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最真》听故事的

2、一张演奏会的票

　　第二章 一张演奏会的票
　　六点钟时我出门。有些漂白的牛仔裤套在棕色的长统皮靴里，黑色简洁的开领针织毛衣下摆欲皱不褶的盖住了大半个臀部，临走时又斜斜罩了一个烟灰格子呢绒平底帽。
　　从公车上下来，在剧院门口四处张望，口中呵出的气很快成了绒绒一团雪雾，身后有脚步声踏得积雪滋滋作响，我回头，见周文铭挺拔的身影渐行渐近。
　　他穿了一件咖啡色休闲裤，烟灰色高领毛衣，外罩宝蓝色羽绒背心，随性敞着，露出一截峡谷般的胸膛，衬得他更是眉清目秀。
　　我笑嘻嘻地向他伸出手，他眉微微扬了扬，唇际隐隐噙着一缕笑意，转身径直向检票口走去。我愣住，他菊花般清淡的嗓音悠悠传来：“还不来！”似父亲招呼孩童的语气。
　　我跟上去，一路惴惴不安跟着他摸索到位子坐下，我还是没反应过来，怔怔望着他的侧面发呆。他突然回过头来，冲我露齿一笑，白皙的牙齿可媲美冰爽型牙膏广告模特，我更傻了。他扬起下巴，冲台上点了一下：“开始了！”我隐隐看见台上的小提琴家遥遥向这里张望了一下，随即将棕色的精灵灵巧地禁锢在下颚下。脑中一头雾水，想不通为什么会坐在这，他又为什么也在这？他菊花般的嗓音适时传来：“我原本打算一个人来看的！没想到你也喜欢？”我僵硬的咧了咧嘴。
　　　　小提琴独奏别具一格，少有国内大家能将这件西洋乐器摆弄得这样随性，又屡屡突破极限。我想起曹操曾持杜康对酒当歌引来乌鹊凤鸣绕树三匝的的期盼和欣慰也不过如此。国乐器无鼓瑟吹笙，它时而模拟，时而挣脱出来。我不由呢喃：“国内确实藏龙卧虎！”他笑了，目光仍直视前方：“他最擅长的并不是小提琴！”我诧异：“那是什么？”他笑笑，并不回答。钢琴独奏也不错，和唱片在碟机中转动的感觉截然不同，从我这排，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修长矫健的手指在白色的键盘上翻云覆雨，行走如飞，光是那种停顿间所迸发的力度和速度就足以达到赏心悦目的高潮。微笑不自觉浮上面庞。龙腾虎跃的交响乐中，我努力辨别各种乐器的嘶鸣，一个音符踩踏着另外一个滔滔奔涌而出。耳畔一热，他的唇不知何时贴近：“听出来了么？最近的国产大片《XXXXX》就是把它的曲子两拍合成一拍删减而成的!”我凝神一听,笑了:“真的！国内抄袭来抄袭去也不知道谁是原创了，像《大腕》里那个哀乐，就很人才！＂他笑笑，不语．
　　灯渐次亮了，有人捺不住在一片掌声中提前离场，很中国式的作风．我们静静坐在原地等候．走出剧院时，天色黑得似泅了一团墨．他跟我上了同一辆公汽．我仰起头看他，他在我身边坐下：＂我送你！＂真的不用那么绅士的，我很想告诉他．现在的男人，远没有那么多耐心去保持这种风度．我的男性朋友，我只能把他们当女人，才不会有挫折感――斤斤计较，习惯跟在女人后面站着看她们买单，大到某个项目的暗箱操作牵涉到身边的同事，小到朋友们的性生活质量都能＂八＂到活色生香．最日常的话题是被人忌才以致于他们现在仍蜗居在一个小小的职位上，埋怨天妒英才，埋怨那些女人靠美色上位．我一直都相信一个观点，中国的人很多，中国的人才更多，只要你肯努力，没理由人家不要你．
　　他偏过头，略长的额发在眉梢似坠非坠：＂你是做网编的？＂我点头，问他：＂你是老师？教什么的？＂他笑了，一双眸子似铂金戒指上的钻，璀璨得温和：＂我们也算认识两年了，竟然不知道对方的基本情况？＂顿了顿，眼梢露出一丝倜傥：＂我教经济学，记住咯！＂我诧异，经济学是他们学校的支柱专业，在国内也享有盛名．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个文文弱的书生，经济这样的宏观而蓬勃的东西应该与他无缘．他似猜透了我的想法：＂经济学其实是很有意思的东西．比如，你花50元买了一张电影票，等你化好妆，好不容易赶到了电影院，你突然发现你的票掉了，你是回家去还是再花50元补一张票？＂这个题我以前见过，不过是被八卦杂志用来测试恋爱性格的．我打哈哈：＂那咱们真是屈才了，让堂堂的经济学讲师来洗手做羹汤！＂他微微一笑，目光越过我，看向窗处皑皑的白雪，唇抿成一条直线，平和的一字眉漂亮得似水黑画中大师的得意一笔．
　　我渐渐有了睡意，极度眷恋平躺的感觉．双臂抱住自己蜷缩在并不够高的背椅上，睡意迅速席卷而来，一点缓冲也无．
　　沉浸在半梦半醒的酣意中，耳旁突然传来马踏平沙齐整的声音．睁开眼睛，眼前的景物恍了恍才逐渐清晰，几只白皙匀称的手指在我的椅背边沿不紧不慢地敲击．抬起头，才发现车已到站，乘客走得空空如也．他眯着双眼，唇边衔着笑意看着我．见我醒来，缓缓起身下车．挺拔修长的身体从车门越赤的一刹那，那烟灰在刺目的白雪地上燃着微弱的温暖．我跟下去，二楼鹅黄色的窗帘透出莹莹的光亮．我收回目光，看身他光洁的面庞：＂孙迭应该在家！＂他笑了笑，温润的下巴扬起四十五度，看向了那抹光．我尚盯着他白皙皮肤下微凸的喉节出神，他已将视线投向了我：＂我不送你上去了！＂颀长的身影渐得渐远，在雪地上留下交叠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