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条狗吧》南撄

1、养条狗吧

　　1
　　闹铃嗡嗡地震动，睡梦中的男人眉头蹙起，眼睁都不睁地“吧嗒”关了手机，回去与周公再续前缘。

　　“均哥，你第一节有课，快起！”

　　隔壁床的声音让他眉头再次蹙起，闭着眼直挺挺地坐起来，静了两秒忍不住“靠”了一声，“真他妈想翘课！”

　　“别闹，你的学生都在等你呢。”

　　胡均撇了撇嘴，利落地下了床，边换衣服，边说：“你今天上午没课？”

　　“我这周只有两节晚课，而且都上完了，你快点吧，还要坐校车走呢，迟到了又要被扣工资。”

　　B大老师的工资不低，而胡均因为迟到被缴回去的少说有四分之一，三十好几的人了至今还窝在这老套的教师公寓里。

　　胡均狂躁地抓了把头发，室友的声音再次响起，贱兮兮地，“我睡了，回来帮我带个早饭，谢谢！”

　　他生死加速地收拾好自己，拿着包风一样地旋出公寓。

　　教师公寓虽说空间小、水电不稳定，但廉价的房租就已经KO了其他项，而对胡均而言还有一个关键——离校车始发站近。

　　熟悉的五号车，熟悉的司机和他打招呼：“哟，胡老师，今儿又要迟到了！”

　　2
　　五号车的司机以前是个老大爷，已经记不清什么时候这个帅得攻里攻气的新司机来接了班，但他又帅又像是有故事的男人，虏获了一众坐校车妹子的芳心。

　　胡均遇见他的第一天，他正在撸校车边的流浪狗，阳光沐浴在他身上，笑容恍若透明，美好得像是天上来的仙人。

　　胡均都忘记赶时间去上课，愣在原地看着他逗狗玩，直到他站起来笑笑，指着趴在地上眯着眼，懒洋洋地享受阳光的狗说：“它叫皮皮。”

　　看到男人动作帅气利落地坐到校车的驾驶座上，胡均如梦方醒，跟着坐上副驾驶，搭话道：“您是新来的司机？”

　　“嗯，今天第一天来上班。”

　　大概是迟到成瘾，胡均也不着急催着司机出发，耐心地等着座位坐满，车子沿着线路驶过，慢悠悠地仿佛在观光一样。

　　到教学楼时，已经迟到了二十分钟，车一停，学生们纷纷鱼潮般涌下去。

　　胡均起身时，司机的目光从楼旁开的艳丽的花上移到他的侧脸上，“同学，你长的很好看。”

　　身边的人不是没有夸过他长的好看，但头一回谋面的陌生人这么直白地夸奖却是第一次，胡均愣了一下，耳朵红了，“我，我是老师。”

　　说完脚步慌乱地跑了。

　　到教室门口，胡均放慢脚步，懊恼地甩了下头，不就是被人夸好看吗，他怎么像个十八岁的大姑娘似的。

　　3
　　不管怎么说，一来二去，不光好看还爱迟到的胡老师和帅气得像是有故事的校车司机成了熟识。
　　熟悉到什么呢？

　　胡老师没课时连懒觉都不睡跑去和司机一起喂狗逗狗，甚至给皮皮狗买了超市最贵的狗粮，由此可见，两个人不是一般般熟了。

　　是以，这会儿被司机一笑话，胡均耷拉着脑袋窝在副驾驶，丧气十足地抱怨：“又起晚了，闹铃根本不管用！我这个月的全勤泡汤了呀，前面的早都白起了，毁于一旦，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好好睡个觉呢，诶！诶！！诶！！！”

　　他连声叹息，瞥了一眼嘴角噙着笑默默听着他说话的司机，“你怎么不说话？”

　　司机收敛了笑容，正色道：“真是太遗憾了，下个月加油。”

　　“……”
　　胡均心里的小人蹲到墙角默默地画圈圈，诅咒司机这个月吃的方便面都没有调料包！

　　校车缓缓地发动。
　　胡均从后视镜看到还有好几个空位，不禁问道：“怎么不等坐满了再走？”

　　“赶时间。”司机瞄了一眼他，简洁地回答道。
　　“哦。”胡均自然知道是指他赶时间。

　　冬天的风吹在脸上像是刀子刮在脸上一样疼，他缩着脖子藏到围巾里，余光瞥到司机就戴了一副普通的手套，看起来就很不保暖，仔细看司机也只穿了一件薄款的羽绒服，他含糊着问道：“穿这么点不冷啊？”

　　闻声司机瞥了一眼他，看他一副不禁冻的样子，把驾驶座旁边放着的小毯子递给他，答非所问：“这么怕冷怎么不买辆车，老师应该不会这么穷吧？”

　　这么敏感的问题，后面的几个学生看似还在玩手机，耳朵却都机灵地立起来了。

　　“还行吧。”胡均略一沉思，补充，“主要是我晕车，就适合坐这种四面露风的。”

　　竖耳朵的学生失望地缩回脖子，丝毫没有爆点。
　　校车缓缓停下，在这边上课的学生遗憾地下了车。

　　“那你估计坐我的车坐不久了呀。”随着校车再次发动，司机玩笑似的说了句。

　　胡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诧异地问：“你要换工作？”

　　“不是。”在胡均的注视下，司机故作严肃地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地解释，“等攒够了钱，我就把这小破车换成卡宴，拉风地载着你们环绕学校。”

　　“……”

　　校车不是学校统一的吗？

　　是你说换就能换的吗？

　　就算你能换，你有钱买卡宴吗？

　　就算你攒钱，你要攒到猴年马月？

　　胡均压下无数吐槽，僵硬地附和：“嗯加油，等你换了车，就算晕吐我也要坐一回。”

　　被响应的司机沉默了两秒，声音小了一些，“别了吧，车太贵，清理不起。”

　　“……”
　　真以为自己能买了啊！

　　胡均心里“呵呵”了两声，转移话题道：“为什么想买卡宴啊，还有很多性价比比较高的好车啊。”

　　说到这个话题，他恨不得拿出电脑，画个函数来分析一下汽车市场，为司机选择一个最佳方案，但司机的回答把他的话全都堵回去了。

　　“我叫彭宴。”

　　彳亍口巴。
　　他还是去教教室里等着他的学生们概率论吧。

　　4
　　偶然事件之后知道了司机的名字后，胡均在后面一起喂狗的时间里，相继套出了司机的年龄、住所、家乡、幼儿园到大学就读地、家里几口人，甚至连前任女友都问了问。

　　震惊！叫高校万千少女捧脸花痴的帅气司机竟然是感情白板！

　　但司机对这事显得也不太在乎，说起单身的原因也只是一笑置之，大概是长的帅不愁嫁，呸，划掉，不愁娶吧。

　　循规蹈矩地一天天过着，司机的卡宴梦没有实现，胡均的工资还是照扣，而皮皮这条小懒狗不知道和校园里的哪条小野狗野合了一番，变成了大着肚子的小懒狗了。

　　皮皮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胡均和司机的关系一天天更近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不知道近了多少步。

　　胡均的好奇和热情换了个司机的秘密——单身多年，不是因为没遇见合适的妹子，而是因为没看到合眼缘的汉子。

　　胡均惊悚了。

　　他惊悚的不是司机喜欢汉子，而是司机觉得他挺合眼缘的。

　　胡均的反应也挺正常的，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吞了吞口水，然后……夹紧菊花，跑了。

　　废话，和司机沧桑的气质相比，他这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下面的啊！

　　5
　　还能怎么办？躲着呗！

　　时间久了，司机应该就会忘了他吧，把他当作心头得不到的白月光，和一个温婉知性的女人结婚生子，老了便用怀念的口吻对着儿孙们回忆起青葱岁月爱过的他。

　　胡均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一阵恶寒。

　　为了躲司机，胡均接连几个星期都是步行去上课，疲惫不堪。

　　胡均改不了赖床，一如狗改不了吃屎。

　　新的一个月的开始，胡均又！起！晚！了！

　　看着已经过了10的分针，胡均心肺脾肝肾都纠结了，坐校车还是跑着去？

　　教室离得那么远，一想到距离，胡均腿软了，退缩了，他径直朝校车点跑去，反正这么多校车，他又不一定要坐五号车。

　　这么安慰着自己，胡均心安理得地把躲司机这件事抛之脑后。

　　但……
　　眼前停着的校车赫然标着5号！

　　胡均往后退了几步，他还是等下一辆吧。

　　奈何五号车始终没有坐满，他把衣领立起来遮住半张脸，缩着身子蹭到最后一排。

　　司机瞥了一眼后视镜，扬声对后面要上车的胡均说道：“这里还有空位。”

　　最后一排已经坐了三个人，胡均原本想挤一挤的，听到司机的话，他动作一僵，还想让旁边的人往里面坐一点。

　　“前面不是有位置嘛，干嘛还非要往这里挤？”

　　胡均叹口气，坐到副驾驶上，装聋作哑扮瞎子。

　　司机掐灭了烟，喉咙滚了滚，向胡均发射了一枚低音炮，“不躲了，嗯？”

　　胡均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腿看，秉持着“我是谁我在哪我什么也不知道”的原则，他撇撇嘴，尴尬地干笑着说：“哈哈，我没有在躲着你呀。”

　　“是吗？我看你上个月一直走着去上课，还以为你在躲我呢？”

　　胡均瞥了一眼后视镜，后面八卦的目光强烈地他都无法忽视，“没，那个，额，走路比较健康，最近国际卫生组织还说了，人每天走几千米对身体好，尤其是我们这个职业……”

　　他语无伦次，白嫩的脸涨红了几分。

　　司机也不点破他胡说八道的解释，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瞥了一眼，点到即止，“嗯。”

　　接下来一路沉默，胡均在心里暗暗懊恼，躲他一下怎么了？他说了那样的话躲起来才是人之常情啊，刚才心虚什么，像个娇娇滴滴的大姑娘。

　　到了终点站，车还没停稳，胡均迫不及待地就要下去，他的胳膊被攥住，几乎是惊慌失措地叫出来了，“干什么？”

　　声音尖锐得胡均自己都嫌刺耳，引来旁人侧目。

　　司机无奈一笑，心平气和地说道：“只是约你下课吃个饭。”

　　凭什么跟你吃饭呀？
　　胡均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碍于周围人的注视，他不愿意再多做纠缠，敷衍地点点头，“嗯。”

　　6
　　胡均把课间的休息时间压缩了，特意提早下课出来。
　　做贼似的蹑手蹑脚从教学楼里出来，一出门就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不妙的感觉立马涌上来，抬头，果然是司机帅的让他泪流满面的脸。

　　“嗨，好巧。”
　　司机一副料到如此的神情，“不巧，我在等你。”
　　这对话……哪里不太对吧。

　　胡均认命地跟着司机走，这顿饭是躲不掉了，但这路越走越熟，到了之后，看到店面，胡均立马想起来，这是他以前和司机念叨了好久想吃的一家日料店。

　　没想到他记在心里，还在这种情况下带他来了。

　　嘤嘤嘤心情复杂。

　　胡均吃的开心时没有抑制住体内的话痨因子，抬起头想说话，却在对上司机的眼睛时又低了下去，一顿饭吃的沉默无比。

　　眼见胡均的筷子在盘子上戳来戳去，司机撂下筷子，“吃好了？”

　　胡均的动作一顿，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吃好了，我们就来谈一谈。”司机面色肃了几分，坐的挺直，“我喜欢男人，我很喜欢你。”

　　胡均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来就被司机的手势打住，“让我说完，我怕停下就没勇气再说这些话了。”
　　他自嘲一笑，又一板一眼地说道：“皮皮快要生了，等她生了一窝小崽子，我打算把它们领回去养，你也很喜欢狗，这一点来说我们很合适，而且我是单亲家庭，我母亲已经接受我出柜，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不是说着玩，如果你愿意，我想和你领证结婚，形成受法律保护的关系，成为万千家庭中最平凡的一对。”

　　场面有些尴尬，司机的脑门都冒汗了，沉默了两秒，他哑着嗓子补充了最后一句：“我会对你好的，我爱你。”

　　他紧张地手心也冒汗，剩下的就全看胡均了。

　　7
　　后来怎么样了呢？

　　还能怎么样，在春暖花开的季节，司机把皮皮一家带回了他的家，顺便把胡老师也领回家一并养了呗。