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传》宝溶

35、第三十四章

　　男子的面色冷清，可是他的眼睛，那双明亮深沉的眸子里，却写满了故事，让人情不自禁沦陷。
　　“你可知，我最后是如何出去的？”，他的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里面充满了嘲讽，“有一天，地牢中来了一位贵人，他走走停停，最后在关押我的监牢面前停下了脚步。他用高高在上的语气对我们说，他要在我们监牢里头选出奴隶，然后会带着奴隶一块儿离开”。
　　“监牢里的人全都兴奋了，他们眼冒金光，个个趴在牢门前，拼命地抓着栏杆，仰着脑袋，眼神中载满了希望，眼巴巴地盯着那贵人”，他突然嗤笑了一声，继续道：“那贵人望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群众人，最后他开口点明，他只需这监牢中的一个，谁的能力强，能够留到最后，他就会带上那人离开。”
　　“众人听后，个个都精神奕奕，纷纷摸拳擦掌，目露凶光望着牢中的其他人，不等片刻，他们就动起手来”
　　“他们如疯狗一般冲向了他人，抓着别人的衣领，将其狠狠地抛在地上，握紧了拳头，残暴地挥在他人的胸上，腰上，腹上，直至被打的人没了呼吸，他们这才作罢，转至其他人。就这样，反反复复，直到自己没了力气，倒在地上才算结束”他言语冷清，显得寂寥又无奈。
　　“那时的他们像极了荒漠中饿了许久的狼，面对着眼前从天而降的猎物，它们疯狂的相互争夺，拼尽全力的相互撕咬，那模样好不狼狈！”
　　“我躲在角落里，静静的看着他们争斗，最后，他们全都倒下了，牢里头只剩下了两个人”
　　女子用一双探索的目光望着男子，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声音，“你留下来了”，语气中带着笃定。
　　他望着女子，嘴角微翘，面露笑意道：“你没猜错，其中一个确实是我。只不过，另一个却是个疯子，早已痴疯许久，所以到了最后，反而只有我被幸运的带走”。
　　他的眼睛如春日里还未融化的雪，带着不曾察觉的凛冽，嘴角微微勾起，“自那以后，我的人生才真正走上了不归路”。
　　“那人将我带到了一个规模庞大的练兵场，他赐我新名，令我忘记过去，严格遵守上头的吩咐，以新的身份重新活下去。我年纪尚小，在那练兵场中，吃了不少苦头才勉强存活下来”
　　“后来我才得知，那日带我过来之人也只是多名棋子中的一颗，策划这一切的人自然不是他。在这练兵场里头的士兵个个都有不可小觑的本事，他们不仅善武更是精文，这些都是上面的人在暗中培养着，只待有朝一日，能够用上他们篡位大成”
　　“而这幕后总的策划者，便是你的叔父，恭湘王”，“原来早在你父皇身为太子时，他就心怀不满。你的父皇尚文，讲究以仁治国，他尚武，强调以武理政，两者早有不合之向，只是你父皇身后支持的势力比得恭湘王那头要厉害许多，恭湘王心中也深知其中的利害。因此他表面上不动深色，讨好你的父皇，背后却暗下培养势力，收揽门生。你的父皇心如明镜，深知你叔父的野心，但他毕竟是你父皇的亲兄弟，你父皇仍是心存善心，只是处处压制着他，并未动那杀念之头”。
　　女子倒吸了一口冷气，耳朵里哄地一声，如同被尖针刺了一下，全身都有些麻木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小时候常常抱着她，刮过她鼻子，宠溺唤她“瑾儿”的叔父居然是最终的谋反者。
　　男子继续言：“恭湘王这一策划，便是长久的十五年，在这十五年中，发生了许多事。”
　　“在练兵场的那些时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逃脱，可那时的我，毕竟只是个孩子，若是未逃成功，在练兵场中抓到就是被乱棍打死，我不敢冒那个险”他叹息了一声，脸上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神情。
　　“好在我日日辛勤练习，在进练兵场的第五个年头，也就是我九岁时，我成功地逃出去一回”
　　“早在我出去之前，我就在兵场里或多或少地了解过我朝的地形。所以，当我翻山越岭，艰难地走过一个又一个地方时，我终于站在了我家府邸的面前”
　　“可是，阿瑾，你可知我的家变成何等模样了吗？”男子双眼泛红，压抑着想要涌出的泪光，双肩微微地颤抖，透露出他此刻的悲伤。
　　“我只看见了一片废墟。废墟之上仍遗留着数个残垣断壁的房屋，只是人去屋空，毫无生活气息。我连忙冲出了屋外，随手就抓了街上的一名路人，向他问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我的家变成了这副场景，又为何我的爹同我的娘都不见了身影”话到最后，句句揪心。
　　“等我问清了状况，才得知我的爹因接受贿赂，早在五年前就被上头判处了死刑，而我的娘却不知为何缘故竟被当今皇上迎接入了宫，当上了贵妃娘娘”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灼灼注视着女子，对女子缓缓道：“阿瑾，我口中的贵妃娘娘便是你的母后。”
　　女子听闻，眉头一皱，立马打断男子的话，“不可能，我母后本是皇后，怎么可能是贵妃娘娘”。
　　“阿瑾，那时的她，品阶的确是贵妃，直至她生下太子后，她才晋升的皇后，难道你不知晓？”
　　女子的脑袋嗡地一声，嘴唇发白，全身都在颤颤发抖，“我母后早在三年前就逝了，如今的皇后亦不是我的母后，你说的话我怎能全信”。
　　“若是我没记错，我记得我娘的左肩上有块蝴蝶般的印记，小时候我还经常抚摸它，另外，她的左腿右侧上方有块拇指般大小的红色胎记，阿瑾，这回，你总该信我了”
　　女子听闻，脸色骤然大变，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那我同你……如何能够在一起，我们又如何能够生得下孩儿，简直胡闹”。
　　男子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女子，出口安慰道：“别怕，阿瑾，你不会生下孩儿的。”
　　女子脸色涨红，进而发青，语气紧张：“你为何这么说，难不成是你……”女子后面的话语不忍心继续再说下去，她就见到男子点了点头。
　　女子两行热泪顺腮边而下，低落在衣襟上，“难怪…难怪我们圆房过后，我肚中却迟迟未有消息，原来是你…是你…在里头动了手脚”，女子话语凄凉，她闭上了眼睛，无力再看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