冷颤,不敢去想内心深处那个可怕念头。

      自安奴说完那话之后,室内就陷入一片沉寂,连那敲击声也停了。皇帝合着眼,也不知是睡了,还是在想着什么。

      安奴垂手立着,也不说话。白顺跪在地上不敢动弹,汗珠一颗颗滴落在地。

      过了许久,皇帝才出声。他的声音满含疲惫苍老:“你们都出去吧。”

      “诺。”

      两人低低应了,恭敬地退出,合上门。

      白顺瞥了安奴一眼,极为轻蔑地哼了一声。

      安奴神色不变,眉眼低垂。他伺候了皇帝几十年,眼见着也老了,身子都有些佝偻了。

      但皇帝离不开他。

      白顺看他模样,又觉得气不顺,有心嘲讽几句,又惧他是皇帝心腹。

      只能在心里暗暗诅咒:且瞧你还能活到几时。

      温陵侯谢浚倚着床榻,手上轻轻把玩着一颗香球。

      他只比皇帝小三岁,瞧着却比皇帝显老些。皆因年轻时征战北漠,寒气伤身,到老了病痛缠身,一年里有大半年是在床榻上过的。

      若非如此,又怎会让小人趁隙而入,乃至于......

      他痛苦地闭上眼。

      侍女打起帘子:“君侯,刘嬷嬷回了。”

      “让她进来罢。”他沉声说着,又低低地咳了一声。

      待听得刘嬷嬷的回话,他点点头,摆手叫她下去:“将丽奴叫来。”

      陈氏丽奴,是谢浚的儿媳妇,谢愈的妻子。

      “父亲。”陈氏很快赶来,“您有什么吩咐?”

      谢浚将榻上一个雕花盒子递给她:“你也许久没去上香了。明日去朗岳观,给孩子祈个福,顺便将这香给怀清道长。”

      陈氏接过,迟疑道:“但,怀清道长并不喜香。”

      “无碍,便说是赵家送我的药香,请他看看是否可用。若可,你留一些给他,余下的带回来。”

      陈氏还要再说,见谢浚咳得厉害,赶忙服侍他躺下,不一会侯夫人杨氏也进来,她便告退出去,径自准备第二日的上香事宜。

  • 作者有话要说:  赵晋之:枝丫头,咱啥时候去过户啊?
    赵香枝:二叔,你怕是个傻的吧?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