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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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旭晨跟杨宓说出道别的那句话时，杨宓失了失神。
之后，杨宓再也就没有与旭晨见过面了。
０１
“唉呀，昨晚的电视剧真是好看啊！正看到紧张的关头呢！”在车站的朋友Ａ。
“不就是嘛！那男主角好帅哦。不知道男主角与女主角道别后，会怎样呢？想快点看下去啊。”在车站的朋友Ｂ。呃，是怎样道别的呢？
“我看杂志说，后来他们分开了。”啊，分开了。
“什么？我听说是在一起了啊。”到底是分开还是在一起？
“啊？不知道了。咦，车来了，走吧。”没有第三种结局吗？
朋友Ａ在车离开前转过头来，“那么，小宓，拜拜啰。明天见。”
“不。”坚决地。
“哎？”疑惑地。
“再见。”微笑着。
朋友们走后，只留下杨宓独自一个人站在车站里。
黄昏的落日把世界渲染成一种凄美的颜色。那一种颜色是独独属于秋天的。应该更具体地说，那是属于深秋的。因为秋初和秋末都会被其它季节所传染，不再纯粹。呃，为什么春、夏、冬就没那么容易被传染了呢？总而言之，深秋的那一种颜色是脆弱的。所以，必须要仔细而又认真地珍爱着。
其实，关于杨宓最爱的深秋的话题，已经和旭晨说过好多好多遍了。
例如，关于那一种颜色的。
“春天是绿色的，夏天是蓝色的，冬天是白色的，那么秋天是什么颜色啊？”
“大概是在深沉郁闷的黄色里加了一点鲜艳的绛红色吧。”
“那不就是橙色呗？”疑惑地。
“有区别的。”坚决地。然后，如往常一样柔和下来，“小宓啊，你可是女孩子啊，怎么可以这么没有情趣呢？”微笑着。
例如，关于被传染和传染的。
“秋天那么容易受传染是因为她想把被传染而来的快乐更多地传染给别人，她并不希望世界时常充斥着她的悲伤。”坚决地。
“啊。可是，不时因为季节之间需要时间过渡吗？”疑惑地。
“这样的话，过渡与过渡之间也是那么的相似，又何必区分春夏秋冬啊。”微笑着。
又例如，关于对深秋的喜爱的。
“不。那只是你对秋天的同情。”比平常更于坚决地。
“你怎么知道呢？我可是真心喜爱秋天的啊！”疑惑地。
“你只是对深秋的哀伤感到同情，你只是可怜她而已，正如可怜我一样。我都很清楚。”悲哀地微笑着。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并不是同情，并不是可怜。
太阳仅余的日光和墙户里透出来的丝丝灯光同时存在，把天空中的云照得通红，天空低沉得仿佛可以被门前的木棉树那光秃的枝丫顶穿，萧瑟的秋风吹呼着暗黄的落叶翻滚在深灰色的马路边，只有两三路车的车站牌突兀在人行道上。
这些，这些我都是真心地喜欢着。不是可怜她的哀伤，只是心疼她的落寞。所以，在车站牌旁边，加上神色落寞的你。我都一样，真心的，喜欢着。
那是杨宓第一次见到黎旭晨的感觉。
０２
因为杨宓在车站那一小刻的回想，连应该乘的公共汽车也错过了好几班。以致回到家吃饭时不得不被妈妈骂了一顿后，已经很晚了。
杨宓趴在窗前，看着天空。果然，天已经黑了。
今晚天空很黑，明天应该会有很好天气吧。因为旭晨曾经说过，夜晚天空越黑，第二天天气越好，如果天空越红，第二天雨就会下得越大。当时，杨宓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科学根据，但似乎由于出自旭晨的口就会特别有道理。于是就，深信不疑。
当杨宓从大厅喝完水回来后，窗外木棉树下突然多了一个人。
但杨宓始终确信那不是旭晨。尽管从二楼的窗下看下去的角度，那个人同样有着清秀的轮廓，同样把双手插进裤袋里，斜靠着树杆耍着帅，但也同样的确很帅，同样是一副在等人的耐心样子。可是，那个男生就是不是黎旭晨。旭晨的轮廓似乎更清秀点，更棱角分明点，等人的样子似乎更帅点，更耐心点，更柔和点。
杨宓好像没有注意到棱角分明与柔和是否也有点矛盾。总之，这一点两点三点四点五点加起来就大不同与旭晨了。凭借着这些点区分着两者。
这时，男生似乎发现了什么似的。突然地站直身子向杨宓这边走了过来。正确地说，男生是向杨宓旁边那里走去。杨宓顺着男生的目光望去。啊，那不就是隔壁的小女生，好像是比自己小两岁吧。杨宓顿时明白。
那，是他们的小“幽会”吧！
女生小心翼翼地爬出窗外，刚开始是一阵犹犹豫豫，好像在经过一番心理作战后，终于鼓起勇气一下子从二楼跳了下去。其实，女生的这些行为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男生早已在楼下张开双臂站稳身子，作好了接应的动作。根本不需要担心，毕竟是小女生。注意：是小女生。
嗯，想起一年前自己也常用这种方法偷溜出家里，和旭晨玩去呢。可是，因为自小体育成绩就非常优秀，因为只想着玩从来没想到那么多，因为自己并不是小女生。所以从二楼跳下去就可谓是轻轻松松小菜一碟。从起跳到落地，干净利落，完美无瑕，一个人就可以完成了，根本就不需男生作好接应的准备。呃，就更加不会出现想他们现在相拥的情况了。
杨宓正觉得不好意思，想离开之际。很不凑巧，男生和女生就在这样的氛围下回过头来。立即的，尴尬的局面就在大家僵住的一下子包围在这一带。
“啊！打扰了。”自己带来的状况只有自己解决。
而他们两人以仿佛可以发出“拂”的一声的速度分开。而且，脸都烧得通红。
“小，小宓姐……”
“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说完，杨宓马上把窗帘拉上。脸红的不止他们两个，还有一个在这里啊，甚至情况更甚。杨宓偷偷地把窗帘拉开一条小缝，看到了他们远去的身影。确实是有点偷窥的快乐，以前和旭晨出去时也曾深刻地感受到。尽管只是散散步聊聊天而已。可是啊，因为我无关紧要的回想，害到别人的约会出了一点状况，真的很对不起呐。
始终，两者是有区别的。
０３
当第二天杨宓回到学校时，就听见周围的所有女生群都在热烈地讨论着那一部电视剧。于是，杨宓也被迫参与“讨论”。
“小宓啊，小宓！昨晚的大结局啊，你看了吗？”大结局啊，难怪如此激烈了。
“没有。昨天听你们说，结局到底是怎样了？”
“啊，没有啊。我就是有点看不明白，所以今天才想问你呢。”看不明白？
“哈，照我看啊。八成是分开。”突然加入的另一电视迷。
“应该吧。因为最后一幕，男主角跟女主角说了再见啊。”先前的电视迷。
“不是的。他们会在一起的。”我学着你，坚决地。
“为什么？”电视迷学着我，疑惑地。
“因为他们说的是再见啊。”根据你所说的，我，微笑着。
啊，又想起了旭晨。杨宓这段时间以来不知道为什么时常或想起他。都已经一年了。杨宓和旭晨道别后的一年里，杨宓很少会想起旭晨，几乎可以认为自己已经把黎旭晨这个人从记忆之中删除掉。只是为什么近来竟然会越来越频繁地想起他呢？“越经常想起某一个人的话，是由于那个人在越来越接近你。”旭晨是这样说的。哈，原来旭晨说的话也会有不正确的吗。用的是表示肯定的陈述句，毫无疑问。
那是因为你跟我道别时，说的可是。
拜拜。
“为什么旭晨你总是说再见，而不是跟我们一样说拜拜的啊？”
“哎？”男生突然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提出问题的女生，差点就把绿豆糖水打翻。
老式的糖水铺。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装修，正正规规的棱和角，雪白的天花板，陈旧的桌椅板凳，但由于时常的擦拭而变得光滑圆润，正宗一副电视剧中七八十年代商铺的模样。这样一来，原本普通平凡的店子在城市新潮的氛围中特殊起来，却使人很安心。所以用“客似云来”形容从来不过。
于是，墙上都被那些云来似的客人，一人一句地写满了毫无意义的语句。然而，这里的老板娘丝毫不介意这些涂鸦，反而玩笑般的说，“这可是咱们家店里唯一的装饰。”说话时的快乐如数家珍，也像旭晨一样的温柔。可是，温柔的旭晨怎么不见了？
镇定下来后看不出任何表情的陌生的脸和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后惊慌失措的脸。
陌生，是指男生。理由是女生从未见过。
惊慌失措，是指女生。理由是男生紧紧盯着。
然后两人低着头安静地品尝着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的甜品。安静得奇怪。
“‘再见’与‘拜拜’从根本上有着区别吧。”女生在脑海中努力寻找话题的时候，男生首先说出话来。刚才是在思考如何说吗？
“中国人道别的时候说‘再见’是因为想能再次见面吧。而‘拜拜’就少了这层意味。记得很小的时候，一直都是用着‘再见’。大概是国小二年级那一年，被班上的人取笑，说‘他现在还说再见啊，人家都说拜拜了吧。大家不要和他玩啊。’我就是因为这一个幼稚的蠢笨的理由。那一天，我和妈妈说了‘拜拜’，而不是‘再见’。就是这样。我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妈妈了。”
男生顿了顿，缓缓地抬头，直望着女生的双眼，那样痛苦的表情。
“她，自杀了。原因是父亲对她的不忠诚。但我总觉得我有点责任。毕竟，她最心爱的儿子并没有要求与她‘再见’呢。所以，‘拜拜’好像有种再也见不了的感觉。哈，你看，英语里也有‘bye-bye’与‘see you’的区别呢。”
又是这样的温和，带着落寞的温和。真叫人心疼。
“别这个表情看着我。”坚决地。
“哎？什么表情？”疑惑地。
“一副同情人的表情。那样，我会更辛苦。”微笑着。微微地苦笑着。
无论是先坚决，后疑惑；抑或是先疑惑，后坚决。不变的是：坚决的，是你；疑惑的，是我。总之，最后那样微笑着的都是你。
一直是这样固定的模式。
０４
其实，在这一年里，杨宓曾经见过黎旭晨，再次。
只是，单方面的再见。
是这样的。那一天，唔，是冬至日？啊，是的，就是那一天。因为杨宓很清楚地记得，那天特别提前放学，让师生能早点回家过冬。
如果说，提前放学是引起这件事的直接原因的话。
那么，导火线就是杨宓突然心血来潮想吃汤丸的了。
于是，杨宓在应节的街道上，应节的氛围下，去不应节的地方，吃不应节的食物，然后再回家应节。总体上说，还是多了一个“应节”，所以这一天本来应该还是应节的。
但事实没有应该。由于杨宓在去“应节的街道上，应节的氛围下，去不应节的地方，吃不应节的食物”的路上，看见一个不应节的男生从不应节的地方出来。于是杨宓就十分不应节地泪流满面起来。
不应节的食物是汤丸，不应节的的地方是糖水铺，不应节的男生是黎旭晨。
实际上，根本原因是今天是冬至。
冬至是一年中，日昼最短，夜晚最长的一天。
当然，黄昏是很应节地来得特别早。于是乎，当杨宓忽觉已经是黄昏的时候，心里想着，已经这么晚啦，不得不回家过冬应节。
其实，还很早。其实，可以不是单方面的。
四个“应节”，五个“不应节”。果然变成“不应节”了呢。
话说回来，那一次的不应节的单方面的“再见”多多少少也于旭晨脱不了关系。
男生固执的区分，还有男生从未错过的话语。
导致“深沉郁闷的黄色里加了一点鲜艳的绛红色”与“橙色”的区别，“春夏冬”与“秋”的区别，“喜欢”与“同情”的区别，“拜拜”与“再见”的区别，全都从未错过。
一年前的那一天，当男生突然很坚决地从齿间说出“拜拜”以后，女生很疑惑地抬头看着男生，对于男生突然奇来的怪异行为而感到不解。具体的表现行为是，女生失了失神。最后，女生能看到的是男生嘴角上扬露出雪白洁净的牙齿，无邪而天真的笑容。
以上固定的模式，唯独这一次有了“然后”。
然后，女生回过神来，忽然想起什么，向着男生离开的方向，好像还能依稀看得见那一个修长的影子，独自单方面的喃喃地说着：
那么，再见。
然后，女生再也没有和男生见过面了。
呐。
果然，从未错过呢。
０５
泛黄的日历。
这样说，似乎能表达出已经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可是事实上，一年前的日历还并不长时间致泛黄的程度。
由于突然心血来潮想知道自己与旭晨已经分开了多久。于是，千辛万苦地在杂物房里找出不知什么原因还没有扔到的并不泛黄的日历。然后，脸上只得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呈现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明天才满一年呢。
杨宓紧紧地盯着那一个觉得旭晨很奇怪所以用红笔圈了起来的日子，是３６４天以前。明天才是第３６５天。原来还没有一年。那么把之前所有的“一年”都改为“大半年”吧。
其实，即使是一年，相比于那些电视里泛滥的八点档爱情肥皂剧的“十年”。根本不算什么。
根本不算什么。
只不过，因为在红圈后的日子一直在数着。第１天，第２天，第３天，第４天，第５天，直到第３８天，还有第３６４天。这些日数都清楚地告诉着“今天是 第几天”，都清楚地知道其实没几天。
真正的，是３８与３６４之间的那一段空白，缺少了数字的提醒，在身体里最天真的的那一片地方，一遍又一遍地诉说着；在余下的３２６天里，一次又一次地哄骗着。深根蒂固。
那已经很算是什么了。
那究竟是什么。
０６
公园，学校，商场，购物中心，书店，游乐场，美食街，楼道，天台，大街，小巷，最后的目的地是糖水铺。
在满365天以前，杨宓决定把所有与旭晨有关的地方都去一遍，跟着彻底忘了。不想记得日期，不想记得每个日期后的期待，不想记得每个日期后的期待落空后的失望。
已经一年没来，噢不，是大半年没来的糖水铺在晚上依旧很热闹。许多人喜欢宵夜在这儿吃糖水，所以糖水铺通常是两三点才关门的。而早上也不得不六七点就开门应付喜欢早起的人和学生们。杨宓很早就觉得，老板娘是一个特别能干的人。
每一次来都可以见到各式各样的人。刚加班完毕满口抱怨的小职员，在公司外依然埋头苦干的经理，耐不了老婆唠叨的中年大叔，晚晚夜不归家的不良少年，用鄙视眼光盯着不良少年而与别人炫耀自家孩子的光辉事迹的小妇人，讨论校里哪两个男生更耽美到让人想到XX王道的小女生，沉默寡言的．．．．．．路人甲。虽然吵杂，但每个人在这儿都拥有自己的天地。这让杨宓很安心。
于是，杨宓很安心地在自己的座位上边吃着糖水边看着墙上陌生的人写下的陌生的话语，有的还贴上有着陌生的脸的大头贴。
杨宓停下了动作。一处地方引起了杨宓的注意。杨宓细细地分辨着那些字迹。结论是非常的熟悉。
今天是冬至日，第８３天。只是８３天而已，就真的那么有点后悔自己说了“拜拜”。哈，可是已经再也不可能见面了。所以，真的很希望她可以早点见到这段话，那就能再见了。
那么，再见。
当杨宓明白“她”是指自己以后，大脑所有的神经似乎都不能动了，就像欠费的手机，被卡掉不能打出，没有任何反应，却只能接收到了从身后传来的声音。
“怎么现在才看到啊。难怪现在才能再见了。”
转头，还是那一个不足一年没见的微笑。
２３：５８
还是第３６４天，今天的期待没有落空，所以还要记得下去。
“要一直再见，好吗？”
“嗯，要一直再见。”
０７
即使说了“拜拜”以后也没有关系，只不过请必须再次加上“再见”。因为我真的很想能再次见到你呢。不是别离。
那么，再见。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