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表白》李行川

5、两个世界

　　赵家爷爷奶奶并没有在这个居住很长时间，赵思年回市区读初中的时候，二老就跟着一起回去了。

　　二老年龄大了，身体避免不了出一些问题，村里的医疗实在跟不上，赵思年父母便又把他们都接了回去。

　　要说林继晓和赵思年两人的关系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淡的……赵家爷爷奶奶搬走大概就是个起点。

　　老家没人了，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回来。

　　头两年，赵思年还会给林继晓邮寄些书过来，后来书也断了，直到林继晓高中毕业有了手机，才重新和赵思年热络起来。

　　赵思年寒暑假偶尔也会和爷爷奶奶再回来住几天，在他还是个中学生的时候在小学生林继晓看来，是个很有思想的小大人。

　　他总是知道很多她不知道的事，会把所见所得和她分享，也会耐心听她絮絮叨叨讲一些自以为有趣的事，当然，有时候也会很毒舌，一句话就戳破她鼓胀的好心情。

　　现在想来那些相互絮絮叨叨的日子，两个人多半是在自说自话，一个天真地以为身边即是世界，一个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全世界。

　　小学儿童和中二少年之间厚重的壁意外地没让他们觉得对方惹人厌，但是友谊也止步于此了。

　　受了原生家庭的影响，林继晓从小就话少内向，但并不是不伶俐——从她能和赵思年滔滔不绝说上一整天可得知，对于话少内向又伶俐的孩子，最明显的优势就提现在了学习上。

　　村里小学全班四十二个人，最后三十七个升了初中，其中三十五个去了镇初中，两个去了县城私立，林继晓是那两个人之一。

　　开始林爸爸是不太愿意的，他坐在老家院子里那把一坐上去就咯吱响的椅子上，皱着眉抽着烟，犯愁地看着林继晓。

　　林继晓知道他的忧虑，她也不是非要去县城不可，况且她的户口现在落在老家，属于农村，去了县城也只能去私立不能进公立初中，但是县城离市区更近。

　　没错，林继晓只是为了这个微小的原因——县城比村里离市区更近一个小时的路程——即使她长这么大也还没机会去有三个小时公交时程的市区，离市区近，就是离赵思年近，即使一样不能去见他。

　　“学校要求比较严，要住校，封闭式管理，一个月才休两天，休息天我就回来看爷爷奶奶。”

　　林继晓当时是这样说，林爸爸才松了口气般舒缓眉头答应送她去县城读书。

　　林继晓原以为自己不在意早就离得远远的爸爸妈妈，但是看到林爸爸这样表现的时候，还是找了个借口跑开，偷偷去角落里哭了一通。

　　我才没有想做你们的累赘，我只是，只是……

　　林继晓的中学时代，是一段特别特别充实的时光。
　　她可以英语从零开始半年追上县城从小学三年级就开始学的同级；她可以从班级第十升到班级第一再升到年级前五；她可以把自己除了睡眠之外的时间全部排满，连赵思年这个人都没时间去想起来。

　　也没有太大的必要想起来。反正，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什么非要把对方想起来的必要，林继晓觉得，或许，自己可以就此把赵思年忘掉。

　　高考，毕业，填报志愿，开学。

　　大梦初醒。

　　林继晓甚至没来得及看清A大学的大门，也或许，她根本没办法看清。

　　小学，自己争取来的初中，顺利考上的市一中，都是她原本就就读的学校，即使现实和梦中入学的方式和理由不同。

　　除了A大。

　　A大她从来没有去过，也从未主动去了解过，所以才会到此戛然而止。

　　那本就是没有她存在过的地方，自然不会无端地生出熟悉的景象。

　　“701号床病人，今天感觉如何？”

　　她和他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她的世界全是自己，而他的世界，她没有走进过，也再没有机会走进。

　　她收回思绪牵起嘴角对查房的医生说道：“感觉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