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重生第二天（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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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嬷嬷硬着头皮迎接眼睛亮得渗人的主公，道：“……公主不知道在哪里藏了迷烟，奴婢醒来时公主已经跑了，我们在锦绣阁院内发现了火油和铜锁，另有几个嬷嬷晕倒在地上，奴婢猜想是皇后的人想要对公主下手……”
高嬷嬷越说越觉得无地自容，外头这么危险，他们居然让公主在眼皮子底下跑了，要是四公主出了什么事，不仅她这几年白费力，对主公也难以交代。
被人这么一打断，燕洄的情绪就像沸水中的冰块一般，满腔兴奋都化成了冷水。
他沉默半响才咬牙切齿道：“……不关你们的事。”
高嬷嬷已经和她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她还想要逃。她就这么不想见到他？
燕洄心中陡然生起一团火焰，烧得心肝生疼。
他揉了揉额头，刚想出声，就听到有人在大声嚷嚷，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兵在外头跳上跳下，似乎想要进来。
若是楚骏在这，肯定会对他赞叹不已：真是好胆色。
燕家军一向把纪律刻在骨子里，燕洄自个性格潇洒不羁，但在这方面却是身先士卒，屡做示范。
这个小兵在收兵号角响过之后敢不归队，若不是有天大的事要汇报，一顿军棍肯定免不了。
大胡子进来时弓着身子，有些战战兢兢。他刻意溜号就是为着眼下这一刻。想着以后的荣华富贵，大胡子不断地给自己作着心理建设，鼓足勇气直面主公。
燕洄此时心中本就窝着团火，看着他这般磨磨蹭蹭的模样，怒火更是蹭一下冒出几尺远，他正想让人把他提溜下去问责，就看到大胡子献出了一把匕首。
燕洄一看到匕首上的印记，瞳孔便是一缩。大胡子刚才靠着这把匕首进了门，此时看着燕洄的目光，自觉所想之事有门，马上道：“小的在皇宫里头抓住了四公主，立刻就想着上报。”
大胡子此话一出，便生生打了个冷颤，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将他带上来的亲兵板着脸道：“把你刚才说的，和主公再说一遍。”
大胡子立刻露出一个严肃的表情：“小的一听她说自己是四公主，立刻就把她绑起来了。燕家被狗皇帝害得阖族皆亡，小的自然恨大玄王室！那贱人巧言善辩，为着保全自己把这把匕首给了小的。我怕她逃跑，又把她塞进水缸子里，让人藏在树顶上看着……”
这番措辞大胡子思考了好几遍，自觉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可他说完之后周围却一片寂静，燕洄的嘴唇抿成一条缝，目光死死地钉在他身上：“你再说一遍……算了，你说你把人绑起来了？”
燕洄的语气带着十分的不可思议，大胡子心中突然有些打鼓，他硬着头皮应了一声是，见燕洄让他带路，他又连忙应了下来。
一路上，大胡子试探着将他如何抓到三公主和五公主的过程说了一遍，想要偷看燕洄的反应，可燕洄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健步如飞，他差点就跟不上了。
到了冷宫宫门，大胡子看着四周仍如他走时一般的摆放布置，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推开大门——
一弯冷月之下，数把火把将冷宫照得亮堂堂的。
高嬷嬷在角落发现了一颗外头药胶已经烧完的药丸，眼皮子一跳，与此同时，燕洄也收回了探向地上伤者的手。站起来看向刘老大。此时离天亮还有大半个时辰，大胡子的心就像黑夜一样发沉，似乎还有些回不过神。他的升官美梦，随着死公主的逃跑被毁个殆尽。
不，不止如此。大胡子看着与他想象中反应完全两样的燕洄，胸腔里突然涌起一股极大的后悔和战栗。
这时燕洄问道：“你再跟我说一遍你从何人口里知道四公主的。”
他一字一顿，语气十分平淡，但大胡子硬是从这一句话里听到一丝肃杀之意。
燕洄此时能勉强按奈住心焦就已经很好了，偏偏大胡子却还被他吓得一动不动，他的目光带着如乌云一般的阴沉，眉头更是皱成了一团。
大胡子的后背陡然冒出一阵冷汗，心跳得快从喉咙出来，强撑道：“小的是在信高县驻扎时听人说起的。那人是县中脚店的小二，当时兄弟们听了四公主对主公的羞辱都十分生气，小的也是如此，所以抓到四公主时才想着教训她一下。”
大胡子说完后便偷偷看着燕洄的表情，燕洄自然捕捉到了他的窥探，他从皇帝寝宫出来后就一心想找到景安姚。一别三年，就算她不一定高兴在这里见到他，燕洄也想要和她一起分享这份喜悦。
可惜……他压下心中涌出的焦灼感，下令把大胡子绑起来，让人好好讯问——眼下兵荒马乱，景安姚身子骨不好，这么一通折腾下来不死也要病上许多日子。
撺掇军士寻找景安姚的人，绝非好意。
燕洄面庞绷得发紧。高嬷嬷却鼓足勇气提醒：“主公，等会还有大事——”燕洄一向都是脸上带笑，极少有这般冷若冰霜之时。要是有可能，高嬷嬷并不想当这只出头鸟，可燕家军三年的努力，收获可都在明日的大朝会了啊。
燕洄看了高嬷嬷一眼，也知道明日之事不容有失，他吁出一口气：“皇帝妻妾子女众多，让人把他们全都找出来，等到朝会之后一起送往安乐王府。”
安乐王，是他给安庆帝拟定的王爵。
燕洄不会杀任何一个景家人。但景家人后半辈子也只允许在他划定的王府圈禁到死。
这一夜，许多大玄旧臣都是睁着眼睛一宿没睡。就在三更之时，皇宫中终于传来震天的欢呼声。虽然早就知道这是最有可能的结果，但在家中静坐一夜的老臣们心中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高风亮节的，早就被安庆帝的倒行逆施气得归隐乡间。朝上能留到现在大多是身经百战的老油条。这些人谁都不想当那个被燕洄用来杀鸡儆猴的人。
大玄百官权衡利弊，比较得失，重重因素之下，第二日一早的朝会格外顺畅。
三公主从不知道她父皇的后宫有这么多人。她烦躁地瞪着一个手中婴儿啼哭不止的答应。小答应生性懦弱，被三公主这么一瞪，竟然后退了几步，满脸惧色。
三公主又突然觉得没意思。
昨夜与景安姚分手之后，她随着人流想要闯出宫门，但一群仓惶逃命的妃嫔宫侍一到门口就被手持刀剑的军士拦下，当时三公主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士兵，心头真是满是绝望。幸运的是，燕家军似乎没打算杀人，之后她就被人找了出来，送到永和宫。
她站在永和宫宫门处一整夜，看着一个个弟妹源源不断被送了进来与她汇合。
到方才朝会开始之前，这波送人的行为才停了下来。
说实话，没有看到景安姚，三公主心中竟然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
这时前廷突然钟鼓齐鸣，守宫的军士脸上都是一派自豪，一声怒吼之后，就像某种仪式一般，手中的兵器整齐划一，矫健地刺向天空，兴奋之情肉眼可见。
一时间竟把三公主给骇住了，反应过来之后，她心中就是一阵道不清说不明的茫然——金銮殿上此时安庆帝应该宣布禅让了，新帝登基，宫中才会奏响百乐。
三公主心怀揣揣地走向内殿，但颓废黯淡的面容一瞧见其中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立刻防御性地板了起来。黄贵妃叹气道：“都一整个早上了，过来歇一儿吧。”
三公主讽刺道：“不劳母妃操心了，母妃还是好好看着五弟，要是五弟不小心跑出去了——外头那些人手中可都是见过血的。”
黄贵妃被女儿夹刀带枪地嘲讽了一番，面上泫然欲泣。三公主看着她母妃这幅楚楚可怜的表情，心中一阵腻歪，父皇都不在这里了，她还要做给谁看啊。昨夜抱着小弟逃跑时可不是这幅模样。
满屋子的高位嫔妃对这对母女之间的争吵都无有反应。三公主与黄贵妃一前一后进入永和宫之事，看到的人不少。若是平时，铁定有许多人乐得看这对母女的笑话。但今时不同往日，末帝禅位，新帝登基，宫中乱糟糟的，谁还关心他们这群大玄旧族的生死。更何况饿了一个早上，这些人也真的没力气幸灾乐祸了。
眼前发生的一切，张皇后宛若失魂一般呆呆看着。
京中军事几乎都掌握在她娘家哥哥手中。
叛军能悄无声息进来，逃不开她娘家人的支持。
想着正在侧殿与几个皇弟呆在一块的太子，张皇后心中涌出一股莫大的后悔。
她不该对娘家人毫无一丝防范之心，乃至于养大了他的胃口，连太子和国家都给卖了。
此时外头突然起了一阵响动，有人大喊皇上回来了，但声音就像被人被掐住了喉咙口一般，一声过后便戛然而止了。
张皇后是第一个往外跑的人，满屋子的妃嫔你看看你，我看看我，都坐不住了。在皇后的带领下，一群素面朝天的妃嫔涌了出去。三公主想了想，也跟在人后一同出了内室。
外殿中，一个身穿绿色锦袍、面目秀致的男子笑眯眯地修正道：“皇上已经禅位了，新皇厚恩，封皇上为安乐王，大燕朝的安乐王，以后不要喊错了。”
看着众人面上敢怒不敢言的神色，楚骏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对着汹涌而出的宫眷们更是拉仇恨地提拉着身上的袍子，继续道：“就连我身上的官袍，穿完今日也要换下来销毁，各位夫人们都是在宫中多年之人，不要犯了忌讳才是。”
安乐王木呆呆的，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张皇后看着结缡多年的帝王被吓得三魂不见七魄，又有楚骏戏谑放肆的行为举止，双眼泛红道：“楚林，你这个乱臣贼子，把皇上弄成这样，老天爷必会为大玄做主的。”
楚骏没忍住笑了一声，他可听昨夜守在安乐王房门口的军士说了，老皇帝半夜起来想要上吊自尽，可惜半路反悔了摔在地上，今日一早起来便出现同手同脚的症状，连洗漱都不会了。
他对皇后客气道：“王妃娘娘，稍安勿躁，安乐王府正在收拾，再多等一两个时辰大家就能出宫了。”
楚骏秀气的桃花眼在众人身上缓缓转了一圈——燕洄把安置景家人的事情交由他负责，这些人要是识相一些，以后他还能略加照顾；若是都像这位王妃娘娘一样弄不清情况，他也没那么多的耐心。
张皇后被楚骏这么一噎，面色涨得通红。楚骏一笑之后，便要离开。新君登基，朝中事情繁多。他要干的事情还多呢，没那么多空闲与人置气。
在楚骏和张皇后过招之时，三公主却在悄悄打量着面前的俊秀男子，从不笑而媚的双眼到微微翘起的淡色朱唇，越发觉得自己没有认错，不禁松了一口气。
三公主不信景安姚说的话，楚林在她心中从来便是个顶天立地的伟男子，绝不会为叛贼张目。眼前这个人虽与楚林有着相似的外表，但他绝不是楚林。
此时看到楚骏离开的背影，她顿了顿，终究没有阻止，而是在众人簇拥着安庆帝嘘寒问暖时，偷偷靠近了守门的兵士。
楚骏没走几步，就有一个小兵追了上来，附耳对着他说了一句话。楚骏挑了挑眉，突然觉得安乐王的这几个女儿，都是一等一的好胆色。
他想了想，还是让兵士送了些干净的食水进去。燕洄吩咐亲兵暗中寻找四公主和景三皇子之事，知道的人不多，楚骏便是其中一个。就像三公主说的，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呢。
只是他刚出永和宫宫门，就又被人拦下来了，这回兵士带来了一张纸条，看着上面的要求，楚骏似笑非笑：“大玄公主要是再跳上跳下，直接把她绑起来。”
养心殿里，楚骏汇报完公事后，想了想，还是把三公主那张纸条递了上去。
角落的碧玉香炉吞吐着丝丝云烟，楚骏坐在新帝刚刚赐坐的圈椅上，手捧茶碗吹着茶水。
此时一个青年太监正将手上托盘恭敬奉至皇帝面前，楚骏托着下巴玩味地看着这一幕，又收回目光。
这位叫程培初的大太监也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一张大圆脸瞧着和蔼可亲，但手段着实厉害，燕洄登基不过半日，他便事无大小，牢牢把着皇帝身边的事情。
燕洄看完楚骏呈上的纸条，皱眉道：“安乐王府的事情不用去管。”三公主想用景安姚的下落与他交换新朝郡主之位，但燕洄却是知道，景安姚最讨厌的便是她三姐，怎么会给三公主留下可趁之机。
他对楚骏道：“张崇本靠着皇后当了多年的承恩侯，背叛时也没见他有多少良心，怎么现在突然就对张皇后有恻隐之心了，他刚才过来求朕放张皇后归家，你亲自去审她，问明白这些年她究竟给娘家人放了多少权。”
张皇后弄死一个公主一丁点好处都没有，燕洄绝不信她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他更倾向于有人借张皇后的手想要对景安姚不利。
而那个人，燕洄心中有一个猜测的人选。
楚骏也不意外燕洄的处置。三公主想牵着他们的鼻子走，却没考虑到她面对的是一个已经登基的帝王，权势在手，想要找到一个人无非就是时间的事情。
燕洄看着面前楚骏吊儿郎当的笑容，又道：“还没玩够吗？你还真想套着楚林的皮子一辈子？”
楚骏一本正经地点头：“楚家嫡长子还是挺风光的，那些人对族长唯一的儿子可稀罕得很。”
燕洄白了他一眼，心知楚骏是在指桑骂槐，他语气发沉道：“燕家那些人，朕刚登基，他们就闹着要给父亲与祖父上谥。朕对追尊一事有其他打算，短期内与燕氏的冲突必不会少。”
天下打下来了，分饼子的人就都围过来了。
若是他是真的靠燕家军起家，今日他不妥协怕是众人都有意见。可如今军队中后头接收的降兵占了一半有余，各方势力势均力敌，燕家人想要达成所愿，还得好好折腾一阵子。
横竖都是皇家的事，楚骏只是道：“我就只管着身上的一摊子事了，谁找我说情都没用。你大可放心。”
燕洄点头，顿了顿，又道：“楚林身上与大玄公主还有婚约，你要是想用楚林的身份接收楚家，后头的婚约可要处理好。”
楚骏抬头看了他一眼，摸着下巴：“这可不好办，楚林快要被我弄死了，等他死了，那就是冥婚了，我是不是要找个跳大神的人过来才能解除他和公主的婚约？”
燕洄被这么调侃，仍是道：“你看着办。你要干什么，朕都帮你兜着。”
楚骏这才高兴起来，燕洄从来都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更何况现在可升级为金口御言了。那个大玄四公主，嗯……他可得要好好琢磨一下要怎么解除婚约怎么才能让帝心更加愉悦点。
压抑太久的男人需要哄着，后宫现在一片绿油油，连朵小花都没进来，楚骏只能自己顶上了。他看着燕洄从早上憋到现在的那张臭脸，就觉得心惊胆战，为了自己身心健康，楚骏深深觉得自己有义务拍一回龙屁。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重生第二天（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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