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表白》李行川

1、溺水

　　“要完。”

　　在被窒息感包围之前，林继晓的脑海里闪过无数连她自己都无法分辨的念头，最后汇聚成了这个结论。

　　今天出门的时候，天气不太好，雨云把太阳遮了个严严实实，让半梦半醒的林继晓更加昏沉，大概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在经过滨江步行道看见有人争执的时候没有避开，被那么轻轻一撞一推，高度过腰的栏杆也没能拦住她下落的趋势。

　　林继晓今年二十四，正是大好年华，放弃了保研机会早早工作的她，没有课业困扰，经济算得上独立，工作目前也没遇到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正是可以享受人生的时候。

　　若非说有什么不如意……不知道没人跟她一起分享人生算不算。

　　林继晓有个喜欢了快有二十年的人。

　　喜欢有很多种，对猫猫狗狗的，对朋友的，对亲人的，甚至对某个擦肩而过的路人的；喜欢的时间也有长有短，短至一瞬，长至一生。

　　那些心生欢喜的瞬间数不胜数，即使努力去记也避免不了遗忘；让林继晓从记事起维持到现在的喜欢，只有对赵思年的喜欢。

　　喜欢是从什么时候变成爱的呢？林继晓想不起来喜欢到爱的转折点，或许，是第一次听闻他开始恋爱后有仿佛失去了珍贵物品的心情？还是更早些时候，只要见到他就开始有仿佛得到了全世界的心情？

　　这些也不重要。至少林继晓以前以为这些不重要，所以与她隔着几个城市距离的赵思年恋爱、结婚、生子，她仍旧独自一人徘徊在全是陌生人的城市。

　　林继晓最近一次和赵思年见面，是大概两个月前赵思年到林继晓所在的城市出差，与上一次见面时隔半年。

　　因为白天都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见面的时间就定在了晚上，寻了个两人距离中间点的综合商场作为碰面地点。

　　奔三的赵思年早就不是记忆中青葱少年的模样，微胖，有些发福的征兆，但眉眼仍旧深刻。

　　两人在一家泰式料理选了个双人餐位随便点了些吃食。和以往一样，餐厅是林继晓没有尝试过的类型，菜品赵思年负责点林继晓负责吃。

　　餐桌上两人聊了些什么内容林继晓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当时觉得可惜，可惜以后还会不会再有一个像赵思年这样的人，不，是会不会再有一个能像赵思年这样让她有这样心情的人——面前餐桌上的菜品不重要，餐厅的氛围也不重要，对面人的模样也不重要，重要的，因为他坐在对面，所以我心情很好。

　　见面之后，生活一如平常波澜不惊。赵思年已经是别人的，但自己仍旧是自己的，无法抛弃。

　　林继晓有想过，自己的人生以后会怎样，是不是继续独自一人在各个城市徘徊，是否会遇见砰然心动的人，还能不能出现一个如赵思年一般让她只是想起就高兴的人。

　　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未来的事只有到了未来才会知道，如同林继晓对赵思年的心意——我爱你这件事，只有我知道。

　　林继晓没能等到时间给她这些答案，时间临时转了个弯儿，把她送到了起点。

　　头顶的日光灿烂地让人眼花，林继晓用因为穿了不知多久蹭得脏脏的衣袖擦了擦眼泪，眼睁睁看着还有着婴儿肥的赵思年伸出手指戳了戳自己膝盖上新鲜的伤口，突如其来的悲痛就涌上心头，忍不住“哇”地一声重新哭起来。

　　“嘿，你怎么又哭了？”时年九岁的赵思年，看着坐在地上大哭的四岁林继晓，一时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